42 羅生塔(五)
雲棠二人趕到時,辛玖正倒在石廊的牆根底下。九節鞭碎成幾段散落一地,數米高的兇獸伏在地上,兩只利爪刻進石板,正龇着牙準備撲向辛玖。
兇獸一身黝黑的毛發,長着倒刺般尖銳的長牙,和雲棠那時在黑霧裏看見的兇獸幾乎一模一樣。
情況危急,雲棠顧不得考慮太多,立刻揮出功德燈将昏倒在地的辛玖罩了起來。兇獸撲過去剛好撞到功德燈的屏障上,它登時大怒,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又朝雲棠撲了過來。
雲棠與連珩立刻騰身而起,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從兇獸兩側閃過。二人相視一眼,立刻會意。連珩施法拖住兇獸,雲棠則縱身一閃,躍至辛玖的身旁,将她背了起來。
雲棠研究過這裏的地圖。這裏有些地方有兇獸,有些地方有迷陣,只有在相應的區域內,才會出現。只要離開這段區域,兇獸便不會再跟着他們。
這只兇獸是第三重迷陣制造出的異獸,集羅生塔內的死氣而成,不死不滅,與它纏鬥沒有意義。雲棠背起辛玖,喚連珩跟上自己,而後飛速穿過回廊,按記憶裏的路線抵達了安全地帶。
此時,司徒澈也在他們附近的位置。
司徒澈抵達羅生塔的第三重後,同連珩一樣并沒有先一步前往第四重。早在第二重的時候他便發覺,羅生塔內的迷陣和三百年前他離開那時,已經出現了很大的區別。
這裏幾乎是全新的羅生塔,比當年更兇險,但他對此并不在意。
他一直在迷宮內四處閑逛,遇陣破陣,見鬼殺鬼。如果是殺不掉的兇獸,他便直接展出那時用來吓唬琴香的鏡子。那面形狀詭異的鏡子,可以直接将凝聚成兇獸的死氣吸走,管他什麽不死不滅之身,只要他想毀掉,所有的東西都不堪一擊。
雲棠到來後,他很快察覺到了雲棠的氣息。隐約感覺到雲棠就在附近,他立刻揮手展出數面菱鏡,剔透的鏡片飛向四面八方,将一條石廊內所有路口的景象都呈遞到了司徒澈的視野中。
雲棠和連珩就在不遠處,他收回菱鏡,身影一閃,消失在方才駐足的地方。
逃到安全地帶後,雲棠開始施法為辛玖療傷。辛玖身上的傷痕逐漸恢複,很快醒了過來。
她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雲棠。揚眉厲目的少女迷茫了一瞬,眼裏的羞愧一閃惹過,立刻起身退開一步。
“你們怎麽會在這?”
雲棠沒多解釋,只問:“你叫辛玖?”
辛玖不解,她怎麽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雲棠道:“你爹是前任镛城的城主辛步離。在第一重時,你所吹奏的曲子叫《天狼頌》。我見過你。”雲棠笑了笑,“你小時候,比現在可愛多了。”
大概在四百年前,雲棠接了買賣,去一處偏遠的小鎮收妖。那時雲棠的修為已經不淺,但小鎮上的妖獸數目衆多,雲棠以一敵百,很快落了下風。
就在群妖将她包圍之際,一人伴着埙聲乘風而來,正是辛玖的父親——辛步離。
當時辛玖坐在辛步離的肩頭,一雙眼睛烏黑發亮,幹淨又澄澈。
辛步離以一曲《天狼頌》控制群妖,□□的妖獸很快被雲棠降伏。雲棠躬身向辛步離道謝,坐在肩頭的小姑娘竟伸出手,輕輕擦掉了她臉上的血跡。
那時候小姑娘的手軟軟的,很溫暖,雲棠怎麽也沒想到,那時輕輕為她擦拭血跡的手,會在幾百年後,與她兵戎相見。
辛玖聽着雲棠的話,忽然也覺得她有些眼熟。但骨子裏的傲氣不許她輕易認錯,盡管她知道已經欠了雲棠的人情,仍沒好氣地別過頭,連句道謝也沒有,轉身便要走。
雲棠叫住她:“你來羅生塔,是為了救辛城主?”
辛玖頓住腳步:“用不着你多管閑事。”
雲棠沒和她計較:“小玖,羅生塔是什麽地方,你應該很清楚。憑你一個人,能不能順利找到辛城主都成問題,更別提救辛城主走了。”她走到辛玖身邊,“辛城主的情況,你應該比我清楚,如果連他都不能離開這,你覺得你就能嗎?”
辛玖沒有回答,眼裏的傲氣已然散去。其實她也明白,憑她自己,幾乎沒有可能救出阿爹。
但她不能再等了,三百年了,她已經和親人分開整整三百年了。這三百年裏,她又何嘗不是從爛泥裏爬起來的。
镛城被占,辛氏一族盡數被關進羅生塔。她孤身一人遍訪辛氏一族的故友,卻無一肯出手相助。以她一己之力對抗文媚,無異于螳臂當車。
她不敢再拖了,每拖延一日,阿爹和族人就多一份危險。她承認,孤身一人進入羅生塔,她的确有賭的成分。
但她只能賭。
贏了,她可以如願以償地帶阿爹和族人離開;
輸了,她不介意與他們一同奔赴死亡。
見她有些猶豫,雲棠又道:“辛城主于我有恩,如果你不介意,不妨與我們同行。”
她明白辛玖之前向她出手的原因,眼下的情況,她願意相信辛玖不會再對她出手。
辛玖正在猶豫是否答應,三人身後傳來司徒澈的話音。司徒澈一手抛着菱鏡,神姿落拓地從石廊轉角中走來。
“阿姐,羅生塔的第九重只能離開一個人。你不怕她最後為了活命,對你下毒手嗎?”
