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當趙東嶼推開走廊盡頭的一道暗門, 展現在眼前的是更為開闊的大平層,除了幾根立柱幾乎沒有牆體隔擋,牆面沒有粉刷, 地面沒有找平,視線之極是玻璃拼接的景觀陽臺,可以将黃浦江光怪陸離的夜景盡收眼底。
“這裏是……”
何羽茜疑惑地發問, 這裏大得簡直可以舉辦賽馬比賽了。
“我家。”
趙東嶼淡淡地說,然後帶着她左拐經過一個通道,再右拐穿過一面承重牆,把何羽茜繞得都快暈了。
難不成他把整層樓全買下來了?
她頭疼地想, 這男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能燒錢吶……
“到了。”
趙東嶼來到一扇防盜門外,摁下密碼鎖。
進了門又是別有洞天,屋頂各路管道暴露在外,用深灰色的漆随意塗成了後現代工業風格, 房間中央擺了一張臺球桌, 一個男人正伏在桌面準備發球, 另一個男人舉着球杆倚在一邊看着。
見門被開啓,倆男人紛紛投來注視的目光, 然後一種八卦狗仔的神情十分一致地出現在他們的臉上。
“我說老趙怎麽忽然瘋了一樣沖出去,原來是去見何大妹子。”
開口者潘曉亮, 趙東嶼的大學舍友,如今是國內首屈一指的會計師。
一杆漂亮的跳球,另一個男人完成清臺, 緩緩從球桌上直起身子, 邁着步子來到何羽茜身旁, 伸手勾住她的脖子說:
“我親愛的同桌,好久不見甚是想念。”
何羽茜白了男人一眼, 嫌棄地撥開他的胳膊,“你們律師嘴巴這麽不嚴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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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作為你的委托人,住址信息都給洩露出去了。”
譚耀,何羽茜的小學同桌“大頭”如今的紅圈所金牌合夥人,不久前趙東嶼找到他,用一臺PS5套取了何羽茜的消息。
“是老趙威逼利誘我的!”
譚耀用手指着趙東嶼,全然一副無辜模樣。
趙東嶼拍了拍譚耀的肩膀,毫不客氣地将其與何羽茜隔開。
譚耀也不惱,笑着退後一米距離,然後指着窗臺邊的一張案臺說:
“你要的資料都已經準備好了,有空再核對一下。”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嗯,謝了。”
趙東嶼丢給譚耀一根煙,對方雙手合一憑空接住,從兜裏掏出一枚打火機将煙點燃。
潘曉亮伸手将其香煙擰滅,并戲谑地說:
“何大妹子還在這兒呢,你個老煙鬼要抽煙到外面去。”
譚耀悻悻作罷,忽然想起什麽似地朝何羽茜問道:
“剛剛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何羽茜看向趙東嶼,在等到他點頭回應後緩緩開口說:
“我剛剛遇到一個男人,他好像是在跟蹤我,我看到他腳腕處有一個蛇形紋身,和當年那個肇事司機王力的一模一樣。”
“蛇形紋身?
你能畫出來嗎?”
譚耀皺眉問道。
“可以。”
何羽茜接過趙東嶼遞來的紙筆,将那個早已深深烙印在腦海的紋身圖案畫了出來,雖然她美術并不是很好,但已經力求最大程度還原每一處細節了。
譚耀凝視圖案許久後開口道:
“我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個紋身。”
當看到何羽茜熱切的眼神,他又補充了一句,“可我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了。”
“那你再好好想想,有任何發現随時告訴我。”
趙東嶼沉聲說。
“沒問題。”
何羽茜觀察着眼前的這三個男人,标準的精英優質男,盤踞在社會階級鏈的上層,他們聚在一起肯定不止打臺球這麽簡單,難道譚、潘二人也在幫忙調查趙叔叔當年出事的真相?
當她的目光落在潘曉亮身上的時候,卻見對方也正盯着自己,那眼神怎麽形容呢?
冷漠、晦澀、高深莫測,何羽茜被看得心頭一驚。
可那個眼神轉瞬即逝,短暫到何羽茜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
就在她思索的時候,潘曉亮突然開玩笑似的拽着譚耀走人,“我說你一個律師,怎麽一點沒有眼力見兒的,我們趕緊撤,別耽誤人家小兩口的春宵一刻。”
“我們不是……”
何羽茜剛想開口否認,譚、潘二人已經拽着外套一溜煙地跑遠了,空曠的過道傳來譚耀賤兮兮的語音,“老趙,春宵一刻值千金吶!”
