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中毒

他還記得當時和蘇見深的話,此刻他能安安穩穩的站在這,想來蘇見深已經找到辦法救了他了。

餘斬涯這麽想着,便慢慢将目光落在他背後的人之上,透過門外蒙白的光影,他依稀看清了這個昏迷的男人,是蘇見深。

此刻的蘇見深正垂着頭,已成昏迷之态,血水和雨水交雜,滴落在地上,幾乎看不清顏色來。

縱使是昏迷,他的雙手卻還輕輕的環在公子懷的脖頸間,他已無意識,也并不知道此刻背着他的人是誰,只是潛意識的希望,能長長久久的,依偎在這寬和的後背上。

餘斬涯自然清楚公子懷是為了什麽而來,他背着受傷的蘇見深,大老遠跑到這來,自然不是為了和他閑談的。

他微點了點頭,便将門拉了開,斜風細雨刮了進來,餘斬涯道,“別站着了,快進來吧。”

小屋內,雖陳設極簡,但在這個風雨交加的冰冷夜晚,卻是個極其暖和之地。

公子懷輕輕将蘇見深放置在床榻上,轉而看向餘斬涯道,“前輩,今日冒昧前來,實因我的這位好友已中毒,想求前輩出手相救。”

話至此處,他從未這樣求過人,卻頭一次為蘇見深低下了頭,他心中惦念着蘇見深,微急道:“不知可有法子?”

餘斬涯受承仙宗多年教導,自然是以慈悲心看待世人,何況蘇見深與他有過一面之緣,自然不會見死不救。

“幾時昏迷的?”

公子懷回道,“天明,今日天明。”

餘斬涯坐在床榻邊,指頭微彎,去探蘇見深的氣,聞言頓了一下,低頭看了眼公子懷,他的靴子已經瞧不見顏色,衣裳四濺着泥巴,他道,“你是從千夜界一路将他背到這來的?”

公子懷回道,“是。”

餘斬涯聞言倒也沒說什麽了,他接着伸手探蘇見深的氣,他的氣息極若,瀕臨消失。

餘斬涯便輕聲念訣,拂塵裏一根白毛,化作一團靈焰緩緩懸浮在蘇見深的眉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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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斬涯道,“他中的是妖毒。”

公子懷眉頭緊鎖,目光裏有幾分詫異,他不知道他昏迷的這些日子裏,蘇見深到底經歷了什麽。

“可有的救?”

餘斬涯雙手合十,又負手而轉,只見懸在蘇見深眉間的靈焰,緩緩落入了他的眉心。

他一面施法,一面道,“你既然費盡心思的過來,我必然不會讓你白跑一趟。”

公子懷聽聞此言,心中松了口氣,餘斬涯此話,便是告訴他,這毒他可解。

公子懷低聲道了一聲謝。

靈焰在他的體內流轉,如同熾火一般,毒火與熾火相撞,在蘇見深的體內展開一場烈火大戰。

蘇見深的面色,一會兒紅一會兒黑,一副将醒未醒之态。

窗外風聲獵獵如奏,敲打在簡陋的小窗邊,幾乎要将那層廉價的窗戶紙捅破。

餘斬涯起身倒了熱茶,看了眼公子懷,遞過去,“別看了,今晚他是醒不過來的。”

公子懷擡眼問道,“那他何時能醒過來?”

餘斬涯看了眼蘇見深道,“看他的造化,少則三日,多則半月,總之也不會太久,你莫要擔心了。”

他一面說,一面遞着茶,見公子懷不說話也不接茶,眼神點了點手中的熱茶道,“走這麽遠,不渴嗎?”

剛熱好的新茶,有幾分燙人,落在公子懷冰冷的手裏,竟有些暖手。

他濕透了的身子,毫不停歇的滴着水珠,滲入地下,腳下積成淺窪。

餘斬涯見他不說話,便接着道,“你這衣裳濕透了,可要換下?我那還有件幹淨的衣裳,尚未穿過,你若不介意,可拿去穿穿。”

公子懷這才回了頭,低聲說,“多謝,不必了。”

餘斬涯看了眼他腳下泥濘的地,想了想,還是開了口道,“你若覺得不必我自然也沒什麽好多說,只是我那地是新翻好的,你若是不換下,明日我便還得重新翻了。”

公子懷聞言,低頭看了眼已成淺窪的腳下,這才發覺,他一路過來,竟将他的屋子弄得這樣濕了。

他這才擡頭,略有歉意的道,“對不住,我并未注意……衣裳在哪?”

