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綜武俠世界第十二天

神侯府，老樓的院子裏。

追命與坡正坐在石凳上，一邊喝酒，一邊納涼，姿态頗為悠閑惬意。

追命回想着這兩天的經歷，忍不住感慨道：“短短兩天就把那麽一大堆未處理的案件卷宗清理一空，坡先生真是厲害呀！”

坡被追命突如其來的誇獎弄得手足無措，有些羞澀撓了撓頭，分明頗為驕傲，卻還是故作矜持地笑了笑，聲如蚊吶：“……也、也沒什麽啦，那些案子都很簡單，作案手法太過粗糙，顯得乏善可陳，如果是吾輩的話，一定不會留下這麽多破綻。”

追命聽着，心中忽然咯噔一下，随後有些無奈地搖着頭笑道：“這個時候，坡先生就不要這麽執着于換位思考了，倘若坡先生真跑去做了罪犯，我可沒處哭去。”

坡聞言，有些不高興地鼓了鼓臉頰，小聲抱怨道：“追命君真是的，不要再試探吾輩啦，吾輩答應過你的事情是不會忘記的。”

追命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坡鼓起的臉頰，被漲紅了臉的坡忿忿地瞪了一眼，于是讪笑着收回手，耐心解釋道：“我可不是有心要試探坡先生，只是坡先生實在太聰明了，我總忍不住擔心。”

“都說了吾輩不會濫用天賦，也不會去做違法亂紀之事……”坡抱着浣熊卡爾哼哼唧唧地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大聲嚷嚷道，“追命君明明就是不信任吾輩，吾輩決定讨厭你一刻鐘！”

要命，這也太可愛了吧。追命心想。

追命心裏這麽想着，眼中也不自覺地染上了幾分笑意，幹脆地順着坡的話，舉手求饒道：“我知道錯了，坡君就再饒過我一回吧，不要讨厭我。”

坡悄悄地偷看了追命一眼，又迅速收回視線，哼了一聲，勉為其難道：“……這次就算了，不過真的是最後一次了哦，下不為例。”

追命看得晃了晃神，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坡的頭發，爽朗大笑：“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坡放開浣熊卡爾，雙手捂住被揉亂的頭發，小聲嘟囔道：“都說了好多次了，不許揉吾輩的頭發，追命君怎麽還沒記住？真讨厭……”

就在這時，一個冷峻英挺的年輕人快步走了進來，他的腳步很快，卻也很穩，手裏持着一把寒光凜凜的無鞘利劍，整個人猶如他的劍一般鋒銳逼人，勢不可擋。

追命見到來人，不由一怔：“小師弟，你怎麽來啦？”

原來這年輕人正是追命的小師弟，在諸葛正我的四個弟子之中排行第四的冷血，冷淩棄。

“三師兄，坡先生。”冷血向二人打過招呼之後，神情嚴肅道，“天一神水一案有結果了，大師兄傳了消息回來，罪魁禍首是少林寺的無花。”

“少林寺的無花？你是說那個傳聞中的七絕妙僧？”追命神情有些愕然。

冷血點了點頭。

“居然是他，怎麽會是他呢？”追命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冷血卻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簡單地平鋪直敘道：“的确是他。他發覺事情敗露，想殺南宮靈滅口，被大師兄和楚留香一行人撞個正着，見證據确鑿難以抵賴，索性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供認不諱。”

“南宮靈？南宮靈不是丐幫的少幫主嗎？怎麽也摻和進去了？”追命問道。

冷血解釋道：“南宮靈是無花的親弟弟。”

追命聞言一怔，靈光一閃，忽然想起鐵手之前說南宮靈用賭約将司空摘星調往西域一事，忍不住嘆息道：“原來如此。我曾聽聞無花是楚留香的朋友，想不到他嫁禍給楚留香毫不手軟，甚至連親弟弟都能狠下心來滅口，所謂的七絕妙僧，真是個可怕的人。”

冷血道：“這個可怕的人已經死了。”

“死了？”追命重複了一遍，驚訝地看着冷血，問道，“他是怎麽死的？”

冷血冷冷道：“不願接受審判，自絕經脈而死。”

追命半晌沒說話，又嘆了一口氣道：“可惜了。”

冷血一字一頓斬釘截鐵道：“蔑視法度之人，死不足惜。”

追命嘆道：“你說得對。我可惜的也不是他的死，而是他身上尚未挖掘出來的秘密。”

“秘密？”冷血聞言，有些困惑，“什麽秘密？”

追命略一思索，解釋道：“天一神水是無花偷走的，卻出現在了蝙蝠島上，我懷疑無花與蝙蝠公子或許有什麽聯系。”

冷血道：“蝙蝠島上的蝙蝠公子，就是無争山莊的少莊主，原随雲。”

追命驚得差點跳起來：“你說什麽？”

冷血又重複了一遍，道：“無争山莊的少莊主原随雲，就是蝙蝠島上的蝙蝠公子。”

“這怎麽可能？”追命忍不住質疑道，“可有什麽證據。”

冷血沉默片刻，道：“這是無花臨死前的證詞。”

追命愈發不信：“雖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對于無花這種人，卻不能一概而論。原随雲雖是江湖中人，但……”

追命忽然頓住，他本想說原随雲向來風評很好，但轉念一想，七絕妙僧的名聲豈不是更大？結果無花卻為謀奪天一神水，勾引神水宮人又始亂終棄，致使一屍兩命，為謀奪少林寺的權力，用天一神水毒殺了自己的師兄無相，為謀奪丐幫的權力，讓自己親弟弟南宮靈用天一神水毒殺身為他養父的丐幫幫主任慈，事情敗露以後還想要殺了自己的親弟弟滅口，一樁樁一件件，簡直駭人聽聞，可謂是利欲熏心，令人發指。

