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爸爸，爸爸

虛圈是沒有所謂白晝的。

每日裏橫亘于空，照耀在大片大片荒蕪廣袤的慘白沙海和詭谲嶙峋的高高石崖之上的，只有一輪淡淡的白月——映在漆黑悠遠的暗夜蒼穹正中，遠遠看去說不出的清冷凄惶。

整個虛圈大多數時候是無比安靜的，安靜到……讓人甚至會産生一種這裏其實不存在任何一種生物的錯覺。

當然，這說的只是虛圈“內圈”的地面世界的現狀而已。至于外圈和位于內圈地下的大虛森林……

老實說，沒有親眼見過，蘇澈也不能斷言其中的光景是否與前世在動漫中所見的描述完全一致。

此時他正孤身獨立在一處天然形成在高聳陡峭石壁半腰的巨大石洞的洞口，那向外延伸而出的一片廣闊平臺的正中，擡眼靜靜注視着懸挂在夜空之中的慘白彎月，眼角眉梢之間盡是一片漠然，不見了往日慣常的溫和笑意。

這處附帶了一個寬大外延平臺的洞穴就是蘇澈和殺生丸目前所選定的，兩人在虛圈的臨時居所。

當然，住客可不僅僅只有他們兩個人就是了。

兩人誤入虛圈當日偶然遭遇的兩只亞丘卡斯級別的大虛，後來被證實正是日後分別列席虛夜宮破面十刃中的第四和第六的烏爾奇奧拉·西法和葛力姆喬·賈卡傑克自不必說——前者是因為對蘇澈始終保持着一份無從解釋的莫名親近感所以想要更多地待在他的身邊，後者則是因為被殺生丸毫不留情地徹底擊敗，暴躁的小脾氣一上來，幹脆賴在了“那個該死的銀毛混蛋”（葛小六語←作者君對此稱呼的客觀點評：我看你離全身藍毛兒報廢又不遠了……╮（╯＿╰）╭）身邊，每天動作加語言放肆挑釁不斷，幾乎已經到了每隔三個小時不被料理一次就全身豹毛發癢的程度……

而除去這兩人以外，在這處外表看不出絲毫奇特，然而內裏卻被某人用作弊器般的魔法能力休整得舒适異常又極其适于人類居住的洞穴之中目前還居住着另外一位小小的客人——一位，令蘇澈頭疼糾結了數日的小小客人……

“澈，它又哭了。”

身邊猛然掀起了一陣小型的風岚，蘇澈不慌不忙地扭頭望去，就見比他高出了數米不止的巨型蝙蝠正動作輕巧地撲扇着一對巨大的純黑蝠翼慢慢降落在自己身邊，大大的慘白骨爪在主人停妥之後不由分說地五指張開，猛然向蘇澈的方向直伸了過來！

蘇澈也不避退閃躲，只微笑地看着那只巨大骨爪堪堪在自己身前不足半米的地方驟然停住前伸的勢頭，任由因為它的動作而驟然掀起的狂風吹亂自己的衣擺……

“小烏，我說過，不能用‘它’來指代小寶寶的啊……”茶色短發的俊秀男人無奈又滿含包容地輕笑着，伸手将被挂在烏爾奇奧拉鋒利爪尖上的小小嬰孩摘（＝＝）了下來，動作輕柔抱進懷裏：“再說，小寶寶也是有名字的呢。”

原本幼貓般可憐兮兮地低聲抽泣着的小嬰兒在蘇澈力道适宜的拍哄下很快停止了哭泣，只瞪着一雙圓溜溜的明亮大眼，笑意盈盈地朝着蘇澈臉頰的方向努力地伸出了小手……

“咿……咿呀～”粉嘟嘟的小嘴兒裏斷斷續續地吞吐着含混不清的嬰兒語言，小家夥笑彎了眼，滿足地任蘇澈擡手輕輕抓住自己白嫩的小爪子，将它們禁锢在溫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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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澈都沒有叫過它……他的名字，烏爾不知道。”翡翠色的清透眼眸之中浮起一絲隐隐的困惑，巨型的蝙蝠老實地在蘇澈身邊蹲坐下來，乖巧地由着蘇澈放松全身的力道倚在了自己身上。