雲棠笑了笑:“司徒城主已經來過一次羅生塔,早在進來之前就應該知道第九重只能離開一人。你不還是同我們一起來了?”
這一點,雲棠相信司徒澈定然早有安排,不然不會提出同他們一起前往羅生塔的建議。
辛玖沒見過司徒澈,但對他的事跡早有耳聞。她從雲棠的話裏猜到眼前褐發金眸的少年人是何身份,目光頓時淩厲起來。
“你是司徒澈?”辛玖攥緊了拳,“有他在,我不會和你們一起。他殺人不眨眼,誰知道最後他會不會為了出去,将我們全部殺了。”
司徒澈輕蔑一笑:“你覺得我想殺你,你不和我們同行,就能逃掉嗎?”
辛玖氣得咬牙,雲棠上前将一個瓷瓶抛給司徒澈。
“化骨丹的解藥,今日份,趕緊吃,過了時辰,可就不管用了。”
辛玖愣了愣,恍然明白了為何雲棠願意相信司徒澈。
雲棠已經朝迷宮出口的地方走去,連珩和辛玖相繼跟上。司徒澈站在原地,将瓷瓶內的解藥取出。
打量片刻,他的指尖輕撚,将解藥捏成了粉末。
司徒澈勾唇輕笑,擡步跟了上去。
有地圖在,雲棠一行人很快離開了第三重的迷宮。
接下來的幾天,一行人又一連打通三重迷陣,抵達了羅生塔的第七重。因為有司徒澈和連珩在,這一路走來還算順利,卻不料在一行人進入第七重迷陣時,又出現了意外。
第六重進入第七重的入口是兩扇石門,兩扇石門必須同時打開,入口才能開啓。
四人被迫兵分兩路。
起初,連珩堅定地要與雲棠一起。但礙于雲棠需要按時給司徒澈化骨丹的解藥,為避免分開太久,司徒澈發現不吃解藥也不會毒發,得知雲棠騙了他,雲棠只能提出由她和司徒澈一起。
加之她也擔心以司徒澈的秉性,保不齊真在路上丢下辛玖,所以還是連珩帶着辛玖更為保險。
連珩不放心司徒澈與雲棠單獨行動,特意将問淵劍化作一枚吊墜,留在雲棠的身邊防身。安排好相關事宜,四人分成兩隊,進入了兩扇石門。
進入石門後,雲棠立刻傻眼了。
不是因為第七重迷陣有多危險,反倒是因為第七重的迷陣足夠普通,普通到令雲棠有些措手不及。
進入石門後,出現在雲棠面前的居然是一間閨房。房間裏整齊地擺着凡間慣用的梨木桌椅,一面半透的镌花屏風後,是淺黃色的輕紗軟帳。梳妝臺上擺滿胭脂水粉和一瓶別有意趣的桃花枝。
進入到這間閨房後,身後的石門很快消失了。雲棠站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裏,靜默良久,才發覺......
不對啊?
司徒澈呢?
“司徒?”
還不能确定這裏的情況,雲棠不敢大聲喚他,只得輕聲喊了幾聲。
“司徒,你在嗎?”
很快,雲棠聽到了司徒澈的回應。
只不過,是從地下傳來。
雲棠吓了一跳,忙伏在地上問他:“怎麽回事,你怎麽在下面啊?”
司徒澈顯然也很無奈:“鬼知道小爺我為什麽在下面?這什麽破地方!他娘的,臭死了!”
下面的情況顯然很糟,司徒澈破開大罵,罵了幾聲,不耐煩道:“阿姐,你趕緊把地上砸開,我要上去,這下面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地下的空間很矮,司徒澈只能蜷着身子縮在下面。他的膝蓋以下全部沒在水裏,水裏散發出的腥臭氣簡直熏眼睛。
這個情況,讓司徒澈非常不情願地聯想到了早些年在雩城外的臭水溝裏,縮在爛泥水草裏身不由己的爛蝦。
雲棠忍不住發笑,想不到堂堂司徒城主也有這麽狼狽的時候。她有意逗他道:“司徒城主法力無邊,難道沒辦法自己上來嗎?您那麽厲害,這點小事,在下應該不必多管閑事吧?”
雲棠的話音剛落,腳下的地面很明顯顫了顫。司徒澈直接一掌擊在頭頂的石磚上,可地面竟連一絲裂隙都沒出現。
居然連司徒澈都沒辦法破開,雲棠的神色不由得嚴肅起來。
“怎麽回事?”她問道,“你不會當真上不來了吧?”
司徒澈的語氣十分煩躁:“石磚上有法陣,只能從外面破解。”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眼下的情況,他的确沒辦法自己出來。事實證明,盡管是司徒澈,也會有應付不了的情況。
雲棠聞言,伸手在地面上試探起來,随着她的掌心撫過,灰黑色的石磚上慢慢泛起暗紅色的咒文。
的确被人施了法陣。
雲棠在咒文上觀察片刻,恍然發覺這樣的文字她曾見過,樓危的刀鞘上也刻着這樣的咒文。
“你等等啊!我這就救你出來。”
司徒澈弓着身子站在地下,生無可戀地擡起頭,一手捏着鼻子:“你快點啊,下面臭死了。”
雲棠卻沒應聲。
司徒澈等了一陣,始終沒有反應,又催道:“阿姐,你等什麽呢?放我出去啊!”
他快被熏死了。
沉默良久,地面上終于再次傳來雲棠的聲音。
“司徒啊,不太巧。”雲棠尴尬笑笑,“那個,我的法力,它好像又失靈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司徒澈:你大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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