追命這麽想着，一時語塞。

冷血卻堅持道：“我覺得無花說的是真話。原随雲一直有些不對勁，雖然他看起來和花滿樓很像，但花滿樓是真正的君子，原随雲給我的感覺卻像是蟄伏着的野獸，仿佛随時準備着伺機而動将獵物撕碎。我的感覺一直很準，原随雲的手上必定沾染了不少鮮血。”

追命沉吟片刻，決定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先查一查他吧。”

冷血點了點頭，又道：“還有一事。”

“什麽？”追命随口問道。

冷血道：“最近江湖上有許多勢力都在尋找鲛人公主。”

“鲛人？”追命有些詫異地看了冷血一眼，“那不是傳說中的生物嗎？你确定沒弄錯？”

冷血遲疑了一下，道：“我也曾懷疑自己聽錯了。”

“鲛人，鲛人公主……”追命沉吟片刻，放棄思考，問道，“是哪些勢力在尋找鲛人公主？”

冷血老老實實地一一列舉道：“主要是無名島，蝙蝠島，沙漠裏石觀音手下的一些勢力，青衣樓和紅鞋子也插了一腳，白雲城的勢力也在關注着這件事，還有南王那邊，似乎也想摻和進來。”

追命瞠目結舌：“這……如今江湖中仍活躍着的勢力有将近一半都囊括進去了吧？連朝堂上的勢力都有涉及，可真是大手筆，難道這世上真有鲛人不成？”

自從冷血過來以後，就一直安安靜靜縮在一旁裝空氣的坡，忽然小心翼翼地舉起手：“吾輩……吾輩知道。”

追命與冷血齊齊向坡看了過去。

坡被他們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小聲嘟哝道：“……不、不要這樣看着吾輩啦。”

追命失笑，沖着冷血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冷着臉吓到坡先生，然後看着坡，笑問道：“坡先生知道鲛人？”

坡抱着浣熊卡爾，挪動身體，試圖躲開冷血的視線，聞言嗫嚅片刻，才猶豫着坦白道：“……吾輩曾經去過鲛人的國度。”

“哦？”追命湊上去饒有興趣地追問道，“鲛人的國度竟真的存在嗎？在哪裏？坡先生是怎麽去的？”

坡小聲解釋道：“鲛人的國度在大海的深處，人類只有攜帶鲛人一族特制的避水珠才能進入其中。”

“坡先生有避水珠？”追命問道。

坡點了點頭：“吾輩曾經意外救了一只落難的鲛人，避水珠是她贈予吾輩的謝禮。可惜，去過一次鲛人國度之後，就意外遺失了。”言罷，似乎有些遺憾。

追命将信将疑地問道：“哦？鲛人是什麽模樣？是像傳說中那樣人身魚尾嗎？他們只能在水中活動嗎？”

坡聽到“魚尾”忍不住抖了抖，抱緊了浣熊卡爾強裝鎮定：“吾輩只見過一部分鲛人，他們之中，男性的鲛人牙齒鋒利，雙爪尖銳，擅長搏鬥和捕獵，女性的鲛人則相對柔弱，但姿容姝麗，而且，擁有能夠蠱惑人心的聲音。除此以外，鲛人一族有一種藥水，能讓他們像人類一樣長出雙腿在岸上行走。”

“世上竟真有這樣神奇的物種！”追命半信半疑地感嘆了一句，又道，“既然鲛人一族有着這樣能讓他們僞裝成人的寶物，那就說的通了。說不定有不少鲛人已經上了岸，融入人群，過上了普通人的生活，我們卻沒有發現。”

“那藥水算不上是什麽寶物，鲛人們服下藥水是要付出代價的，男性鲛人将失去尖牙利爪，女性鲛人将失去聲音，命運是公平的，鲛人們想要離開大海，大海就會收回給予他們的饋贈。”坡說着，忽然嘆了一口氣，難得地露出了一個有些複雜的神情，“而且，如果吾輩沒有猜錯的話，鲛人就快要滅族了，那位鲛人公主，或許是世上最後一只鲛人。”

追命與冷血聞言，對視一眼，神情一肅：“此話怎講？”

“鲛人一族視為至寶的藥水是他們請求海巫婆制作而成的，海巫婆生性貪婪，鲛人們得到了藥水，卻沒能給出讓海巫婆滿意的報酬，所以，海巫婆詛咒了他們。”坡的聲音有些沉重。

“詛咒？”追命有些震驚。

坡一臉嚴肅道：“沒錯，就是詛咒。海巫婆告訴他們，鲛人一族從此将再也無法繁衍後代，壽命也會逐年縮短，除非有鲛人能夠得到人類中的天之驕子的真心，然後用海巫婆交給他們的匕首刺穿那人的心髒，否則，這個詛咒将永遠無法打破，直到鲛人一族徹底滅絕……”

“難道沒有鲛人能夠得到天之驕子的真心嗎？我記得你方才說過，女性鲛人姿容姝麗，獲取真心應該不難才對？”追命忍不住插嘴問道，神情猶有些不敢相信，“還是說，即使亡國滅種在即，鲛人們也不願殺人？”

坡說到一半忽然被打斷，忍不住瞪了追命一眼，不高興地撇撇嘴，大聲反駁道：“才不是這種原因！”

還沒等追命說什麽，坡似乎被自己的聲音吓了一跳，默默地後退了一步，悄悄地瞥了一眼追命與冷血，見他們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這才松了一口氣，繼續解釋道：“海巫婆是騙他們的，殺死真心對待鲛人們的氣運所鐘之人，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說着，坡忽然露出了一個帶着幾分嘲諷的笑，然後迅速斂了笑，平靜地宣判道：“被鮮血染紅的匕首，才是詛咒不斷延續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