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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潋心醒後未采取任何行動, 任由道衍宗的人封住她的眼睛。

監押她的是兩名合道境修為的黑衣人,怕她中途逃走, 每隔半個時辰就會隔着囚車牢籠仔細檢查鎖鏈上的鎮靈符是否生效。

聽耳畔風聲,拉車的靈駒速度極快,搖搖晃晃行了約莫兩日便停了下來。

囚車的門哐啷一聲打開,鐵鏈發出嘩啦脆響,她被人像狗一樣拖着拽着出了牢籠,踉跄跌下囚車。

耳畔随即響起一聲輕蔑冷哼,鐵索另一端的黑衣道人正嘲笑她的狼狽, 對她淪落于此表示出不加掩飾的輕蔑。

玉潋心一聲不吭, 臉上始終面無表情。

許是沒見到預料中的難堪,道人眼中閃爍一抹不屑,遂狠狠拽了一把鐵索,冷喝道:“磨蹭什麽, 還不快走!”

被鎮靈符封了體內靈氣的玉潋心四肢無力,哪裏能經受這樣的拉扯,徑直被大力拖着奔出好幾步, 面朝地面摔了下去,将側臉擦出一小塊紅痕。

不是多嚴重的傷勢,數息便能好全, 但這刻意侮辱的行徑卻令玉潋心皺了皺眉。

同行之人見狀, 不知何故眼皮一跳,遂出言規勸:“別折騰過火了,快些進去罷。”

黑衣道人嗤聲哼笑, 不以為然。

不過,他也沒再刁難,轉身牽着鏈子朝前走。

四周幽暗陰涼, 押送之人只負責将她送到地方,看守則另有其人。

黑衣道人臨走前抓了把她的下巴,嘴裏啧啧有聲,惋惜地說:“可惜,這麽好的爐鼎,就這樣白白浪費了。”

身旁人聽了這話,擔心他沖動鬧出事來,便冷聲催促他:“該走了,盡快回宮向祭司大人複命。”

他故意言及大祭司的名號,給黑衣道人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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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人果然覺得掃興,暗啐一口,不甘心地起身,跟随此人罵罵咧咧地離去了。

他們身後幾步開外,那批頭散發的紅衣女子卻在這時擡了擡頭。

她雙眼蒙着布條,但一雙眼睛好似透過虛空看向那黑衣道人的背影。

已走出數丈遠的道人忽覺背脊一寒,不由晃了晃神,稍頓腳步。

身邊同行之人覺察異樣,問他:“怎麽不走?”

“沒什麽。”

他搖了搖頭,為方才一瞬不安感到荒謬,遂拂去心頭陰霾,邁開步子走到前面。

腳步聲遠去之後,寂靜的長廊恢複原先的寂靜,狹長的甬道幽深晦暗。

玉潋心背倚石壁垂首坐着,安安靜靜,不吵不鬧,竟是一副随波逐流任人宰割的認命姿态。

她在這黑暗幽靜的環境中獨自待了數日,期間竟未再有人出現。

不見天光,不辨日月,時間一長,日子便難以丈量,玉潋心不知道距離她被關押在這裏已過了多久,興許是三五日,也可能更長一些。

昏昏欲睡之時,她忽然聽見一陣散亂的腳步聲,随即有人闖進地牢,叩住她的雙肩,像來時一樣又押着她出去。

透過黑色的布條隐約感覺到一絲光亮,他們從地牢中出來,久違的日光将薄薄的溫暖散在她身上。

任由這些人推着她走,四周漸漸有了人聲,遠處傳來小心壓低的竊竊私語,隐約可從話語中捕捉她的姓名。

她被推上一處高臺,鎖鏈牽開她的兩臂,将她的身體吊懸于空,只腳尖微微觸及地面。

枷鎖數日未松,舊傷好了又添新傷,細嫩的手腕處已是一片青紫的勒痕。

有人朝她迎面行來,摘去她臉上的布條。

乍現的天光很是刺眼,玉潋心虛起狹長的眸子,待瞳孔适應了強烈的日芒,這才将眼睑緩緩掀開。

入目所見,是一張溝壑縱橫的老臉。

大祭司一身白袍,負手立在她身前,幽寂的雙眼只在她臉上停留片刻,遂轉了開去,面朝高臺之下烏壓壓的衆人。

玉潋心這才得以分心四下觀察,很快辨認出來,這是道衍宗的問道臺,亦是先前仙宗同盟聚首大會舉辦之地。

她果然是被道衍宗之人抓來了大璩國都。

問道臺下已聚了不少修士,人頭攢動,比之仙宗同盟大會多出數倍,玉潋心心中粗略一算,想必該有近千人。

這些人修為高低都有,身上衣袍制式顏色、繡刻紋印都各不相同,想必來自各宗各派,難怪要将她關上好多天。

她像個游街的囚犯,被臺下衆多仙家道人指指點點。

有人說她生得妩媚妖豔,是一副不祥的禍國殃民之相,又天生地養,無父無母,天生是個沒有人性的瘋女人。

也有人說有其師方有其徒,因闕清雲上梁不正,才教得這樣一個無法無天,肆意輕狂的弟子。

臺下衆多“仙人”好似街頭巷尾的長舌婦,叽叽喳喳,吵鬧不休,将那數不清的罪名一股腦地按在她的腦門上,仿佛天下禍亂皆因她師徒二人而起,道衍宗替天.行道,倒是遂了人心,全了大義。

