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痛麽?
江榴微微一怔,下意識看了一眼周泊辰。
周泊辰也正看着她。
男人的眼眸似漆黑的墨色,沉沉看不透。
過了一會兒,江榴方才低下頭,小聲應了。
岑曉在電話那邊的聲音格外溫柔,“你泊辰哥哥跟你在一起嗎?我聽他朋友說,你和他都回家了。”
江榴說:“他在這裏。”
岑曉笑了一笑,輕聲溫柔道:“那正好,可以幫姐姐把電話給泊辰哥哥嗎?姐姐有話跟他說。”微微一頓,“他的電話我打不通,不知道是不是關機了。”
江榴微微抿唇。
姑娘低下頭,低聲答道:“嗯,好。”
說完,她把手機遞給周泊辰。
周泊辰微微垂眸。
江榴小聲道:“岑曉姐姐的電話,她說你的手機打不通。”
周泊辰沒有說話,接過手機。
他神情寡淡,手放在兜裏,轉身走開了兩步。
江榴望着周泊辰的背影。
風吹來他的聲音,很低沉,聽不清,似乎說了什麽“醫院”,其他就再也不知道了。
夜色深沉,寂靜無比,星星寂寞地挂在天邊,被月亮的光芒照得模模糊糊看不清,遙遠又卑微。
岑曉真的很好。也只有她才配得上周泊辰。
江榴慢慢地垂下頭。
如果說自己是天邊的一顆寂寞的星星,一顆不會發光的星星。
那岑曉就是月亮,有這世間最明亮而溫柔的光芒。
江榴擡手捏了捏耳垂,沒有讓眼淚落下來。
有點疼。
暑假才打的耳洞,現在傷還沒有完全好。可能要過半年才會完全沒有感覺。
還在讀初中的時候,第一次見到岑曉,她就戴着耳釘,小小的白白的鑽石一樣的耳釘,偏過頭笑的時候,特別好看。
十四五歲的小江榴回到家以後,跟江父江母說也想打耳洞。
結果挨了好一頓罵。
三年之後,江榴高考結束。
她終于能夠去打耳洞了。
打耳洞的時候,美容醫院的護士用一個槍,“啪啪”兩槍,便輕而易舉打了兩個耳洞。
可是打耳洞真的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不會痛。
打耳洞的痛,是很緩慢而長久的。也許剛剛打的時候不痛,但是長久下來那種一旦碰到傷口便觸動的細微的刺痛和折磨,才是真正的痛。
就像她喜歡周泊辰。
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的喜歡。
那是青梅竹馬無法說出口的暗戀,也是一個永遠不會愈合的傷口,一旦牽扯便會痛,像細針無聲刺進傷口一樣,綿密而緩慢的疼痛。
那時候太小,可等到長大了,卻又錯過了。
再也回不去了。
周泊辰也永遠不會知道。
江榴低着頭。
周泊辰在兩步遠的地方,聽電話。
自始至終,恍惚才聽到周泊辰說了一個“好”字。
直到周泊辰回到江榴身邊,把手機遞回給她的時候。
姑娘才回過神來,慢慢地擡起頭。
江榴伸出手,要接過周泊辰手中的手機。
可就在時候,手機卻又再次響了起來。
這次來電人是有姓名的。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
周亦。
江榴和周泊辰同時看見了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字。
周泊辰微微垂眸,握着手機的手一頓。
江榴也是微微一怔。
她接過手機,劃開接聽,“喂?”
周亦的聲音聽起來帶着少年的稚氣,有些不高興道:“江榴,你中秋回家了?”
江榴垂下眸,“嗯,中秋回家了。”
周亦更加不高興了,好像有些氣鼓鼓的,又沮喪又失望道:“我還做了攻略,想和你一起在L市逛逛玩玩呢,我聽說這邊的金沙灣特別漂亮,還有個玻璃長廊晚上夜景很美。”
江榴低着頭,聲音也很低,“沒關系,下次再去。”
周亦似乎聽出她的情緒不高,安靜片刻,忽然問道:“你現在在幹什麽?”
江榴一怔,擡頭望見一輪圓圓的月亮,便道:“賞月。”
周亦在那邊笑了,“早知道我也回去了。”頓了頓,“對了,你中秋放假什麽時候回來?幾點的車,要不要我去高鐵站接你,我在這邊待着快無聊死了。”
……
周泊辰站在旁邊,看着江榴。
江榴握着手機,低着頭打電話。
她的話不多,多半都是周亦在那邊說,她偶爾應一兩句。可是每一個“好”“嗯”“沒關系”,都是她從來不曾對他用過的語調,仿佛都溫柔到了極點。
月光淡淡地落下來,照在江榴垂眸時烏黑的睫毛上,也照在她白皙圓潤的耳垂上那顆小小的耳釘,倒映着月光。
周泊辰看着她的耳釘,想起周亦說,他和江榴一起去打的耳洞。
少年時總愛相信什麽情真意切,天長地久。
可是到了最後才發現,最愛的人根本不在身邊。而時光已匆匆如流水,轉眼物是人非,卻再也回不到當初。
那個會在冬天的傍晚,把新買的手鏈伸到他面前給他看,會在放學回家的單車上緊緊抱着他腰的小姑娘,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
也許是被他弄丢了。
也許,他本就不是她生命中的人。
她喜歡周亦,也沒什麽不好。那個少年生動活潑,愛笑,愛玩。
周亦身上有他沒有的一切。
何況,江榴一直不過是把他當成哥哥。
所有的心痛和放不下,都不過是一個人的一廂情願。
江榴挂了電話。
她低着頭,正想把手機放好。寂靜之中,卻忽然聽得周泊辰問了一句:“痛麽?”
江榴一怔,擡起頭。
周泊辰看着她,神情仍舊清冷寡淡,“打耳洞,痛麽?”
江榴沒有說話。
許久,她才低聲道:“痛。”
周泊辰問道:“痛為什麽還要打?”
江榴一怔,擡起眸。
周泊辰看着她,靜靜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眸裏什麽也沒有,連一絲波瀾也沒有。
為什麽?
她要回答,因為喜歡他嗎?因為想變成他喜歡的樣子嗎?
江榴鼻子忽然一酸。
她避開視線,轉過頭去,忍住眼底的眼淚,聲音很小,卻帶了些許倔強和執拗,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跟你沒關系。”
天臺上寂靜了很久。
夜風吹來,無聲又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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