她尴尬地看向趙東嶼,他的臉上卻顯露出一片大好心情,雖然嘴裏小聲笑罵着“譚狗”@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空蕩蕩的房間內,只留下他們兩人。
趙東嶼輕聲說了句“走吧”然後将這間房上鎖。——回到暗門另一頭,相比之下還算溫馨的套間內。
中央空調溫度調得高了些,穿着外套不一會兒背後便汗涔涔的,何羽茜也不扭捏,脫下外套挂在餐廳的衣架上,露出白色的雪紡襯衫。
可她忘了,這件襯衫的後背沒有裏襯,內衣肩帶和玲珑的曲線若隐若現,趙東嶼眼神幽深一看,只覺口幹舌燥,趕緊開冰箱給自己開了罐冰啤壓壓火。
何羽茜看着他滾動性感的喉結,心裏有些癢。
好些日子沒聯系了,今天重新見他,壓抑着的感情像一簇小火苗在心頭燃了起來。
她搖搖頭,想要把這些不合時宜的心思趕走,卻被趙東嶼抓了個正着。
“幹什麽呢?
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
他笑着問,手中的啤酒三口并作兩口下肚,欲火下去了些,可喉嚨仍然喑啞幹燥。
“沒什麽……
哦對了,譚耀和潘曉亮知道你現在在做的事嗎?”
何羽茜岔開話題,順便問出心中疑惑。
“嗯,他們也在幫我,和你一樣。”
趙東嶼邊說邊往鍋裏倒礦泉水,開竈煮沸。
何羽茜眼眸轉動,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說出來:
“我覺得今天潘曉亮有點奇怪,你稍微注意點。”
鍋裏的水已經沸騰冒泡,趙東嶼投下一塊面餅,用筷子攪開,等待再次沸騰的時候又切了幾片鹵牛肉,洗了幾顆青菜投放進去,敲開一枚雞蛋在碗裏打散後均勻地灑在鍋裏。
“我信他。”
趙東嶼淡淡地說,給鍋裏添了點冷水,沸騰的湯汁歸于短暫的平靜。
何羽茜不再說話。
不一會兒,一碗熱氣騰騰的餐蛋面出鍋,濃郁的香氣在鼻尖萦繞,勾起旺盛食欲,何羽茜的肚子忍不住咕咕叫起來。
“快吃吧!”
趙東嶼輕笑着把鍋裏的濃湯均勻地澆在面蓋頭上,薄薄的霧氣将他菱角分明的臉廓粉飾得柔和溫暖,讓人恍惚覺得已和他白頭共老,正在度過的不過是一個簡單又平凡的日常夜晚。
可越是這樣,心裏越是翻騰着絕望。
梁詠琪有一首歌這樣唱道:
天使好像去學會了游泳海豚在夢裏飛到了半空中這樣的戀愛或許不輕松可是只有你讓我深深心動天使好想給海豚一個吻可是情海那麽神秘那麽深海豚想給天使一個擁抱可是天使的家住得那麽高……
她就是失去翅膀的天使,只能在孤島獨自守候一個人的地久天長。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而趙東嶼是征服海洋的大魚,海棠依舊,逐浪深淵,勢與天公比高。
他那麽好的一個人,理應得到世界上最好的,而她,默默看着他幸福就好。
就像離開他的那五年,她依靠互聯網搜集着他的一點一滴,電腦屏幕壁紙是他,微博特別關注是他,搜索框的常駐詞條還是他,導致大數據信息采集的結果,所有新聞推送全是他的訊息,以至于她對他的行程了如指掌,同樣熟悉的還有他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緋聞……
一開始,看到他的緋聞,她會毫不猶豫地摁下退出鍵。
可漸漸地,她開始接受他的感情世界裏出現別人,再後來,她甚至可以坦然地打開緋聞對象的主頁,像老母親給兒子挑媳婦一樣認真地做着把關。
類似于“這姑娘看着還不錯”“那女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這些想法她常常與閨蜜讨論,引得張潇曉痛心疾首,痛罵“趙東嶼個渣男,怎麽這麽多緋聞!”