蘇澈聞言整個人都瞬間僵硬了一下，繼而禁不住微微苦笑了起來——是啊，他都沒有好好地叫過小家夥的名字呢，又怎麽能指望原本就對這些事并不在意的小烏把他的名字記住？

然而，一想到懷中小家夥的名字……蘇澈不由又是一陣胃疼。

他當然無法忘記撿到這個孩子的那一天，在看到從包裹住他小小身體的柔軟襁褓之間滑落而出的玉牌上刻印的那個名字的那一刻，自己心中究竟掀起了怎樣的驚濤駭浪，狂風暴雨……

藍染惣右介！居然……是那個藍染惣右介！！

如果換做是其他任何一個名字，蘇澈都不會表現得如此失措。（真的？那……“山本元柳齋重國”呢？＝＝）

可偏偏卻是這個名字，這個……代表了《BLEACH》（最後還毫無例外地炮灰了的）最高BOSS的名字！

這對于并不想沾染半分麻煩更不想被卷進任何劇情之中去的蘇澈而言，自然無異于平地裏響起的一聲驚雷，徹底将他劈了個外焦裏嫩。

再看看此時正窩在他的懷中嫩臉兒帶笑的可愛嬰兒……

蘇澈頓時有了一種想要失意體前屈的沖動。

就是這張欺詐性強大的可愛幼崽臉！

蘇澈憤憤地伸出手指，對着懷中小家夥滑嫩白皙的小臉就是一通猛戳。

讓你賣萌讓你賣萌讓你賣萌！不知道賣萌可恥麽混蛋！

可惜蘇澈滿腔憤懑哀怨的心情似乎完全沒能傳達給正咿咿呀呀地揮舞着一雙小胖手，在蘇澈的戳弄下非但沒有被欺負得掉下金豆豆，反而開懷地“咯咯”笑個不停的可愛小寶貝兒。

——敢情，小家夥還以為他這是在跟他鬧着玩兒來着？

蘇澈洩氣地停下手中的動作，看着懷中小孩兒泛起健康紅暈的可愛臉蛋兒，還有那雙PIKAPIKA的淺棕色閃亮大眼，沉默了一會兒以後，最終還是認命般地輕輕嘆息了一聲。

他果然……還是沒辦法就這樣丢下小家夥不管。

無論未來的藍染BOSS将會在屍魂界和現世掀起怎樣一場血雨腥風，只為讓自己立于天空頂端，現在的他……都還只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而蘇澈，無法說服自己只為不被牽扯進死神的劇情就随意無視這樣一個甚至還不會說話的小小嬰孩，将他獨自一人抛棄在這個充滿大虛的內虛圈地表世界裏。

如果沒有遇見就也罷了，可是現在……

低頭看向懷中已經開始小小地打起了哈欠，明亮的大眼睛也一點一點地半阖起來的小藍染，蘇澈的表情漸漸柔和下來：“惣右介，要記住哦，小烏。這孩子的名字叫做惣右介！”

自從那一天開始，蘇澈在虛圈的生活便徹底定型下來。

每天在烏爾奇奧拉的陪伴下外出“活動筋骨”——難得有這麽好的練手機會和對象，以前迫于現世的環境限制而無法随心所欲應用出手的各種魔法，自然是要輪番施展個盡興的。還有蘇澈對魔法的掌控雖然已經在庫洛的首肯下達到了純熟的程度，但因為缺少實戰經驗，所以在需要應用的時候往往恐怕很難做到真正的得心應手，于是虛圈裏各式各樣的亞丘卡斯甚至瓦史托德級別的大虛，自然就成了對練的最佳選擇。

