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情話【25】
“娘娘這可行不通,暗衛營只聽聖令,奴才無權傳召他們。”常樂如是回。
也就是說連姜苧都差不動他們。姜苧心道看來還得問宋瑾才成,“那此事便罷。”思及趙太後又問:“聽聞太後來時陛下可有什麽反應?”
常樂:“陛下瞧着很是煩躁。”
姜苧點點頭,接着吩咐道:“你多派幾撥侍衛守着慈安宮,多多注意那裏的動靜。”往寝殿走的步子一頓,“讓許姑娘來寝殿一趟。”
常樂稱是。
許無渺很快進了寝殿。
姜苧正靠在床頭将從枕頭下翻出的情書折來折去,一副心神都飛走了的模樣。
“娘娘。”
聽聞有聲音傳來,姜苧才猛一回神,側頭一笑,拍了拍床邊,“來,坐。”
許無渺也不客氣,當即坐到了寝床邊兒,調整身子正對着姜苧直言:“娘娘喊我可是問陛下的病?”
原來她早已知曉。是了,她是許神醫之後,許神醫該有的本事她應一樣不落才行。姜苧眼中一亮,“許姑娘可是有法子醫治陛下?”
“恐怕讓娘娘失望了。”許無渺受不住她這期待的眼神,只好別過了頭,狠下心開了口,“陛下如此乃是心病所致,我縱能修得了陛下的面容也無本事修複他的內心,除非……”
“除非什麽?”
“常言道心病還需心藥醫,若能知曉陛下這心病因何而得,興許這心藥就有了。”
因何而得?
姜苧思來想去也琢磨不透,只能搖頭嘆了口氣,“本宮也不曉得這原因,本宮與陛下相遇時他并不是這副模樣,哪時的他怎會動不動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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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陛下能哭并非壞事。娘娘沒進宮前,我瞧陛下壓抑得十分辛苦,娘娘一來,他能哭出來,發洩一下苦悶的情緒,也很好。”許無渺面上充滿安撫地笑了笑,“說不定娘娘就是醫治陛下的心藥。”
一語驚醒夢中人。姜苧聽罷喜極,眉眼裏的笑意藏也藏不住,“那以許姑娘之言,本宮該如何做呢?”
許無渺愣了下,她也就随口一說,不讓姜苧這麽傷心,哪裏有什麽主意,但見姜苧此刻眼裏又飛出了神采,只好硬着頭皮開口:“那娘娘多陪陪陛下?”
“應當如此。”姜苧瞧她這猶豫的語氣就知道自己想多了,但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強,“不知許姑娘現在身上可有什麽要緊事?”
“也無什麽事。”許無渺當即猜到她問這話的目的,“若師兄在,興許多幾分成功。娘娘要我去尋師兄來的話,我便回蒼南山一趟,正巧我也許久沒見他了。”
“莫回蒼南山了。我爹之前來信說你師兄回西北去了,看來得麻煩許姑娘去一趟西北了。”之前姜老将軍的信中确實提到傅容回西北的事。
“無礙,我跑一趟便是。”許無渺語罷站起身來,想要告退,卻又躊躇地問了一聲,“娘娘可還記得福清?”
姜苧一聽這名字就下意識地皺了下眉,她垂眸緊緊那情書末尾的小字,神色淡了許多,“本宮記不清了。”
“其實記不記得都無妨。”許無渺聽罷微微一笑,“我只是突然想起我爹在時,我還和他說羨慕福清整日無憂無慮的。現在想想那時候我可真傻。”
“哪裏是傻?許姑娘那時是天真無邪。”
“娘娘可真會哄人,怪不得其他娘娘都這麽喜歡你。”
姜苧不置可否。
許無渺笑着離去了。
姜苧哪裏是記不清了,她是記得太清了。當年許神醫雲游四方,不知從哪兒撿回來的一個瘋掉的男人。
許神醫給他起名叫福清。福清确實每日歡歡喜喜地圍着蒼南山溜達,可再歡喜神志不清地活着有什麽意思呢?
許無渺在此時提福清,無非是要她做好心理準備,宋瑾那心病若真除不掉,那他也就……
姜苧慢慢阖上了眼,宋瑾是一國之君,他有自己的驕傲,她不能看着宋瑾變成福清那樣!