一晃眼,五年就過來了。
何羽茜夾起一筷子面條,放到嘴邊吹了吹,接着細嚼慢咽品嘗着個中滋味,端起碗喝一口湯汁,暖暖的液體湧入胃部,全身都蒸騰起熱氣。
趙東嶼中途離開打了通電話,回來的時候發現何羽茜的面已經吃完,正在水池邊洗碗。
她用紫檀繪綠的細筷将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随意绾起,額前掉落一縷青絲遮着她俏麗的面龐,只是尋常百姓人家廚房裏的景象,可看在趙東嶼眼裏卻是那麽韻味十足,勾人心魄。
深秋暖屋內略顯燥熱,許是空調溫度開得高了。
趙東嶼打開冰箱,又取出了一打冰啤。
何羽茜餘光看過去,琉璃臺上已零落擺放了四五罐啤酒,心中不由升起一絲疑惑,他什麽時候嗜酒了?
“叮咚~”門鈴響了,助理小柯喘着粗氣遞進來一只牛皮紙袋,大咧咧地問:
“老大,買這東西可費了我好些功夫,跑了好幾家店才買到的。”
趙東嶼不動聲色地從手機裏轉了個大紅包給小柯,小柯喜笑顏開地、十分知趣地離開了。
趙東嶼将紙袋裏的東西取出來,遞到何羽茜面前——是一塊精致的女士石英表,銀灰色的牛皮腕帶,表盤是閃爍着光澤的珍珠貝殼。
突然送塊表幹嘛?
何羽茜遲疑地接過手表,露出疑惑的表情。
“這是一塊可以用于通信和定位的手表。”
趙東嶼指了指表盤北面凹陷下去的一個金屬按鈕,“長按這個按鈕,就可以直接撥通我的手機。”
何羽茜驚訝地睜大眼睛,現在科技這麽發達的呢!
她忍不住試驗了一下,趙東嶼的手機果然響了起來,她的眼底漾出一抹淺淺的笑意,将手表仔細地戴在腕上。
趙東嶼眼神溫柔地看着她,嘴角也揚起好看的弧度,拿起手邊的酒杯又仰頭灌下去幾口。
沒過多會兒,他的眼底已經有了微醺醉意。
“房間給你準備好了,洗浴用品放在浴室架子上,你一會兒也早點休息吧。”
說完,便陷進沙發裏閉目養神。
何羽茜将竈臺用抹布清理幹淨,拿柔巾紙将手上的水珠擦拭去,轉身一看趙東嶼已經睡着了,挺拔的鼻翼在睡夢中輕輕翕動,光線太強的關系,他用手擋着眼睛,時不時動一下,睡得并不太踏實。
沙發緊靠着窗,雖然窗外就是五彩斑斓的黃浦江景,但何羽茜還是把窗簾拉上了。
她又從另一側沙發取來一條毯子,輕輕地蓋在趙東嶼的身上。
他睡覺的樣子可真好看,睫毛又密又長,鼻梁線條過于優越,嘴唇潮濕紅潤,像一顆熟透的櫻桃,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何羽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行動快于大腦産生了愚蠢後果,等她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唇已經貼上了他的。
嗯,女流氓行徑被坐實。
而另一邊,趙東嶼迷迷糊糊間聞到了一股清甜的柑橘味向自己越靠越近,嘴唇忽然被附上了軟糯的觸感,一陣酥麻攪擾了他本就不踏實的睡意。
唔,怎麽又做這個夢了?
某個女人還真是難戒的瘾。
可是夢境中的他還不忘告誡自己,那個女人都說要和自己劃清界限了,所以不要再糾纏她了……
女人溫熱的氣息灑在他的脖頸,小腹翻騰着熱氣似有覺醒之意。
迷蒙間,意識逐漸恢複,終于辨清了夢境與現實的差別。
呵,這竟不是夢!
趙東嶼的眼睛倏地睜開,葡萄般黑紫的瞳孔瞬間張大,她和他的距離那樣近,近到她毛茸茸的頭頂在眼前完全失焦。
“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但偏偏風漸漸把距離吹得好遠,好不容易又能再多愛一天,但故事的最後你好像還是說了拜拜……”
手機鈴聲乍然響起,在寂靜的空氣裏掀起一波波漣漪。
何羽茜被鈴聲驚醒,并且終于意識到自己失控的行為,羞惱不已地準備起身去接電話,卻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攬入懷中,熱烈的吻重重襲來。
七月流火,山洪爆發,火星撞地球。
天崩地裂,山海洪荒,只為你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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