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綜武俠世界第二十一天
“阿七姑娘,你說了什麽?”花滿樓神情有些不安地對着阿七姑娘的方向伸出手。
阿七姑娘卻并沒有像往常那樣在花滿樓的手心落下字跡,她什麽也沒有寫,只是靜靜地握住花滿樓的手,輕輕地拉着他的手搖了搖,仿佛是在懇求他,不要問。
楚留香與陸小鳳倒是看懂了阿七姑娘的意思,但也沒有說什麽,而是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
一來看阿七姑娘的意思就是不想告訴花滿樓,他們也無意讓花滿樓徒增擔憂,二來等見到蘇蓉蓉、李紅袖、宋甜兒三人以後,上了船,更容易見機行事,到時候再拉上阿七姑娘一起跑路也不遲。
一行人都有所顧忌,很快相互防備着轉移陣地,來到了無名島上的船舶停靠處。
看到蘇蓉蓉、李紅袖、宋甜兒三人平安無事,楚留香終于松了一口氣,示意她們先上船。
阿七姑娘看着這三位受自己牽連的姑娘往楚留香的船上走去,也終于卸下來這些日子以來壓在心頭的重負,瞬間松懈下來。
就在這時,無數銀針混雜在箭矢、飛镖之間,從不同方向射出,疾速向着阿七姑娘飛去。
“小心!”
阿七姑娘還沒有反應過來,人已被花滿樓護在懷裏。
只見花滿樓的衣袖如流雲般飛出,卷起兩支箭矢,往旁邊一甩,又撞落數枚飛镖,看起來十分輕松寫意。
然而,阿七姑娘卻能敏銳地感覺到花滿樓的身體不自然地僵硬了片刻,空氣中傳來陣陣血腥味。
“花滿樓!”楚留香與陸小鳳驚呼一聲,神情焦急。
阿七姑娘擡起頭來看向花滿樓,只見他的額頭上冷汗涔涔,嘴唇更是由于失血過多微微泛白,但即便如此,他仍是微笑着的。
“花滿樓……”阿七姑娘嘴唇翕動,無聲地喚着花滿樓的名字,似乎想要看一看他背後的傷口,又不敢妄動,只好有些不知所措地攥住花滿樓的衣角,美麗的藍眼睛裏流露出迷茫的神情,仿佛在問:值得嗎?我值得你這樣做嗎?
注意到這些暗器的,并不只有花滿樓,然而在場這麽多人裏,就連西門吹雪、楚留香、陸小鳳這些要麽武功比花滿樓高,要麽距離比花滿樓近的人,也都沒有花滿樓反應迅速。花滿樓幾乎不假思索地撲過去護住了阿七姑娘,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會不會因此受傷,或者說,即便因此受傷,只要能夠保護阿七姑娘平安無事,他也是心甘情願的。
另一邊,罪魁禍首吳明也不好過。他見暗哨們聽從吩咐攻向鲛人公主,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鲛人公主身上,一時不備竟被石觀音偷襲個正着。
吳明匆忙回擊,又要防備周圍人落井下石,分心之下,一時間竟與武功遜色于他的石觀音戰了個旗鼓相當。
忽然,白霧彌漫,在場的人心中都湧起了一股無名的恐懼。
吳明額頭冒汗,一邊與石觀音對峙着,一邊暗暗警惕着在白霧朦胧之中緩緩走來的人影。
是玉羅剎嗎?不過是幾年未見,他的氣勢竟達到了這樣恐怖的境界……吳明正這麽想着,忽然呼吸一滞,身體繃緊,緩緩低下頭,只見一柄長劍從他的背後刺入,劍尖貫穿了他的心口。
“驚不驚喜?我的好師父!”宮九大笑着,猛地将長劍從吳明的心口□□。
吳明猛地噴出了一口鮮血,他知道自己心脈受損,已經活不成了,于是慘笑着看向宮九:“是我小瞧了你……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想不到我也有被人當做螳螂戲耍的時候……”
吳明說着,終究還是忍不住對着鲛人公主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沾着鮮血的手,身體微微顫抖着,蒼老的臉上流露出癫狂的神情:“鲛人肉……長生、長生……哈哈哈哈……”
“太難看了,老頭子。”宮九冷冷地看着吳明,毫不猶豫地揮劍割斷了他的喉嚨。
石觀音對着宮九盈盈一拜:“多謝九公子相助。”石觀音本想趁機擄走鲛人公主,奈何有稻草人在一旁虎視眈眈。石觀音摸不透稻草人的心思,又畏懼恐懼毒氣的作用,一時間竟束住了手腳。
石觀音不敢妄動,但阿七姑娘卻不能不動,花滿樓傷的很重,她不敢不動。
