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情話【20】

太和殿裏。

宋瑾一聽姜苧來了就趕緊放下筆,藏起那沓情書,正襟危坐地坐好,低語一聲,“阿苧,你來了。”

姜苧自然聽不到。她等了會兒見殿裏沒回應,便往衆妃那裏瞧去。

臣子們雖曉得她被陛下禁了足,但今日見她不以後宮之主的身份而以臣子的身份跪在這,就都道:“陛下久不出宮,長此以往怕是不妥,還望姜将軍勸勸陛下。”

姜苧的視線在如妃臉上停頓了一下又挪開了,她颔首回應臣子,“自當和諸位大人一同努力。”又望向衆妃,“你們都回吧,別擾了陛下議事。”

衆妃那邊當即飛出一道譏笑,“娘娘,既然你今日以将軍的身份來見陛下,那何故要命我們離開?”就差說區區一個将軍怎能命令衆妃了。

“如妃娘娘!”如妃的父親也在臣子們中跪着,生恐如妃得罪了姜家,忙仰起脖子揚聲喊,“娘娘您這說的什麽話?快快給皇後娘娘認錯。”

“不,本宮可不跟一個将軍認錯!”這話甫一出口,如妃就接收了周圍妃子的無數眼刀,她維持着面上的驕縱,心裏在滴血,背上的鍋好重!

她爹氣得憋紅了臉,恨不得站起來拿鞭子教訓她,但她已貴為貴妃,她爹也不得對她放肆,只好說:“如妃娘娘可不能不守規矩!”

這話一落,群臣中有幾個就黑了臉,因為他們也有女兒在那跪着呢,說如妃不守規矩,等同于說他們女兒,本來他們都選擇無視了,反正要丢人大家一起丢,但一旦有人出頭,他們就不得不開口,一個個都勸自家女兒離開。

妃子們自然不願意,難得湊個熱鬧,還是為娘娘辦事,辦好了趕明給娘娘提個要求,娘娘準應,不是她們沒出息,而是這些要求唯有姜苧這個後宮之主能做主。

如妃再次充當惡人,她哼了一聲,“我可比別人守規矩多了,試問咱們大昭,哪有被禁足的皇後換個将軍的身份違抗聖旨的?”

周圍一靜。

可憐的老父親氣得抖着嘴角顫顫巍巍,其餘妃子也和她們父親起了争執,很快逼迫宋瑾出宮的嚴肅場合就變成了家教現場。

宋珩:“……”

厲害了!我的皇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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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争執拖了不少時間,群臣中早有身體不頂事的被熱得暈乎起來。

宋珩瞅着,心道多大仇啊這誰出的馊主意啊撺掇你們受罪你們趕緊去揍他吧!

群臣偏不如了他的意,還在堅持。

姜苧覺着能曬暈幾個也好,讓他們長長記性,但又瞧如妃那擔心自己父親的眼神,還是作罷,回頭沖群臣輕言,“都莫說了,她們愛待着就待着吧,所幸也熱不着。”

這一刀将快要熱炸了的群臣捅得那叫一個臉色難堪,重度刺激之下還真啪叽一聲暈倒了一個。

姜苧臉色不虞道,“快去叫太醫!”兩個宮女去了,又有幾個侍衛聯手将暈倒的那個大臣擡到了陰涼的樹蔭處。

幾個妃子看着自己的老父親擱心裏萬幸老爹沒暈,不然等以後磕多少頭都彌補不了自己的愧疚之情。

姜苧一鎮住場子,靈敏的耳朵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咕嚕聲,想必有大臣餓了。也是,都跪一上午了,連口水都沒喝,也該餓得不行了。

餓了正好,姜苧擱心裏一笑,在群臣滿懷希冀的眼神中舉起了手中錦盒,“陛下!臣有東西要呈給陛下!請陛下出來一見!”

要是控訴宋瑾行為的話,姜苧有無數話,每一句都可引起公憤,但正因如此,她不能說,日後宋瑾還需要這群臣子,她可不願意讓君臣之間再生間隙,唯有選擇這種方式。

殿裏依舊未有回應,宋珩走進去,不過一會兒搖着扇子出來了,“将軍要呈給皇兄什麽東西?”

“回陛下,是《阖稹疏》”話一出口,周圍驚呼聲不斷,有大臣膝行過來問,“将軍所言屬實?”

姜苧側頭,見是阖家後人,微一勾唇,含笑點頭,“怕是沒人比阖大人清楚這封奏疏的意義了。”

《阖稹疏》成于大昭開朝立國不久,時值大昭頭位皇帝與群臣互相猜疑,心生間隙,朝堂暗潮洶湧。

唯恐将平定的天下又要生亂,當時身居丞相之位的阖稹成了維系君臣和諧的關鍵點,他在一個早朝放棄所有場面話,猶如唠家常一般将他與皇帝間的點點滴滴說出來,說到最後嗚咽涕零,“臣與陛下相識于微時,今陛下一攬大統,予臣重權,贈臣金銀,臣再也不用挨凍受餓,卻總會想起那夜寒冬陛下瑟瑟發抖時遞過來的一角棉被。”

當時皇帝亦泣不成聲,朝堂之上多數都是助他打天下的老臣子,哪個不曾受過他的恩情,一時間都雙目通紅,阖稹卻在此時道了一聲,“當時步履維艱亦能如此,臣信陛下與諸位日後亦能如此!”而後觸柱身亡。

阖稹用死捍緊了君臣的心。他死之後,朝堂安穩下來,皇帝親手寫下他在朝堂上說的一字一句,封裝起來保存好以便告誡後世。

宋瑾初登基,又不出太和宮,與群臣接觸有限,君臣之情不算深厚,但先帝乃出了名的純善仁義之人,這朝堂上的百官哪個不服他?

姜苧便道:“陛下!先帝因病纏綿卧榻時亦多次閱讀此疏,必與陛下提過諸位大人,陛下若心有苦衷出不了太和宮,那可否與諸位大人說幾句?”

群臣早已被阖稹與先帝搞得淚流滿面,別說見宋瑾了,哪怕宋瑾現在和他們說一句,他們都能感動得不行,就連宋珩都眼含熱淚地接過錦盒說,“本王定好好勸皇兄。”而後進殿去了。

殿裏宋瑾混沌地坐着,宋珩闖入他模糊的視線裏抹了把淚,把盒子放到桌子上,“皇兄,天這麽熱,皇嫂就這麽跪着該多難受啊。”

出乎意料地,宋瑾沒立即開口讓姜苧進來,他藏在袖子裏的手抖得不成樣子,聲音發澀,“阿珩,你,可還記得父皇?”

“當然,我豈能忘了父皇?”

宋瑾不知怎地忽而淚崩,淚珠連着成線地滾落到面具下,“父皇他……”

“皇兄你……”

宋珩驚慌無措,不知道該幹什麽,“皇兄,你,你別哭,別哭……”好一會兒才打開盒子,“我、我給你看阖稹疏,你看……”

聲音戛然一停,宋珩又驚又惑地從裏面拿出一張小紙條,呆了,“這,這是阖稹疏?假的吧?!”

皇嫂你逗我們玩的吧?

“假、假的,真的在朕這裏。”宋瑾滿臉淚水地接過那紙條,定眼一看:夫君,你我的百歲之好早已結過,你可想要個孩子?

愛你的阿苧。

“皇、皇兄……”

只見宋瑾哭得更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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