如此，蘇澈每天都是乘興而去盡興而歸，一時之間對外出鍛煉遛彎兒（……＝＝）一事的喜愛程度甚至比同樣熱衷于戰鬥的殺生丸和葛力姆喬都還要更勝了一籌。

練手活動結束以後蘇澈自然是要回到幾人的臨時居所照顧小藍染的。

小家夥最近粘人得緊，醒來以後如果看不到蘇澈那第一反應絕對會是立刻大哭不止——而且他還不會像一般的小寶寶那樣放聲大哭，小家夥會只是眨着一雙淚蒙蒙的漂亮大眼可憐兮兮地看着你，小嘴兒一扁一扁的，稚嫩的小喉嚨裏發出悲悲切切的細微低泣聲，讓人還不等煩躁，就先徹底軟了心……

蘇澈對小小年紀就已經學會扮可憐博同情的小家夥這樣的手段暗自贊嘆不已，領教了幾次過後，也就随了小家夥的心願調整了自己的外出時間，争取讓小寶寶清醒時的每一秒都能看到自己的身影——反正小嬰兒都是無比嗜睡的，小家夥每天醒着的時間加起來又能有多少？

絲毫不覺得自己是在變相地向小家夥妥協了的蘇爸爸熱好軟糯香甜的奶糊糊，抄手抱起小藍染開始溫柔細致地喂食。

——诶？你問為什麽在虛圈這種地方居然會出現适合人類幼崽食用的奶糊糊這種東西？

因為……烏小四和葛小六都已經是亞丘卡斯級別的大虛了啊！

葛小六那種張狂不羁的性格暫且不論，像烏小四這樣乖巧聽話懂事又貼心（你這是在說誰……＝＝）的孩子，只要蘇澈詳細地描述了所需物品的形态特征，再詳詳細細反反複複地叮囑一番，之後他只需揮揮手扯開通往現世的通道，小心避開死神和靈力高強的人類法師巫女，去現世的人類城鎮裏“借”來一些各種生活必需品和物資食材什麽的還是不成問題的不是？

完全沒有不勞而獲自覺地，蘇澈輕拍了拍吃飽喝足的小藍染，在他滿足地打出了一個滿含奶香味兒的飽嗝以後才笑笑地将他放進布置得柔軟舒适的小小嬰兒床裏，轉身去為自己和殺生丸準備晚餐了。

蘇澈的手藝自然是無需質疑的。

就連原本并不打算在山洞裏與他一起享用每日三餐的殺生丸也在嘗過一次出自他手的料理以後，開始每天默默地在飯點之前趕回山洞，無聲地坐在飯桌前等待開飯——無法，一是蘇澈的廚藝确實了得，甚至比起西國皇宮裏的許多頂級禦用廚師也不遑多讓，二是虛圈裏的生物除了虛還是虛，即使有些小型動物，也是純靈體構成，絕對不能被以實體進入虛圈的殺生丸和蘇澈兩人當做食物。

而至于那另外兩只原本并不需要食用任何人類食物的亞級大虛……

葛力姆喬大爺往往會一臉不屑地在殺生丸用餐的時候遠遠躲在一旁，因為上一次他試圖在殺生丸吃飯時下手偷襲的下場，就是在被盛怒的銀發犬妖狠狠“教訓”了一頓以後，又不管不顧地扔在山洞外的平臺上“晾”了整整三天三夜，期間每次路經洞口時那個該死的銀發混蛋都會有意無意地在他的重要關節點上看似随意地“輕輕”踩上幾腳，讓原本已經有些要恢複行動能力勢頭的他再次全身癱軟下來，全然無法動彈……

而烏爾奇奧拉的表現則要淡定理智得多。

因為蘇澈說過了，“這是人類的食物，不确定小烏和小葛吃下去以後會不會産生什麽不好的影響，所以不如在給你們吃之前先找只亞級大虛做個試驗吧？”這樣的話，原本就覺得能不能吃到人類食物都無所謂，對于蘇澈“親手”做出的各種東西有有着異樣的執着和獨占欲的烏爾奇奧拉索性就絕了想要嘗嘗看蘇澈親手制作的料理的念頭。

