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過來。”

闕清雲伏在岸邊,兩條玉臂枕在颌下,那雙疏冷的眼瞳淡淡瞧着不遠處的玉潋心。

這兩個字聲音很輕,辨不清語氣,也無從知曉她的目的。

她向來如此清冷淡雅,姿态從容,如淩霄之花,站在旁人難以觸及的高度。

玉潋心與闕清雲對視片刻,窈窕之姿映入後者清冽的瞳眸中。

随後,她轉過身快速走出玉清居,期間半步不停。

直至腳步聲徹底遠去,院內水聲嘩啦響起,玉體離開冰冷的清泉,足尖落地的瞬間,素白的衣冠已穿戴整齊。

她望着院門所在,須臾後掀了掀唇角,緩步行進泉邊的竹樓。

·

玉潋心回到自己的房間,背靠房門鎖上門栓。

她一路疾行,這會兒停下來,臉泛薄紅,呼吸急促,眼底藏着一汪情潮,腦海中盡是闕清雲池中沐浴的風情,頓時四肢酥軟,腿間黏膩,扶着牆都有些站不穩。

僅是瞧見那樣的畫面,她就險些克制不住,迷失自我。

闕清雲對她的吸引是致命的,倘若魔毒發作,她将理智全失,甚至可能哭哭啼啼,跪在闕清雲面前祈求她的垂憐。

師尊于她,已夠高夠遠,唯獨在這一點情.事上,她不願以那麽卑微的姿态面對闕清雲。

她寧願碎裂肝腸,憑自己的意念搏得想要的結果,也不甘為魔毒所驅,成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附庸。

許是傷勢未愈的緣故,她體內靈氣匮乏,此次毒發,片刻轉圜的時間也無,小腹魔紋越來越燙,渾身燥熱,喉頭奇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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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潋心跌跌撞撞行至床邊,吊着最後一絲清醒艱難布下隔音靈陣。

再沒有旁的思緒,滿心只剩蝕骨的空虛。

她趴伏于床沿,衣襟松落,裙擺也随即鋪散開來。

蔥白指尖刮過膚上紅暈,雙膝觸地,貝齒咬碎綿連的吟息。

五指微蜷,攥緊被面的紅綢,半露在外的玉肩緊接着狼狽顫抖。

不知過了多久,屋內聲息漸漸消弭。

玉潋心理智回籠,疲憊睜眼,凝望床頭那張垂挂的畫卷,神情晦暗。

她仍伏在床邊,衣物淩亂。

下腹異樣已然平息,她又歇了好一會兒,才攢了些體力起身更衣。

·

閑來無事,玉潋心閉門不出,開始潛心修行,日夜打坐精進,傷勢很快恢複個七七八八。

她自行略去了外界的各種消息,連闕清雲她也漠不關心。

直到月餘後一日,魔君一大早便遣人來尋,讓她去書房議事。

好夢被擾,玉潋心滿臉不虞,頓了會兒才撐着胳膊起身,懶懶散散地打了個呵欠,穿衣梳洗,推門往書房去。

雖早先有所預料,但在書房見到闕清雲,玉潋心還是挑了挑眉。

她從容自其身側走過,狀似漫不經心地問詢:“數日未見,師尊在莊內住得可還習慣?”

闕清雲只回了她兩個字:“尚可。”

玉潋心便笑了起來,語氣輕快:“如此,弟子便放心了。”

過去一個多月,玉潋心只去過玉清居一次,現在說這話幾與挑釁無異。

主座上,曲衍魔君斜斜掃了眼玉潋心,卻并未多說什麽。

闕清雲亦是神色寡淡,沒有要搭理玉潋心的意思。

玉潋心自讨沒趣,哼着亂七八糟的小調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

她坐沒坐相,七扭八歪的,沒生骨頭似的,耷拉着眼皮斜倚着座椅扶手,好像随時都能睡過去。

曲衍魔君正提筆疾書,闕清雲閉目調息,室內雖有三人,卻落針可聞。

看這架勢,想必人未到齊。

又去半盞茶,最後一人步入書房,立在桌前向魔君和闕清雲恭恭敬敬行禮:“父尊、清雲姐姐。”

玉潋心一早便聽見了此人的腳步聲,卻在這聲“清雲姐姐”入耳後才轉過臉來,眸心掠過一抹訝然,而後無趣地撇撇嘴。

魔君和闕明城義結金蘭,郭禹便與闕清雲同輩,這聲姐姐并無錯處。

但這樣算來,玉潋心雖和郭禹沒差幾歲,輩分卻小了一截。

郭禹向二人行禮後,竟當沒看見旁邊還有個人,徑直行到闕清雲身邊,還将椅子朝闕清雲挪了挪。

這動作大大咧咧,其心思可謂昭然若揭。

玉潋心當即斂了眉,神色不悅。

她撇開臉,目光投向窗外,也對郭禹視而不見。

闕清雲睜開眼,朝郭禹颔首便算打過招呼,随後好似不經意地瞥了眼對面不合群的孤影,待曲衍魔君擱筆,她又收回視線。

曲衍魔君吹幹紙上墨跡,看向闕清雲:“雲兒,你來山莊已有月餘,傷勢恢複得怎麽樣了?”