只見餘斬涯指尖一動,身後的箱子眨眼間打開,一件鋪疊好的白衣,如風般落在了公子懷的手上。

公子懷換好了衣裳,這才來喝茶,那茶熱,入了腹中,只覺暖人的很。

餘斬涯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蘇見深,笑了笑說,“你和他,倒是有趣的很,他拼了命的救你,如今你拼了命的救他。”

公子懷喝茶的手頓了頓,“先生見過他?”

餘斬涯笑了笑,蹲在爐子邊烤火,“他是個仁義的,你有他這樣的好友,也不失為一樁幸事。”

爐子裏也不知落進了什麽東西,“噼啪”了一聲,呲出幾顆火星子來。

餘斬涯話至此處,又看了眼公子懷道,“不過,你也不錯,是個深交的性子。”

公子懷頗有禮數的笑了笑,喝了兩口茶,見餘斬涯伸着手烤火,有幾分好奇,問道,“先生不是修仙之人嗎?竟也怕冷嗎?”

餘斬涯烤着火,笑了一聲,他是修仙的體魄,又怎會怕冷呢,只是他喜好凡間之事,親自下地,親自種田,這其中之樂,旁人是不會明白的。

他沒回公子懷,只是看了他一眼,笑說,“這爐火暖和的很,要不來烤烤?”

公子懷抿了口茶,看了眼床榻間的蘇見深道,“不必了,我去看看長留。”

餘斬涯提着銅壺,輕放在爐子上,他吹着壺子上頭的灰,一面吹,一面揮,似乎是漫不經心的閑聊道,“你與他還真是情深意切,這世間做知己能做到你與他這樣的,已然是少有了。”

他想起那日蘇見深負傷救公子懷,想來他的中毒之事,多半是與公子懷解蠱之事有關。

妖毒?

他輕輕的擦着壺子邊的灰,有些心不在焉的想,他是打哪中的妖毒,這妖又藏在千夜界何處呢?莫要禍害百姓才是。

銅壺裏的水本就是半熱的,如今撂上去沒一會兒,又呼呼的冒着白氣。

餘斬涯看了眼床邊的公子懷,打了些水遞給他,熱水還冒着白氣,彌漫在坐在床邊的公子懷臉側。

餘斬涯道,“把他衣裳脫了,擦擦身子吧,這雨一時半會是停不了了,今夜你們便在這歇着吧。”

公子懷接過水,望了眼餘斬涯,“多謝先生。”

餘斬涯輕聲笑了笑,眉目清秀,“不必謝我,那日我與蘇公子相見時,便已然對他說過,倘若有難,可來找我,如今幫你們,也算是守了我的承諾。”

說到這,他看了眼外頭的天,一聲悶雷乍響,透過窗,只看見微白的天色裏的婆娑樹影。

他打了個哈氣說,“今日才是頭,還不知他何時醒呢,你難道要夜夜守着嗎?早些睡吧,已經不早了。”

公子懷并未多言,向他微微點了個頭道,“先生去睡吧,我不困。”

餘斬涯知道他是擔心蘇見深,便也不多言了,略點了點頭道,“若是有事,叫我便是。”

餘斬涯一走,屋子裏便安靜了下來。

銅壺落在八仙桌上冒着白氣,爐子裏燒着新煤,孤燈已殘,暗淡的燈火落在床邊一個單薄的身影裏。

窗外風聲獵獵,爐子裏又不知怎的炸裂了一聲,公子懷看了眼春凳上的熱水,想來已經涼了些。

他伸手扶起蘇見深,蘇見深的身子已經濕透,臉色發紫,幾乎看不出血色來,鬓發散亂。

公子懷擡起手擦了擦他的面頰,卻發現他的面頰如冰窖一般冰冷。

他想起,前些時候,他那副眉頭高挑的神氣模樣。

但如今,再見現在這副模樣,沒來由的叫人心疼。

如今他也沒什麽可幫蘇見深的,他只有等,等蘇見深醒來。

他一步步褪下蘇見深的衣裳,裸露的身子,在他眼前慢慢的展現。

他瘦的很,身上還有幾處舊傷,像是磕磕碰碰落下來的,想來,他從前也是個不安分的性子。

也是,性子本就是天生定的,若要改,也難得很。

也許是衣裳牽扯了傷口,蘇見深忽然低聲呢喃了一下,公子懷見狀,趕忙問,“怎麽了?”