夜間就寝前,姜苧要帶着宋瑾去沐浴。宋瑾扭扭捏捏不想去,“阿苧,朕身上又不髒。”
“不髒也要洗。”姜苧佯裝冷着臉,牽着他的走到了浴室門口,“陛下,臣妾不會讓其他人進來,就臣妾一人也不行?”
宋瑾聞言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下來,随姜苧進去後他就掙脫開了姜苧的手,神情略微忐忑,“要摘面具?”
“陛下不願意摘也可不摘。”姜苧抓他過來脫衣服,衣服脫到一半,宋瑾忽然道:“阿苧,朕是個男人。”
“陛下覺着我有興趣去扒一個女人的衣服?”姜苧看着他的下身挑了挑眉。
宋瑾眼裏冒起了火,“阿苧,朕……”一只手猶豫着摸向了面具,“這張臉……”
“哦,很好看,許姑娘的醫術果真精湛。”姜苧若無其事地靠過來,握着宋瑾的手腕同他一起摘了面具。
這是一張年輕的極為俊秀的面容,卻只有一兩分像宋瑾以往的模樣。姜苧靜靜瞧着,有一瞬間覺着眼前這男人很陌生,陌生到她想逃離,可這個念頭也就只有一瞬而已。
宋瑾又哭了。
“阿苧是不是覺着朕不是朕了?”
“不是。”姜苧搖搖頭,手指撫上棱角分明的下巴,碾過輕抿的唇角,輕巧地沿過挺直的鼻梁,捂住了他的雙眼,“你總要給我點适應的時間。”說着眼角有淚劃過。
宋瑾眼前一黑,什麽都瞧不見了,“阿苧?”
“嗯。”
“你捂住朕的眼了。”
“哦。”
過了好一會兒,姜苧才松開手,宋瑾濕漉漉的眼望過來,她彎起幹澀的雙眼一笑,“陛下這張臉真的很好看呀。”
宋瑾的淚立馬止住了,“那阿苧可還喜歡?”
“喜歡。”
宋瑾下一刻就撲了過來。
軟榻之上,姜苧掰開他深埋在自己脖子裏的腦袋,輕輕呼了口氣,“陛下可要照照鏡子?”
“不要!”
果然,宋瑾一眼也未瞧過現在這張臉,姜苧便推開他坐起來,從塌邊的妝臺上撈過一面鏡子,“陛下瞧一眼吧。”
“那就一眼。”宋瑾并不想辜負她的期望,閉了閉眼才如臨大敵地朝鏡子看去,不過粗粗一眼,他就急促地喘起氣來,“這不是朕!阿苧!這不是朕!”
一雙手死死攥着姜苧的肩膀。姜苧沒料到他竟是這個反應,一邊惱怒自己沒事找事,一邊輕聲安撫,“無礙,陛下,無礙的!”
“不!阿苧!這真的不是朕!朕和阿苧成親不是這樣的!”宋瑾茫然四顧,渙散的目光浮過室內布置,又被姜苧狠狠扯了回來,“宋瑾!看着我!”
宋瑾一愣,直勾勾看過來,嗫嚅一聲,“阿苧,朕真的不長這樣。”
“我知道。”姜苧見他情緒穩定下來,抱緊他輕笑,“你還記得我和你成親的情景呀。”
“自然記得。”
蒼南山的藥廬裏。
宋瑾自得知許神醫過世後就消沉了好幾日,姜苧不忍見他如此,便找來許神醫的親傳弟子傅容。
傅容聽罷宋瑾的描述只是冷冰冰地說了一句,“令尊時日無多,你此刻回去,或可見上一面。”再無其他。
宋瑾模樣生得實在好,就連痛苦不堪的樣子也令姜苧心動,姜苧那時才曉得她對宋瑾恐怕用了情。
宋瑾顯然接受不了他爹沒救了的事實,翻箱倒櫃地将許神醫棄在藥廬裏的醫書扒拉出來日日苦讀。
姜苧靜靜在旁陪着,有時候宋瑾不研究醫術了,她就發現宋瑾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他應當也是喜歡自己的。姜苧如此想着,便趁他休息時多同他說說話,而宋瑾總是會提及他那病重的老爹。
“我爹是個很好的人。他很疼我娘,當然也很疼我。我家……生意做得很大,他很信任手下的人,給他們金銀珠寶,給他們權利地位,他們犯了錯,只要不傷天害理欺壓別人,我爹就不會重罰他們。”
藥廬門前,草叢深深,姜苧搬着凳子坐在宋瑾身邊,她心道你這個富家子弟太天真正直了,若你爹那群手下中有一個喂不飽,你家就麻煩了。
“我娘時常說我爹那性子不好,當不了家,可那群手下分明很喜歡我爹,我爹也做得很歡喜。”
姜苧心道這不廢話嘛你爹這麽仁善又大方誰不喜歡!又一想,嚯!這不跟當今聖上一個性子嗎!心腸軟得不得了!
