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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愛情,被葉倓丢進湖底,不想、不痛、不愛、不知……

“嘩”的一聲,葉倓從水下鑽出來,為這個安靜得像空無一人的泳館帶來了附有生氣的回響。

葉倓抹了把臉,游到泳池邊靠着,并沒有起水。

這是他的住所附近剛開的一家健身房,裏面帶一個游泳館。

葉倓甚少出門,缺乏鍛煉,日感身體狀況不佳,于是用賣畫的錢辦了張健身卡。這家健身房24小時營業,葉倓喜歡在早上六點鐘過來,游半個小時,沖個澡,然後帶上離健身房不遠的一處早餐車上的油條豆漿回住所。

皮鞋蹋着地面的聲音在空曠的泳館內另外明顯。

興許是有人來了,葉倓也沒多想。

直到那雙锃亮的皮鞋踩在他所靠的池邊,葉倓才擡起頭。

宮少瑭那張熟悉的、曾經不斷占據他夢魇的臉,讓葉倓怔在那裏,心中無數個想法閃過,卻一個都抓不到尾巴。

宮少瑭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冷聲道:“終于找到你了。”

葉倓不知道宮少瑭為什麽來找他,當初他們之間已經斷得幹幹淨淨了,而這些年宮少瑭也不曾打擾他的生活,他們就像走過焦點已經分開的兩條交叉線,根本沒有必要再見。

“你上來。”宮少瑭的語氣一如繼往,沒有商量,只有吩咐。

葉倓條件反射地要起水,但突然想到自己跟宮少瑭已經沒關系了,也無需要再聽他吩咐了,頓時有了些底氣。

“有什麽事就直說吧。”葉倓泡在水裏,仰頭看他。

宮少瑭與他對視許久,道:“你長大了。”

這話聽不出是表揚還是失望,葉倓淡淡一笑,“我們已經結束了,不應該再有交集。”

宮少瑭眼睛不眨地看着他,“我現在後悔了。”

葉倓微微皺了一下眉,将複雜的心情壓下去,“我沒後悔。”

宮少瑭看着他,眼神陰沉又兇狠,似乎下一秒就會直接把他揪上來讓保镖綁回去。不過這是華國境內,宮少瑭不能,也不敢。

葉倓垂下眼睑,不再看他。

宮少瑭在池邊站了好一陣,最後什麽都沒有做,轉身離開。

葉倓不知道自己維持了多久宮少瑭離開時的姿勢,直到有早上來游泳的大爺踢拉着拖鞋進來,他才回過神,撐着池邊起水,卻兩次都沒起來,第三回才狼狽地爬上岸,站在那頭的大爺看了看他,确定沒事才入了水。

葉倓渾渾惡惡地回到住所,連早餐都忘記買了,也不覺得餓。倒在床上像卸了全身的力氣一般,眼神空洞,似乎在想事眼,又似乎什麽都沒想。

他跟宮少瑭的關系早在三年前就結束了,他不知道宮少瑭為什麽要找他,又為什麽要後悔,或許是沒再遇上心怡的人了,所以才想回頭找他?可他已經愛不動了啊,宮少瑭……來得太晚了。

四年前——

葉倓作為交換生,到國外學習繪畫,那時葉倓上大三,青春洋溢的,性格單純,很受同學們歡迎。

葉倓從小沒有父親,跟着母親一起長大,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弟弟乖巧聽話,今年剛上高一,學習成績好,心思簡單又非常孝順,是他和母親的驕傲。

然而就在葉倓出國留學三個月後,一天晚上,母親突然打來國際長途,說弟弟病了,急需一筆錢,不知道該怎麽辦。

葉倓從沒見母親這樣無助過,父親走那會兒,弟弟才兩歲,母親抹完眼淚就抗起了這個家,盡心盡力地照顧着他們兄弟,從無偏袒,家中和睦,是鄰裏羨慕的家庭。

如今母親這樣,葉倓知道她是真的無助了。

“弟弟得的什麽病?”葉倓焦急地問。他還記得他出國的時候,弟弟不舍地紅了眼睛,他跟弟弟說,就兩年,回來工作了,就有錢供他上大學了。

“我……我也說不清楚,說是腦袋裏長了個東西,一會兒我把病例拍下來發給你。”母親慌亂地道。她沒有什麽文化,後來企業改革下了崗,她就靠做零工養活孩子,讓她描述繞口的醫學術語,實在太難為她了。

“好。媽你別着急,弟弟那邊還得靠你照顧呢。”葉倓安慰着。

“好、好,我知道。我是想說,不行咱們把房子賣了吧,給你弟弟治病。”母親的聲音有些哽咽。

葉倓忙道:“不行的話只能這樣了,醫生說治這個病要多少錢嗎?”

“沒具體說,只說按五十萬準備吧。”

葉倓眼前一黑,他家那個小房子最多能賣三十萬,剩下的二十萬可怎麽辦?

“媽,我知道了,你先別急,一會兒把病例發給我,我問問同學。這錢不行就先把房子賣了,剩下的我再想想辦法。”葉倓道。

“好,醫生叫我了,我先挂了。你自己也注意身體啊。”

“诶,我知道。”

次日,葉倓拿着病例托了同學的關系,找了學醫的臨校同學給看看,那同學很負責任,還特地帶他去拜訪了自己的教授。教授看後,也建議盡快做手術,不過腫瘤的位置不好,很容易成植物人。但保守治療怕情況急轉直下,到時候救都沒法救了。而且這個手術最好是去大醫院,成功率會比較高。

葉倓臉色發白地謝謝過教授和那位同學,就先離開了。

他們家在三線城市,那裏的醫院治這個病姑且要五十萬,那大醫院呢?一百萬?還是兩百萬?他上哪兒去弄這個錢呢?

弟弟沒有保險,也沒有任何人能幫他們負擔這筆費用,他們也不可能放棄弟弟,所以……怎麽辦?

萬裏無雲的陽光炙烤着葉倓的臉,讓他陣陣發暈,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不然弟弟就更沒指望了。

邁着沉重的步子走進牆角的陰影裏,葉倓蹲下來,看着前面來往的車輛。

突然,他想到自己打工作的酒吧領班好像無意間提過,對面的高級會館有一位客人,喜歡年輕的男孩子,出手闊綽,是俱樂部裏那些小少爺們的向往。因為俱樂部沒有合那位客人口味的資源,那人也不喜歡勉強,只喜歡自願的,所以俱樂部為了留住這位金主,才四處為那人找合口味的男生。

葉倓捏了捏拳頭,心裏掙紮的快将他扯碎了。

他喜歡男人,雖沒出櫃,卻也沒什麽可否認的。但為了錢跟一個不認識,甚至不知道長相、性格的男人上床,他心裏是抵觸的。而且如果讓學校知道,他就只能退學了。

可從另一個方面想,為了救弟弟,跟男人上幾回床又算得了什麽?閉上眼就當對方是自己的戀人,應該也還好吧……命和身體比,自然命更重要。

直到夕陽西下,在兩端掙紮不休的葉倓才站起身。

腳上驟然生起的麻痛感,讓他險些沒站住,扶着牆緩了好一會兒,葉倓邁着沉重的步子,走向打工的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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