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山林
山路果真險峻,必經之路上,峭壁之側連的是深澗,若非行慣走慣對地形極其熟或是功底紮實,稍有不慎,一個愣神的功夫,便容易屍骨無存。
若說原本還對周家大娘的話存了疑慮,當她是因着姑娘的死才對山路這般怨怼懼怕,如今卻是信了
——甭管是嶺南還是歸雁山,都不曾見過這樣的峭壁。
過峭壁之時,蘭玉胭将自己的弓取了下來,與蘭恬一前一後拽着,二人都是十二分小心——誰敢說就不會有個意外呢?顯而易見,這樣的意外,蘭恬和蘭玉胭都不會想看見。
有實力而不去輕視什麽,每一步做到小心翼翼,自然便不至于真的就一步踏錯而萬劫不複。
峭壁懸崖,無驚無險,過後便又是山林,夕陽西下,暮色漸沉,周遭愈靜,反倒襯出了些不大和諧的聲音,蘭玉胭攥緊了長弓的同時也下意識止了步,緊接着便聽蘭恬道:“先停下吧。”
天黑之後,山上确實是不合适趕路的,就如同哪怕是蘭家,天黑之後也一般會直接叫客人留宿一夜,次日再走——畢竟山林之中危機四伏,而人的眼力在入夜之後,顯然是不占優勢的,沒有人會想在不明不白的時候葬身虎狼之腹。
這一些,也是在離家之前便有長輩叮囑過的。
若是運氣好,興許能找到些山洞之類,但若運氣不好,便只能是做個火堆,輪流守夜——同樣是風餐露宿,其實也是有着莫大區別的。
若是運氣實在不濟,再下場雨什麽的,那便真的只能不知所措了。
時至今日,蘭恬和蘭玉胭終于也意識到,即便她們相互看對方不順眼,認為對方過于嬌慣。而在本質上,她們其實都是足不出戶的大小姐,在蘭家哪怕不仰仗着別人伺候,也一直被前輩與長輩們照顧得極好。
至于野外生存什麽的,不需要的統統沒學,最終,就是空有一身好武藝。
蘭玉胭不曉得上輩子蘭恬是怎麽克服這些個問題的,只是如今既然選擇了出來,便不可能真的等着蘭恬自己摸索。
也不曉得她們運氣算不算好,原本白天還是不錯的天氣,這夜幕降臨之後卻是一聲驚雷炸響,緊接着,雨便淅瀝瀝落了下來。電閃雷鳴傾盆大雨之下,繼續走下去只是嫌命長,留下來仿佛也沒什麽區別。
這樣的狀況已經不可能說是光靠着拉着長弓的兩端去不走散了,也不曉得是誰先伸的手,無知無覺中,兩個不大對眼的少女的手已經緊緊牽在了一起。
蘭家人不可能抛棄蘭家人。
于是也不曉得誰先踩空,山林之間暴雨之下,泥濘之中草葉之上,兩個人就這麽從手拉手變成後來的你抱我我抱你滾下了小山坡,摔了一身髒污,直直撞在了石壁上,頓時眼冒金星。
好容易緩了半天相互扶着爬起來,蘭玉胭下意識要摸長弓,卻摸了個空,頓時大驚,與此同時,蘭恬脊背驟然繃緊,随後瞳孔一縮,毫不猶豫朝着蘭玉胭出刀,擦着她落下的發絲,将兩片葉削成了四瓣,另一把彎刀也出鞘,被蘭恬直接塞到了蘭玉胭手中,也根本不去問她會不會用,厲聲道:“什麽人在裝神弄鬼?”
回應她的是夾着風雨呼嘯而至的游蛇一般的長鞭。
耳邊仿佛聽到一聲輕笑。
粗壯的閃電劈下,刺目白光之中,蘭玉胭看清了手執長鞭襲來的人。
擾擾綠雲,卻缺珠玉綴;楚楚粉面,不見螺黛妝。
來人竟也不過是個少女。
蘭玉胭一驚,蘭恬已經帶着刀迎了上去。
兵戈相見,交戰的聲音在大雨之中聽着格外激烈,蘭玉胭來不及多想,也只能趕上去助陣。
她們不确定少女是否盡了全力,也無從窺知少女的內力是到了什麽樣的層次,只是她們雖占了人數的優勢,少女卻還留有武器的優勢,且蘭玉胭彎刀用得實在是算不上順手,加之驚駭,實力大打折扣,而少女偏生仿佛看出了這一點,直接針對起蘭玉胭。
少女再次一邊抽過來的時候,蘭玉胭看見了她嘴角的笑,還來不及發愣,便是反手一刀格開那鬼魅般如影随形的鞭子,心中暗惱對方處處刁難,更多的也是怨自己學藝不精——不然也不至于換了不那麽趁手的武器,便要被逼到慌不擇路。
是了,慌不擇路。
有那麽幾次揮刀,蘭玉胭都是忘了章法的,若非蘭恬不肯放過少女,即便對方不大願意搭理自己,也用那一股勇往直前的氣勢與左右手雙刀練出來的協調靈活變換,逼得少女不得不與她掣肘。
纏鬥之下,一時間居然也分不出勝負。
山林被一次次照亮,又一次次陷入黑暗。
明明放在外頭不過小打小鬧一般的交手,在環境之下也顯得驚心動魄。
倉促之下的一瞥,蘭玉胭看見了蘭恬眼中的光,登時心中寒意四起,恍惚之中,一道再次劈了出去,這一刀,居然難得精準,鬼使神差繞過了少女掃來的鞭,少女猛然擡手,只聽哐當一聲,堪堪以握把抵住了蘭玉胭的刀。
瞬間,長鞭脫手,蘭玉胭還沒來得及補上一刀,便見少女又是莞爾,另一只空出來的手接住了落下的鞭,頃刻間往後一摔,阻住了蘭恬的攻勢,趁着這一息的空閑,少女一躍,淩空翻了個身,落在了遠處,居然就這麽将鞭子收了:“再打下去,是想活生生叫雷劈死嗎?”