“可自從我爹病了得卧床休息後他就變了,不見我娘,不見那群手下,倒是總會見我,可看着我就是不說話……”
姜苧瞧他又要傷神起來,不免開口将話題往自己身上引,“我家……呃……生意做得也挺大。”兩個人一個比一個會胡謅。
宋瑾聽她天南海北地胡扯完沉默良久才突然問:“姑娘為何長住于此?可是有事?”
合着她這麽多日子的含情脈脈都喂給了狗。姜苧氣結,緩了口氣,問:“你可信我?”
“姑娘乃宋某救命恩人,宋某自然信姑娘。”
“可信我說的每一句話?”
“信。”
“那好,且不管你叫什麽,我不叫姑娘,我叫阿苧。”
“阿苧。”
“很好。我再問你,你家中可有妻妾?”
“沒有。”
“更好了。你可有孩子?”
“阿苧,我尚未成親,孩子從何而來?”
“哦,我有點緊張,問岔了。我知道的,應該先問孩子再問妻妾,再來一遍。”
“……”
“你可有孩子?”
“……沒。”
“你可有妻妾?”
“沒。”
“完美!那你可願意娶我為妻?”
宋瑾瞪大了眼:“……”
“救命之恩你無以為報……”
“我!願意!願意的!”
這回輪到姜苧瞪大眼了,“這、這麽快就應了?”原本她還想着先禮後兵,這男人要是敢不同意,她就強取豪奪。
宋瑾摸摸鼻子,“沒辦法,阿苧搶在了我的前面,不管怎樣我總得快一次。”
兩人對視着彼此,不免都笑了起來。姜苧心想這男人笑起來可真好看呀!
翌日,姜苧就趕到了山下的集鎮,買了兩套喜服及一些簡單的成親用品。
當夜,藥廬門前,頭頂燦燦星河,姜苧牽着宋瑾的手行了成親之禮。
入了房,兩人喝了交杯酒,對視一眼,姜苧捏着喜帕,“我們是不是忘了什麽?”
宋瑾以為她要反悔,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裏,“阿苧想多了,我們沒忘什麽。”除了告知雙方父母。
“不對。”姜苧皺緊眉頭,宋瑾不樂意了,手指撫去她眉間褶皺,“阿苧莫不是要反悔?這可不行,行了禮我就是你的夫君了。”
“不是這個。”姜苧調皮地鼓了鼓臉頰,宋瑾實在忍不住湊過來,飛快地在她臉頰上啄了一口,“那阿苧好好想想。”
“我想到了。我說怎麽感覺不對勁兒呢?我叫姜苧,你叫什麽?”
姜苧?宋瑾總覺着姜苧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他一邊想一邊回:“我叫宋瑾。”
宋瑾?姜苧聽罷心裏一跳,迷糊起來,這名字她是不是以前在哪兒聽過啊?但被成親的喜悅沖暈大腦的二人很快就不糾結這個了。
比起眼前穿着喜服的心愛之人來說,名字很重要嗎?不重要的!
可過了一會兒。
姜苧想她爹要是知道她出去一趟就偷偷嫁了人還是個富商之子不會打死她吧?
宋瑾想父皇要是知道他出去一趟就偷偷娶了太子妃還是個富商之女不會氣得廢了他吧?
兩人互不知心思地對視一眼,隔着搖曳的燭火,心中都道比起眼前人這是事嗎!不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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