蘇見深閉着眼,不答。

其實公子懷又怎麽會不知道,怎麽會不知道他根本聽不見呢?

他只是內心裏希望蘇見深聽見罷了。

他半抱着蘇見深,溫熱的手心緊貼着蘇見深裸露的腰間,蘇見深垂着腦袋,枕在公子懷的脖頸間,他昏的沒力氣,整張臉下意識的埋進了公子懷的脖子裏,幾乎成耳鬓厮磨之态。

公子懷低頭,眼處正是蘇見深微薄的唇,再沒有那份得意洋洋之态了。

公子懷隐隐約約的聽見了蘇見深的悶哼聲,他的心似乎被人捏住了似的,他趕忙問,“是不是哪裏疼了?”

公子懷聲音裏有止不住的關切,可是蘇見深又怎麽會聽見呢,他體內正是烈火大戰,他昏得沉沉,下意識的想尋個暖和處。

“能聽見我說話嗎?”

公子懷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腰間,是想問他,或許心裏盼着他真的能聽見。

公子懷輕聲的喚他,“長留,長留……”

蘇見深卻是一點反應也無,只這麽昏沉的倚在公子懷的懷中。

他的身子像個大冰淩,渾身上下像是發着寒氣。

公子懷擰幹了臉帕,帶着熱氣的帕子,輕輕的擦拭着蘇見深的身子。

他右手半摟着蘇見深,只有左手騰出了手來,又擔心着他的傷,只得慢慢的擦着。

臉帕輕撫在蘇見深的身體間,公子懷的手比臉帕還熱,掌心順着臉帕的位置,也一步步的滑過他的身間。

長留,你一定要活着。

公子懷的腦海裏只有這麽一句話。

他一直以為他十分了解自己,他要什麽不要什麽,心中自來是有數的。

可是臨到了這個時候,看見蘇見深躺在床榻上,看見他發青的面孔,看見他滿身的傷。

他才知道,原來好多時候,好些事情,連他自己都沒曾發覺。

沒曾發覺,他原來是這麽這麽的看重他,這麽這麽迫切的希望他能活着。

他對他之情,公子懷心裏十分清楚。

雨似乎小了些,他替蘇見深擦好了身子,便又輕輕的将他放在床上,又将被子鋪好,蓋在他的身上。

水已經涼了,夜也已經深了,但公子懷卻毫無睡意。

他依着床欄靜等,只聽着爐火裏的炸裂聲,時而裂響,時而悶沉。

正出神間,耳邊似乎聽見了蘇見深的聲音。

他低頭一看,蘇見深皺着眉,嘴裏似乎是在說話。

公子懷想聽清,可是他的聲音太低了,外頭雨聲潺潺,早便将蘇見深的聲音埋沒了。

他彎下了腰,輕聲道,“長留,你說什麽?聲音大點。”

蘇見深依舊低聲的說話,只看見他的嘴巴在動,可卻聽不見聲。

公子懷見狀,只得趴了下來,可是還是聽不見。

沒法子,他索性頭靠在了蘇見深身側,臉頰幾乎貼住了蘇見深的臉,帶着寒夜裏的冷涼。

公子懷的耳朵就這麽貼着他的嘴角,依稀聽見他在喊,“娘,娘……”

他喊得無力,好似在哼哼似的,公子懷聽了好一會兒,才确定,他是在叫娘。

他又在叫娘了。

對于一個孤苦的孩子而言,家和娘,便是他的歸宿。

蘇見深眉頭緊皺,喃喃的喊,聲音軟和無力,一聲聲的娘叫的,像是在夢裏一般。

公子懷說不出心裏的滋味,他輕輕的環住蘇見深,他怕碰到蘇見深的傷他會疼,便只這麽虛籠在手臂間,聲音裏有着暖意,低聲在他耳邊安慰說,“長留別怕,快些醒來,天亮了,就能見到娘了。”