“澈做的，不給它們（指別的虛）。”大蝙蝠認真地注視着蘇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這樣說道。

蘇澈聞言先是微怔了一下，繼而笑彎了一雙波光潋滟的金茶色眼睛，半飛上空中擡手費力地摸了摸烏爾奇奧拉光溜溜的白骨腦袋：“嗯，不給它們！”

巨型的蝙蝠在白骨面具裏半眯起眼睛，小心地控制住力道輕輕拱蹭着那只溫暖柔軟的手掌。

虛圈慘白的月光淡淡地披灑在二人周身，漸漸氤氲了圍觀群衆們的視線……

不遠處的石壁陰影裏，冰藍色的豹子沉默良久，最終不屑地輕哼了一聲，甩着長長的堅固骨尾轉身瞬間遠遠奔躍出去。

而另外一邊同樣相距不遠的岩石轉角裏，銀發的犬妖默然伫立了一會兒，最終面無表情地回身，飄揚的衣角在背後翩然翻飛，安靜地追随着主人離去的腳步。

于是，虛圈的生活對于暫時獲得了彼此之間認同，從而組成了一個奇妙“家庭”的幾人而言，愈發怡然惬意起來。

直到某一天，當蘇澈抱着已經長大了不少，被他養得白嫩嫩水當當的藍染寶寶坐在桌邊，試圖喂他吃下自己最新研制出來的蜂蜜混合果泥的時候，小家夥口中驀然爆出的某個稱呼，成功地吸引了蘇澈和各自守住洞中一角，互不相幹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的其他三“人”的全部注意……

“pa……pa、八……爸，爸爸！”小家夥先是含糊不清地吐出了幾個單音，而後在蘇澈近乎驚恐的注視下，笑眯眯地叫出了最後一個單詞。

蘇澈瞬間整個人都僵直住了。

他發誓他真的從來沒有刻意教導過藍染寶寶有關這一類的稱呼！穿越大神的誰能告訴他“桌子”“椅子”“蠢豹豹”（＝＝）“小烏”“蘇澈”“殺生丸”……這些詞語，是怎麽在這個死小鬼的思維裏被扭曲推演，之後又得出“爸爸”這種結論的？！

“爸爸！爸爸……”小混蛋藍染仿佛完全沒有注意到蘇澈的不自在一般，興高采烈地撲騰着自己的小胖胳膊小胖腿兒，在蘇澈懷裏盡情地撒起歡來。

“小葛！你又趁我不在的時候對寶寶亂說些什麽了？”不能對懷中的寶貝疙瘩發洩怒火，乖巧寡言的小烏和向來惜字如金，對于“人類”幼崽更是從不會多看一眼的殺生丸也斷沒有成為嫌犯人選的可能，蘇澈于是扭頭，狠狠瞪向唯一可能“教壞”他家寶寶的葛小豹子。

誰知這只平日裏明裏暗裏沒少被蘇澈修理過的豹子君卻突然暴躁了：“老子才沒教過這個混蛋小鬼什麽！而且……老子是虛！虛哪會有什麽爸爸！”

蘇澈呼吸一窒，看着一臉猙獰樣狠狠炸着毛的暴躁豹子，表情不自覺地緩和下來：“小葛，要不是你平時就喜歡趁我不注意偷偷欺負小惣右介……”

“哼！”葛力姆喬扭過頭去，一臉“老子才不聽你解釋”的傲嬌樣。

蘇澈不由失笑。

再一轉眼，看了看依然面無表情的另外兩“人”，從烏爾奇奧拉純淨的翠色眼眸之中看出一絲疑惑，又在殺生丸冰冷的金色瞳孔之中找到了一抹隐藏得極深的淺淡笑意，蘇澈忽地勾起唇角，将懷中不住撒歡的小寶寶一把環住，轉了個身，直直面向氣息清冷的銀發青年——

“惣右介乖，來，叫媽媽。”

……

蘇澈發誓，在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他真真切切地親眼看到——

殺生丸的臉……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