阿七姑娘輕輕地掙脫了花滿樓的懷抱,望向大海,然後對着楚留香與陸小鳳做了個捂住耳朵的動作,二人不明所以,卻還是依言捂住了耳朵。
一旁的西門吹雪注意到他們的動作,默默以內力封閉聽力,葉孤城也默默照做。
稻草人似有所覺,沖着宮九眨了眨眼,以鐮刀示意他關注楚留香與陸小鳳那邊的情況。
宮九瞥了一眼乖乖捂着耳朵的楚留香與陸小鳳,輕嗤了一聲,與西門吹雪不謀而合地選擇了以內力封閉聽覺。
接下來的一幕,就仿佛神話傳說,忽然照進了現實。
阿七姑娘縱身躍向大海,她的衣裙無火自燃,化作灰燼,纖長的雙腿一寸寸地化作魚尾,瑰麗的銀藍色鱗片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她頭頂戴着的百合花環,在這一刻,猶如自然恩賜的王冠。
見證了這一幕的人,沒有一個會再去質疑鲛人是否真的存在,只因鲛人一族最美麗的公主就在人們的眼前,仿佛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
鲛人公主落入了大海,她的口中輕輕地吟唱着不屬于這世間的動人歌謠,低吟淺唱,歌聲卻清晰地傳入人們耳中。
她的歌聲飄渺,美好得讓人想要落淚。
撲通、撲通、撲通……
島上的人接二連三地倒地不起,昏睡過去。
然而,這一個個昏睡過去的人,臉上猶挂着仿佛夙願終于達成的幸福笑容,他們沉醉于美夢之中,不願醒來。
宮九看着這一幕,有些動容,他沖稻草人低聲道:“你竟沒有騙我?”
稻草人輕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楚留香與陸小鳳看着衆人紛紛倒下,花滿樓也仿佛陷入了寧靜安詳的夢鄉,目光逐漸凝重起來。
他們不知道鲛人公主具體打算做什麽,但看着眼前的場景,楚留香與陸小鳳心裏都很清楚,鲛人公主顯然是要做一件大事,但無論是什麽大事,他們都無法制止。
此時,無名島上仍清醒着的只剩下楚留香、陸小鳳、西門吹雪、葉孤城、宮九、稻草人以及藏在暗處見事不對迅速封閉聽覺的玉羅剎七人。
同樣藏在暗處的原随雲到底還是吃了看不見的虧,猝不及防之下也中了招,在鲛人公主的歌聲中沉沉睡去,斯文俊秀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一個分外安寧的笑容。
過了許久,鲛人公主終于停下了吟唱,她仰起頭來,遙遙地,凝望着陷入沉睡的花滿樓,眼角忽然流下了一滴猶如珍珠一般瑩潤的淚水,但她的目光卻并不哀傷,她仍是微笑着的,就如同為了救她而受傷的花滿樓,心甘情願地微笑着。
陽光下,鲛人公主美麗的身軀一寸寸地逐漸化為飛灰。
海面上空,一道半透明的倩影緩緩凝聚,如夢如幻,仿佛海市蜃樓、鏡花水月。
在衆人的注視下,鲛人公主的虛影如清風一般飄到了花滿樓身邊,她微笑着,在花滿樓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飽含着美好祝願的吻。
随着這個吻輕輕地落下,花滿樓身上竟散發出一陣陣柔和的微光,原本由于失血過多顯得有些蒼白的臉色,此刻變得比所有人都更健康紅潤,他閉着眼睛,嘴角卻仍挂着一絲微笑,仿佛陷入了一場美夢之中。
鲛人公主溫柔地回眸看了花滿樓最後一眼,然後閉上眼睛,再次躍向大海,終于徹底消散。
海面上,白色的泡沫翻湧着。
“這就是鲛人公主嗎?”追命在船上見證了這一幕,心中分外震撼。
坡在一旁靜靜地看着,難得地沒有搭話,他顯得分外安靜,仿佛是在為鲛人公主的逝去默哀着。
事實上,不止是追命,島上幾人全程目睹了鲛人公主在花滿樓為她受傷之後的所作所為,心情比追命更加複雜,哪怕是藏在暗處的玉羅剎也是良多感觸。
“花滿樓?”陸小鳳忍不住輕輕推了推花滿樓,他心中有些沉重地想着:縱使紅顏薄命,人妖殊途,但鲛人公主最終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花滿樓,無論如何,也該讓花滿樓送她最後一程。
花滿樓睫毛顫了顫,緩緩地睜開眼睛,那雙平日裏黯淡無神的眼睛,此刻竟分外明亮,他看着陸小鳳,有些驚訝:“陸小鳳?你竟真的有四條眉毛?”