“承蒙伯父挂念,清雲傷勢已無大礙。”面對曲衍魔君,闕清雲的語氣和神态也與平常沒什麽兩樣,只能從她話語措辭的細微改變判斷她待人的區別。

“嗯。”魔君點頭,複問玉潋心,“潋心呢?傷好了沒有?”

玉潋心側着身子,一只手托起下颌,神色恹恹:“傷愈十之八.九。”

“既然都養好了傷,便該找些事兒做。”曲衍魔君将手中文書遞給闕清雲,“本座打算将觀山樓內城交由你來打理,禹兒和潋心輔佐左右,雲兒,你意下如何?”

闕清雲尚未應聲,郭禹便插話道:“這觀山樓內城城主之位已空缺多年,我還以為父尊特地留給我的,沒想到父尊屬意之人是清雲姐姐。”

說着,他飒然一笑:“若換了旁人,我定不服氣,清雲姐姐卻是再适合不過。”

郭禹一口一個清雲姐姐,直聽得玉潋心兩眼清寒,越看此人越不順眼。

闕清雲卻道:“既然郭禹有意內城城主之職,清雲怎可奪人所好。”

郭禹沒想到闕清雲會這樣說,捧場的兩句話反倒成了争權奪勢,用意不軌,被輕描淡寫地架了起來,他頓時表情尴尬,進退不得。

其父郭衍怒瞪他一眼:“城主之位乃能者居之,豈是想當就能當的?你也不看看你将那外城弄得如何烏煙瘴氣,就這點本事,還想肖想內城城主之職?”

郭禹被好一頓訓斥,縮着腦袋不說話了。

玉潋心坐在一旁,見郭禹吃癟,立時勾起嘴角,眉開眼笑。

可她剛彎起眼角露出幸災樂禍的微笑,視線便不期然與闕清雲對上,後者神情寡淡,眸色疏冷,像當頭給她澆上一盆涼水,再笑不出來。

玉潋心冷下臉,不甘示弱地乜了闕清雲一眼。

曲衍魔君像未覺察這屋中明争暗鬥,他轉頭看向闕清雲:“就算雲兒不幫本座分憂,也輪不到他這小子胡鬧!”

“近來江湖上有些亂,往來觀山樓的修真者勢力繁複,還有不少外州人士,山莊內人手緊缺,有雲兒這般修為又值得信任的人實在寥寥可數。”

魔君捏緊眉心,無奈嘆了口氣:“雲兒,你且幫本座代理幾日,待日後尋到更合适的人手,你想走就走,如何?”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闕清雲難再推拒,便應了下來。

郭禹這時又探出腦袋提議:“那我帶清雲姐姐去觀山樓轉轉如何?內城我雖沒去過幾次,但駐守內城的各個高手我都認識,提前熟悉熟悉環境,往後能省不少事。”

玉潋心來陌衍山莊數月,未與郭禹有甚接觸,原以為對方也是個性子冷的,沒想到在闕清雲面前倒是來勁。

曲衍魔君笑了笑:“好,難得你有心,下山去轉轉吧。”

離開書房,玉潋心默不作聲地跟在闕清雲身後,沒走出多遠,郭禹突然停下腳步,點名道姓地說:“玉潋心,你就不必去了。”

比起方才在書房的謙恭,郭禹這會兒竟換了副面孔,又端起山莊的少主架子了。

玉潋心揚眉,冷冷瞧着他:“尊上令我二人輔佐代城主,你走你的陽關道,還不允我過獨木橋?”

“要輔佐也是等清雲姐姐拿到城主令之後,你現在無名無分,跟來也無用處。”郭禹輕蔑地勾了勾嘴角,“我言盡于此,你莫要不識好歹。”

話音将落,郭禹忽覺背脊一寒,玉潋心手持短刃貼近他的喉嚨,手腕則被另一人鉗制,刃口懸停于喉前一寸。

若非闕清雲制止,玉潋心這一刀就算不割下他的腦袋,也必定要給他放放血。

郭禹擰起眉,滿目驚愕:“你敢殺我?”

他們人還在山莊,就在魔君眼皮底下,玉潋心竟然膽敢對他動刀,不愧是瘋名在外的女人。

“以前在聽瀾宗時,宗內衆長老弟子都是師尊的心肝兒,如今來了陌衍山莊,師尊也向着旁人。”玉潋心根本不看郭禹,妖冶的眼瞳暗納幽光,皮笑肉不笑地瞧着闕清雲。

“若我今日非要殺他,師尊可要拎着我的腦袋向尊上請罪?”

闕清雲卻道:“你殺了他,又如何?”

玉潋心抿唇不言。

手腕吃痛,短刃随即跌落在地,被擒的胳膊受力,身子不由前傾,玉潋心眼前光影一轉,颌骨便被身前的人兩指鉗住。

闕清雲托着她的下巴,眉目清疏。

“你不尊師道,屢屢犯上,主動疏遠在先,不聽教誨在後,何怨為師偏頗,不與你親厚?”

拇指在玉潋心唇上留下一道月白的印痕,闕清雲貼近她的額心,嗓音清冷:“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又置為師于何處?”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留言送師尊(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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