不知這句讓人心安的話,蘇見深是否聽見了,總之公子懷說完後一會兒,蘇見深便不喊了。

但他面色仍舊不大好,眉頭緊鎖,大約是夢到了什麽事。

公子懷這麽虛抱着他,心想,他真像是個孩子。

其實公子懷心裏明白,那個所謂死而複生的娘,只怕是寰君明樓的一場陰謀,可是他又怎麽忍心告訴蘇見深,他期盼多年的一場夢,只是一個虛幻的影子呢。

煤爐裏又炸裂出了幾顆火星子,公子懷回了神,見蘇見深似乎已經不叫了,便要緩緩起來。

他手撐着床榻,正要起身,忽聽見蘇見深呢喃了一聲,這一聲他聽得仔細而清晰,眼眸在那一瞬間放大。

他聽見蘇見深喚了一聲,“玉儒。”

公子懷起身的動作便在那一瞬間,愣住了。

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極輕柔的道,“是我,長留,我在這呢。”

蘇見深又低聲叫了一聲,“玉儒。”

他夢見了什麽,又為什麽要叫公子懷的名字?或許只是蘇見深潛意識裏,覺得這個人是和娘一樣溫暖的人。

他這麽叫罷便又似昏迷了過去,好一會兒,公子懷才緩緩起了身。

那一夜公子懷一直不曾合眼,心裏頭想着蘇見深的傷,還想着,他夢裏呢喃的那一聲,玉儒。

他夢見了什麽呢?

日子如水珠落入海裏,流得悄無聲息。

公子懷在露仙居已經呆了七日了,前三日他幾乎不曾合眼,餘斬涯看不過去,便索性施法讓他睡了三日。

床榻上的蘇見深,在來到露仙居的第七日裏方才睜開了眼,他的意志漸漸被喚醒,只覺得渾身上下酸疼的厲害。

但這一睜開,他便有幾分愣神,因為此刻坐在他床邊的公子懷,并非他印象裏那個衣冠楚楚的公子懷。

甚至有那麽一點狼狽,他鬓發微散,發髻散亂,梨花簪往下傾斜,幾乎要掉下去。

公子懷見他醒了,面色微喜,幾日沉悶的苦氣瞬間散去,笑了一聲道,“你總算醒了。”

蘇見深略點頭,回道,“我是醒了,不過你這是睡了多久,怎麽弄成這樣?”

餘斬涯擰着鐵鍬,腳還沒來得及埋進來,聲音從門後傳來,“他守了你三日,我若不弄昏他,只怕他現在就剩半個魂吊在那了。”

蘇見深聞言愣了愣,擡眼看公子懷道,“你……”

他還沒說完,便被公子懷接過了話頭,他知道蘇見深要說什麽,索性笑說,“無妨,此事乃是我心甘情願。”

蘇見深一聽他說起“心甘情願”,便覺得十分好笑,裂開了嘴道,“那便算是你報恩了。”

公子懷嘴角輕揚,“報恩?”

他模樣雖不修邊幅,看着有幾分頹唐,但他面容俊美,縱使如此頹唐之下,也不覺俗氣。

蘇見深與他玩笑道,“上一回還是我救得你呢,如今輪得到你來救我,可不算報恩嗎?是不是?”

公子懷這才想起這樁事來,他這幾日睡得昏沉,腦子也有幾分遲鈍了,笑說,“很是,很是。”

他說罷,又接着問道,“對了,你身子如何了?”

蘇見深道,“好多了,只是手腕和肩頭有些疼。”

公子懷看了一眼他的傷,道,“此番你能醒來乃是為高人救得你,必得好好謝他才是。”

話至此處,門外的餘斬涯擰着鐵鍬敲了敲牆面,黏在凹陷處的濕土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他這才,舉步回了房裏。

蘇見深一眼便已經認出了他來,他沒回過神來道,“你是那日的高人?你怎會在這?”

餘斬涯道,“這是我的露仙居,我不在這,又能去哪呢?你該瞧瞧,你又怎會在這才是。”

他笑着搖了搖頭,一面往屋裏走,一面道,“是你的好友帶你來的這,你昏睡了七日。”

“七日?”