陸小鳳愣住了。
楚留香也愣住了。
不止是他們,花滿樓自己也是一怔:“我……我能看見了?我的傷……”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查看自己背後的傷口,但那些傷口竟仿佛憑空消失了似的,一片光滑平整。如果不是衣衫上仍留有血跡和被暗器割出來的破洞,花滿樓幾乎要以為自己受傷的事不過是做了一場夢,而他方才也的的确确做了一場美夢,只是夢醒了以後,忽然記不清到底夢見了什麽,只記得那時發自內心的歡喜。
“阿七姑娘……阿七姑娘呢?”花滿樓仿佛想到了什麽,有些焦急不安地問道。
陸小鳳不吭聲,楚留香也沒作聲。宮九倒是想說什麽,卻被稻草人制止了,他有些詫異地看了稻草人一眼,到底還是順着稻草人的意思,沒有說話。
“別擔心,她只是回家了。”說話的人是終于與追命一起趕到無名島的坡。
花滿樓看向坡,眼中蘊含着希望:“你知道她?”
坡抿了抿嘴,耐心地解釋道:“吾輩和她來自同一個地方,當然知道她。她是鲛人一族最小的公主,上岸來就是為了找尋解除鲛人一族詛咒的方法,你是身負氣運之人,她救了你,鲛人一族的詛咒自然不攻自破。詛咒解除了,她不能再待在岸上,所以就回家去了。”
“那……我還能再見到她嗎?”花滿樓輕聲問道。
“诶?”坡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吾輩、吾輩怎麽知道?”
花滿樓嘆了一口氣,眉眼顯得有些憂慮。
見花滿樓神情失落,坡好心安慰道:“有緣的話,說不定會有機會再見的。況且,鲛人公主把海神賜予她的祝福都送給了你,即使你們以後再也不會相見,你也應該愉快地度過每一天,這樣才不辜負她的祝福。”
花滿樓怔仲良久,忽然遙遙地望向大海,那是鲛人公主的故鄉,也是他十餘年未曾見過的美景。
花滿樓心中升起了無限的感動,他想像着鲛人公主的模樣:淺金色的長發,蔚藍色的眼睛……
想着想着,花滿樓向着大海的方向,露出了一個充滿感激而又釋然的微笑,他輕聲說:“謝謝。”
宮九忍不住冷哼了一聲:真是好運。
坡轉頭看向了稻草人:“克萊恩君,吾輩找到你了。”
“終于又見面了,坡君,我等了你很久呢。”稻草人意味深長地回應道。
坡聽着稻草人有些欠揍的語氣,忍不住默默地舉起手中的黑色封皮書,似乎下一秒就要拿書去砸稻草人。
稻草人明知道坡的特殊能力,卻還是不緊不慢地笑道:“不必緊張,坡君,我會跟你回去的。外面的世界很有意思,但好戲落幕之後,一切就又開始變得無聊起來了。我很想念默爾索監獄的夥伴們,哦,還有那只蝙蝠,你知道的,我總會回去的……”
坡輕哼了一聲:“最好是這樣。”
一旁的宮九卻有些按耐不住了:“那我呢?你不是答應了要和我一起嗎?”
“你?”稻草人有些驚訝地看了宮九一眼,略一思索,随手扯下了頭罩,露出一張高鼻深目、斯文俊秀的臉,那雙略顯冷淡的藍灰色眼睛靜靜地凝望着宮九,“記住我的樣子,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說着,稻草人忽然有些愉悅地笑了起來,他沖着宮九揮了揮手,仿佛是在告別,身體逐漸虛化。
宮九咬了咬牙,伸手想要拉住稻草人,卻只拽住了一個空蕩蕩的線縫頭罩。
意識交流空間裏,【埃德加·愛倫·坡】遲疑地問道:“你認真的?”
【稻草人】輕笑一聲:“開什麽玩笑?當然是騙他的。就像坡君安慰花滿樓一樣,這是善意的謊言。”
話音方落,【稻草人】回歸了意識主體。
只留下【埃德加·愛倫·坡】一個人在意識空間裏一臉狐疑地小聲嘟哝:“總感覺克萊恩君沒安好心……”
“我會找到你的!”宮九攥緊了稻草人的頭罩,語氣分外篤定。
坡忍不住瞥了宮九一眼,默默地在心裏唾棄着稻草人的渣男行為,然後振作起精神,開始了最後的收尾工作,向追命告別道:“稻草人已經回到裏世界了,吾輩也不能繼續在表世界滞留。吾輩回去述職了,追命君,有緣再見。”
“有緣再見。”追命最後一次揉了揉坡的頭發,坡瞪了追命一眼,卻難得地沒有抱怨。
坡的身體逐漸化作幻影,緩緩消失。
追命還來不及為告別傷感,就要開始調查工作。他掃視着無名島上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人,無奈地沖楚留香揚了揚眉,問道:“說說吧,這島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楚留香環顧四周,看着一衆仍沉浸在美夢中的人,苦笑道:“說來話長,這可真是奇幻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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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