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戲子

葉微醒來是三天後的事情,她住的是蕭璃的房間,南窗外池塘裏蓮香馥郁,蛙聲在水塘裏低回,晨間的陽光落在臉上微熱,她睜開眼睛,看到紫色冰绡刺芙蓉的華帳,然後才看到竺白和鳳凰,青河的臉。

還有她的身上似乎壓着一件東西,慢吞吞的往上爬,兩只粉嫩的胖瘦抱住她的脖子,将圓臉貼來

“娘親,你終于肯睜開眼睛看寶寶了,寶寶以後再也不做壞事了,娘親不許離開寶寶”

蕭寶寶可愛的将嘴唇湊到她的臉上親了一口,肉呼呼的一團在她身上扭來扭曲

葉微伸手抱着小姑娘,用手撫着她的小腦袋,低頭在她額上親了一口,又更加貼緊的抱着她,孩子在身邊讓她的心感到一些慰藉,柔聲道

“娘親永遠不會離開你,也舍不得離開你”

他們落在她臉上的目光具是溫和的,見她醒來,似乎松了一口氣

竺白坐在床榻邊,衣袍幹淨雪白,不沾半點塵埃,也不打擾這對母女親密,他伸手把住她的脈,一會兒才放下,又從袖子裏掏出白色的玉瓶,順手拿起床榻邊的茶水

“功力損耗殆盡,傷勢很重,一個月內不要動武,否則神仙也救不了你”

葉微聽到此話,撫着蕭寶寶的手頓了頓,神色有些黯淡,微擡眼皮

“你都知道了?”

竺白沒什麽表情,淡淡的點點頭,将藥送到她口裏,又将茶水遞來,葉微坐直身子,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才聽他說道

“上死了很多人,菡心湖裏到處是屍體,沒有人能阻止他”

這麽多年,蕭璃輕易不動手殺人,可是他過去殺人的時候,她是知道有多可怕的,保持着冷靜

“蕭璃,他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青河與鳳凰也看着他,心有疑問,等待他的答複,竺白放下茶盞坐起身來,背對着他們站着,頓了頓,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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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也許他有原因”

葉微臉色蒼白,心裏一陣陣的抽痛,卻始終還存着一絲的僥幸,希望能喚回他的本性

竺白的下一句話,讓她再次跌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他已掌控了菡城江湖上的弟兄,明日上門取戒”

她低着頭,用手撫着中指上的戒環,翠色的葉子襯着雕刻精細的蓮花,凹凸的紋路貼着皮肉,似乎碾過她的心口,一個聲音不斷的呼喊,不…蕭璃,他不能這麽做。

餘采薇在當天下午的時候,來到葉府的水榭裏,那時候葉微正無什麽心情躺在搖椅上,腦袋歪出來,一頭的青絲如水般垂在地上,寬大的衣袍裹着纖細的身體,越發是瘦弱憔悴了

她微睜着眸子,漆黑的眸光在炫白的臉蛋上尤是鮮明,見了俊秀溫雅的男子,嘴角扯了扯

“餘采薇,你這條命可真大啊”

餘采薇将手裏提着的食盒放下,坐在她的身旁,用手掬起她的青絲湊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淡淡的一縷玫瑰香攝入肺腑,便迷魂似的讓他心神不定,他輕聲道

“你已多日不吃東西,我熬了些清粥,吃點好不好?”

葉微見他模樣甚是親昵,心裏卻不情願與他對自己做出這般暧昧的動作,一把抽出他手中的長發,翻了個身,背對着他,淡淡道

“餘公子的心意我領了,只是沒什麽胃口,餘公子随意在府上走走,我想休息一會”

餘采薇見她有意疏離自己,卻也不惱,依然很有耐心的坐在她身後,眼睛盯着她的側臉

“不想吃也罷,我去殺了那個害你茶飯不思之人”

正說着,就站起身來,大步而行,只是走了幾步,又被葉微喝住了

“餘采薇,你想死我不攔着你,可莫将我當做借口,我和你之間可沒什麽關系”

他一轉身,發現葉微坐起身子來,頭發軟緞子似的垂在胸前,因為剛才的動作迅速,亂了幾根頭發,餘采薇看在眼裏,有些動人,她畢竟不是完全不在乎他

“你喝粥,我不去”他的聲音柔軟,又讓人毫無餘地。

葉微打心底裏對這位秀弱的公子沒啥好感,但也不願他為了自己去殺蕭璃枉送了性命,她暗嘆了口氣,一碗粥而已,她喝了便是,犯不着扯上人命關天的大事,這樣想,也就不在做什麽計較

餘采薇怎麽也不肯離開葉府,葉微又不願留一個男子在府上過夜,青河和鳳凰的臉色也不好看,想着法子要趕他出去,對方又是個不會武功的文弱男子,若真動起手來,倒是顯得葉家欺淩他

葉微道“餘采薇,天色已晚,你快快回府去吧,免得讓世伯擔心”

餘采薇坐着一動不動,見葉微問起,擡了擡眼皮

“你可還記得曾答應過我的事情?”