餘斬涯放下了鐵鍬後,走了過來,“讓我看看,你的毒如何了。”

他說着便把低聲捏訣,只見蘇見深的額間緩緩飄出袅袅青煙,青煙中盤桓着一股黑氣,在餘斬涯負手施法間,瞬間四散,無影無蹤了。

餘斬涯道,“好了,往後小心些,好在你有些修為,不然我也無能無力。”

蘇見深訝異道,“妖毒?我中的乃是妖毒?”

餘斬涯起身倒茶,“若是尋常的毒,你這位好友何至于跑到這裏來找我?”

公子懷聞言便問道,“你怎會中妖毒?這幾日可是碰上了妖?”

蘇見深疑道,“妖?”

餘斬涯笑了笑道,“妖有術法,可幻化人形,你仔細想想,這幾日去了什麽地方,可碰見了什麽人?”

他頓了頓,看了眼蘇見深手腕裏的那道血痕,問道,“還有,你那手腕上的傷是怎麽來的?”

蘇見深聽此話,猛然想起那把鸾繡刀,他的腦海這才一個激靈,所有事情在那一瞬間忽然清晰明确了起來。

他當時一心只想着要救公子懷,并為花旁的心思去思考其他事情,如今細細想來,他去到寰君明樓的一路上,處處都透露着蹊跷。

寰君明樓防守嚴密,縱使他再過小心,怎會一路上只碰上那麽幾個零星侍女

更何況解蠱這樣的密辛,區區侍女又怎麽會知道還知曉那把鸾繡刀放置何處

他能這麽輕而易舉的拿到鸾繡刀,恐怕早在一開始,這個寰君明樓的樓主早就知曉這一切。

而他闖明樓,中毒,也不過是落入了那個江淮左的圈套罷了。

公子懷聽完來龍去脈道,“這麽說來,這個寰君明樓倒是蹊跷的很了。”

蘇見深道:“何止是蹊跷只是我想不通,玉儒,你說他為何要如此置我于死地呢?還有你體內的蠱蟲,絕非巧合!”

“自然絕非巧合,天下怎麽會有如此多的巧合,除非是有意為之。”公子懷說到此處,起身道:“你還記不記得那日張安的話,你我的身份恐怕早便暴露,這長生不滅像定然與那位遲遲不曾露面的寰君樓主有關。”

公子懷甚至有一種預感,這盜取長生不滅像的人或許就是這個寰君樓主。

蘇見深問道:“那我們如今該怎麽辦”

大約是提起此事,他頗為心急,剛說完話,便摸着床欄要起身,冷不防腦海一陣暈眩,公子懷連忙拉住他的手道:“你身體剛好,先修養幾日再說。”

“不行!”蘇見深一改往日态度,他擡頭看着公子懷,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臂,“玉儒,你忘了我師父了嗎?此事絕不能耽擱,我沒事的,我修煉這數十載,身子怎會如此虛弱,方才,方才我不過是起身的快,睡得久了,一時不适才止于此,我們還是盡快找到長生不滅像,此事是萬萬不能耽擱的。”

公子懷雖心疼蘇見深身體,可他更明白,此時并非兒女情長之時,三天界數萬百姓的命,皆捏在他們二人手中,更何況,一路尋到此處,蹊跷詭異,這盜竊之人的心思,定然不純。

倘若多待耽擱,只怕是夜長夢多。

“好。”

他說着,便扶着蘇見深要起來。

蘇見深雖面色蒼白,可神色中卻有着少年人滿心的堅定果敢。

一直立在一旁的餘斬涯笑了笑,“我原不該管這些事的,可難得遇上兩位赤誠之人,我早覺與兩位有緣,既然是有緣,便伸一伸手,助此良緣吧。”

他大手一揮,眼前的靈氣有如千軍萬馬彙聚奔騰,在剎那間幻化成一張朱色畫卷。

蘇見深道:“這是……”

餘斬涯笑了笑,“莫管此物是何物,你二人只需要知道,是要助二位的。”

說罷,佛塵揮動,畫卷中隐隐有一股靈力正湧動着,就在那剎那之間,蘇見深公子懷二人便被那靈力卷入了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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