蘭恬率先停手,落到蘭玉胭身邊的同時順走了蘭玉胭手上的刀,直勾勾看着少女。
少女一撇嘴:“可不止你能雙手并用!”
走向奇特,蘭玉胭一時居然又沒有反應過來,完全不明白這一場明明是由一方偷襲而引起的打鬥突然就仿佛變成了友誼第一的切磋,點到為止。
誠然她們現在的狀況最好也是點到為止,雷電不長眼,說不準那一回就會将她們劈成焦土。
少女又瞪了蘭恬一眼,轉身就走。
蘭玉胭看向蘭恬,滿是疑惑,蘭恬搖搖頭:“她沒有惡意。”
蘭玉胭一口氣哽在喉間,無言以對。
對方上手便是真刀真槍的招呼,天曉得這位大小姐是用什麽來判斷出對方沒有惡意的,直覺嗎?
況且,這個少女,與她上輩子見過的一個人實在是太過相像了,可當初也不過驚鴻一瞥,蘭玉胭不太敢确定這是不是就是同一個人。
疑惑之下,對面有東西被扔過來,蘭玉胭擡手接了,卻發覺是自己的弓,擡頭便見少女一臉嫌棄:“什麽東西都看也不看用直接手接,你是怎麽活這麽大的?”
蘭玉胭:“……”
少女再次轉身,走出了兩步,卻又停住,蘭玉胭正想不明白怎麽回事,便聽少女道:“還想安安穩穩過夜的話,就跟我來。”
蘭玉胭尚在遲疑,便見蘭恬居然二話不說跟了過去,便也只能擡腳跟上,心中腹诽着大小姐還真是不怕生,上輩子能活到闖禍的年紀怕不是因為運氣好且命大。
方才是打鬥之中不能分神,如今有時間思考了,蘭玉胭越想越是後怕。她這輩子與人交過兩次手,頭一回是歸雁寨的的“老三”,當時她也是與蘭恬聯手,不敵對方是因為對方實力确實強橫,之前不了解外面的狀況,上輩子交手的又多是齊昕招來的死侍或是養出的近衛,各方都是規規矩矩,如今與眼前這少女過了一次,卻是與之前都不同。
少女實力不能說十分之強,且絕對比不過歸雁寨那位,甚至也未必就是蘭恬的對手,但她們二對一的情況下少女仍然能夠與她們鬥個旗鼓相當,憑借的便是詭。
少女的一招一式,乍一看是完全沒有章法的,但聯合起來,卻是逼得她們這些規矩裏學起來的人毫無應對之策,只能被對方帶着走。
上輩子蘭玉胭聽過一些外頭的傳說,江湖中門派甚多,魔教為衆矢之的,而魔教的聖主,也是外頭說的那位“妖女”,喜怒無常招式奇詭,且下手狠辣無比,不過十幾歲的年紀便殺人如麻,甚至将不知哪個門派的掌門的親兒子的手腳打折,眼睛生生剜去。
若是這個“詭”字,确實是能與蘭玉胭印象中的那個人對應起來,可少女卻又沒有那個人傳說中的那種“自年少時便狠辣無比”的感覺,且若是按推斷,故而蘭玉胭依然不能确定。
最令她不安的只有一點,上輩子,蘭恬與那位妖女之間的關系,絕對不是尋常情況下正道與魔教之間的水深火熱。
正走神之間,前面的少女已經停下了腳步,擡手撩起了一片藤蔓,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洞裏依稀有着光亮。少女回頭看了她們一眼,表情算不上友好,也言簡意赅:“進來避雨。”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自己了
感覺太緣了實在是有些不靠譜,明明說好是要速戰速決的然而總卡文
這樣吧,讓我浪完這幾天,下周開始,逢周日周一周二周三周四更新(也就是周五周六休息),寫不完或是有特殊情況的話會提前一天或是當天帶一千字左右挂請假條,當日更新時間依然不定,缺了會抽空補
大概就是這樣吧
感謝看到這裏的你,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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