玉潋心勾起嘴角,居高臨下地俯瞰臺下衆生,眼神輕蔑。

她要将這一張張陌生的面孔都刻進識海,終有一日,拔去他們的舌頭,砍下他們的首級,最好像闕清雲那樣,将他們的腦袋懸在山門前,好叫旁人欣賞欣賞他們醜惡的嘴臉。

有人隔空對上她的視線,被她那雙陰冷的眸子盯着,竟仿佛被毒蛇的雙眼鎖住,不由驚出一身冷汗,等反應過來,既後怕,又驚怒,罵聲更加宣湧。

直到大祭司朝前行了幾步,揚起一條胳膊示意衆人稍安勿躁,問道臺下此起彼伏的議論聲這才消減下去。

“此女,乃聽瀾宗闕清雲的弟子玉潋心,也是日前将丹陽殿、雲羅宗滅門的罪魁禍首!”

大祭司嗓音低沉,其聲夾在渾厚的內力之中,自問道臺上遠遠傳開。

“闕清雲大鬧同盟大會在前,玉潋心滅門兩大仙宗在後,她們師徒二人破壞仙門規矩,手染鮮血,殺人無數,實在天理不容!”

渾天道尊長眉抖動,沉聲喝道:“道衍宗請諸位來此,便是要各位做個見證,今日,老夫将替天.行道,請驚天劍出山,将這妖修斬首示衆!”

此言一出,臺下響起一片附和之聲,聲聲震耳。

可見這“替天.行道”之舉,真是大快人心。

玉潋心掀了掀眼皮,對臺下一衆歡呼嗤之以鼻,烏合之衆,礙眼得很。

相比往日瘋癫,她此刻的平靜實在異樣,渾天道尊側首看她,便與其戲谑的目光悄然對上。

只一瞬,玉潋心便轉開視線,好似方才只是不經意瞥了他一眼。

渾天道尊皺起眉頭,複着人仔細檢查她身上的枷鎖,切莫叫她中途逃脫。

她仍是渾不在意的模樣,待得渾天道人轉過身去,卻聽得身後飄來一線傳音:“老家夥,打個賭如何?就賭你們今日,能不能殺得了我。”

女人勾着嘴角,盈盈然笑着。

見那白袍儒生無動于衷,她非但未覺羞惱,反而眼中笑意更深。

如何能不高興呢?

道衍宗弄出這麽大的動靜,将要殺她之事鬧得沸沸揚揚,請了這麽多人前來作證,目的是什麽?真就是為了替天.行道麽?

說來說去,他們的動機不過是:以她的性命為餌,誘獵物上鈎。

至于那獵物,除了闕清雲,還有何人?

天下間,找不出第二人如闕清雲這般在乎她的性命。

由此可得,闕清雲眼下不在道衍宗。

她去了何處,玉潋心不得而知,也并不在乎。

只需知道闕清雲如今性命無恙,且脫離了道衍宗的魔爪,便足夠她懸了數日的心落回肚子裏,憂思盡去,高高興興。

若有一壇酒擺在面前,她還能高歌一曲,不醉不歸。

也有興致同這迂腐的老家夥玩笑。

道衍宗并非真的想取她性命,否則也不會處處留手。

如此明顯的請君入甕之計,以闕清雲之聰慧,絕難上鈎。

玉潋心愉快地勾起唇角。

原先還想着,既然道衍宗大費心思将她抓了來,或許她能借此機會見到闕清雲,故而不吵不鬧,乖乖配合,不過如今看來,已毫無必要了。

望着臺下烏泱泱的看客,以及渾天道尊手裏那把鋒芒畢露的靈劍,玉潋心滿臉不屑地撇了撇嘴。

衆目睽睽之下,渾天道尊手中高舉驚天劍,将要行刑。

玉潋心眼中鋒芒一閃,心中暗做準備。

區區鎮靈符,鎮得住她,卻鎮不住魂骸。

當今唯一的破局之法,便是将肉身暫時交給鏡虛和饕餮,讓它們大鬧一場,再帶她離去。

正待她閉上雙眼,屏住呼吸之時,忽聽得臺下一片震耳喧嚣。

幾道黑影騰身躍起,瞬間破開問道臺上森嚴的防守,閃電般飛蹿而來,直撲驚天劍下的玉潋心。

變故來得突然,玉潋心眉角急跳,陡然瞪大雙眼。

腥風撲面,兩道鐵索倏然而斷。

竟然真有人來法場劫囚?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哈說回合制的就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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