“什麽事?”葉微耐着性子問,其實心裏面憋了一肚子氣不好發作,這個餘采薇怎麽就喜歡來這兒添亂呢

餘采薇也猜到她根本不會記得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閑事,何況當年她身邊數個如花美眷,哪裏還會想起他,對過去的五年她愛着別人,他雖半點不介懷,然而她居然半點不記得他,心裏很是落寞

“你說要照顧我一生一世,你答應過我爹爹,不得反悔”

葉微被他說出來的話吓了一大跳,瞪大眼睛看着他,滿臉疑惑

“我什麽時候說過的話,餘采薇,你一個大男人,還需要女人來照顧嗎?”

那張絕美的臉一瞬間有了失望的表情,他垂着眸子,從懷裏掏出一張發黃的紙,慢慢的展開,攤在桌上,将燭光點燃,那紙上的字便看得十分清晰,他朝葉微招招手“你過來,自己看”葉微也不知道他故弄什麽玄虛,眼睛盯着那張紙,腳下不知不覺的就走過去了

走近了,知道寫的是什麽,葉微猛的抓起來,頓時,傻了眼,是她有次在鳳凰樓上鬧場子一發不可收拾,得罪了某個來頭很大的人,居然是餘采薇出面替她頂了罪,出于道義,她在餘世伯面前立下了這個字據,說不管他是否在監獄裏度過餘生,都要照顧他一生一世,上面的字跡和她所寫一模一樣,還有她的指印在上面

荒唐,她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承諾,并且一點也記不得?

她抓着那張紙在手,心裏不願相信,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又不由得她不信,她愣了愣

只聽餘采薇道

“你可以不信,但是,葉微我為你入獄的五年,你就沒有一點自責和愧疚麽?”

“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

“五年前,你來鳳凰樓內學戲,三個月以後,你與我同臺唱了一回,那年,牡丹城來了一個年輕的男人,他一眼就看上了你,想要将你帶回牡丹城,你很憤怒,争執之間,居然捅了他一刀,致命之傷,那個人的來頭太大,菡城城主得罪不起,所以只能将你問罪,是我為你頂下這個罪,那個人卻沒有死,他叫寒澗,是大徵的鎮國大将軍”

葉微猛的一震,當初便是他逼婚她才被迫回到菡城,寒澗征戰沙場數載,殺人無數,凡是他的軍隊經過的地方,皆會被移成平地,他的為人…葉微見識過,不惜魚死網破

那個男人,比任何人皆無情冷酷。

她緩緩的坐下來,用一種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餘采薇,半天沒有說一句話

餘采薇以為她當他在編謊話,似乎有些生氣,一把從她手裏奪過那張紙,冷笑道

“你不信也罷,就當我從未說過,葉微,當年的事情是我心甘情願,你承認也好,忘記也罷,如今你已經做出選擇,就當我開了一個無聊的玩笑”

他見她沒有半點動容之色,忽然覺得自己的尊嚴已經被踐踏得一無是處,他握着拳頭站起來,咬牙切齒道

“葉微,你永遠不知道,我有多麽恨你”

餘采薇根本不會用一個與他們毫不相幹的來撒謊騙她,若果真有此事,要抹掉她的記憶并不太難,雲璿師叔和竺白皆能做到,只是他們為何要這樣做?

這些事情餘采薇必然不會知道。

她站直了身體,沒有在他面前顯露任何情緒,也沒有為了此事而做任何辯解

“你若想留在府上,請随意,我有點事情,先走一步”

餘采薇目視她沿着回廊一路往前走,在薄暮的青煙裏越走越遠,他的心忽然湧上一陣心痛,擡腿就要追上去

一柄出鞘的長劍陡然橫到眼前,然後餘采薇的視線就落在青河那張很欠揍的臉上,他得意的笑了笑

“不管你接近少夫人有何目的,我告訴你,有我青河在,你休想沾少夫人一根頭發”

餘采薇的臉馬上陰沉下來,目光不善,在江湖人的經驗裏,那叫殺意

這樣文弱的男人,居然動了想殺他的心思,青河暗暗哂笑,就憑他?

果然餘采薇無可奈何,神情不悅的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第二天,新上任的南方十五城領袖登門拜訪,開門的管家見到這樣的景象也被吓了一跳,數十個江湖豪傑雄赳赳的跟在他身後,比蕭璃當年的作風要張狂了不少,那管家見來者不善,找了個借口想将他打發了離開,話才說話,身子便斜飛了出去,撞到一個梨花木上,胸骨盡碎,當場便吐血而死。

府內的人聞聲趕出來,葉微見到這一幕十分憤怒,拔過青河的刀便刺了過去,他徒手握着長劍,鮮血劃破他的掌心,順着雪白的劍刃往下滴,他依然帶着面具,聲音清冷

“我可以殺光這裏的每一個人,葉微,或許,我們該談談”

巨大的力量貫入劍身,她的手被震開,長劍并無例外的斷成兩節掉落地上。

葉微冷哼了一聲,拂袖往大廳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收藏很慘淡,但是還會寫下去,不知道有沒有棄文的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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