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真該被人唾棄

姜願離開會場時,便聽到了緊随其後的腳步聲,所以當黑色西服外套從天而降披在她肩頭時,她并無多餘的驚慌,只是下意識地用手攏住外套,側身去望宋宴山。

宋宴山正眉眼溫柔地将她被壓住的長卷發捋起,讓頭發自由地舒散在外套上。

姜願有些想抽煙,但摸了衣兜才想起今天借了別人的禮服穿,穿得人模狗樣,似乎不太好放肆,于是只好可惜地嘆了聲,擡頭望着月朗星疏的夜空。

她道:“怎麽不去跳舞?”

姜願原本以為宋宴山會回答沒興趣,但沒料到他說的是:“我不會跳舞。”

她驚訝,指了指舞廳的方向:“你剛才這麽傲慢地拒絕了開舞,是因為你不會跳舞?”

宋宴山不答反而看着她問:“你覺得我剛才很傲慢?”

姜願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倘若她說為莫夏的處境而有兔死狐悲之傷,似乎有些臉大。畢竟莫夏什麽身份,她又是什麽身份,怎樣也輪不到她來悲慕夏。更何況,慕夏與宋宴山男才女貌,是登對的一對,此時不對付,不代表日後也冷眼相向,怎樣看,都是姜願更可憐些。

但她仍舊不免從宋宴山方才的冷臉中憶起‘醉生夢死’的後巷中,他對那些搭讪的女人的冷漠與不耐煩。其實她姜願若非占了個與布偶青梅原身一致的便宜,她和那些個女人,和現在的莫夏也無區別。

既然如此,悲一悲,似乎也在常理之中。

但這樣的話,姜願是不會講出口的,只好含糊地回答:“畢竟莫夏看上去很期待跳開場舞,大家也都知道她是和你跳開場舞,你一聲不吭地換了人選,确實有些不妥當。”

她話說得很委婉了,但宋宴山仍舊敏銳地察覺到了姜願所糾結的,并不在于他是否跳了開場舞,而是在于他處理這件事時的态度。

他道:“別誤會,也千萬別把我當不把女生當回事的纨绔子弟。我曾兩次三番發消息告知了莫夏,我并不會跳舞,只是她将其視為我的托詞,并不信我。我又不能真的上場,只能決定另換了人選,對此她并非不知,只是驚訝于我竟然真的這麽做了。”

姜願皺眉聽着。

宋宴山又道:“你說莫夏期待開場舞這話也對也不對。她确實希望能和我跳這支舞,但重點不在于我這個人和那支舞,而只在乎開場舞與舞伴所能帶給她的榮耀,這也是為什麽我和她解釋後她仍不同意更換舞伴的原因,她不允許她的榮耀遭到一點的折損,可她不知道,當選定我為她的舞伴時,她的榮耀必将遭到折損。”

姜願啞然。

宋宴山瞧着她的側臉,嘴角一翹,道:“你不要多想。”

“我沒有多想。”姜願回了句,又道,“但也不怪她,你說你不會跳舞,我不信,這應該是你們的必修課程才對。”

宋宴山輕聲道:“我并沒有那樣的條件和機會。”

姜願聽到這句話時不得不驚訝了,她不能理解宋宴山所說的條件和機會指的是什麽。

宋宴山笑了一下,很大不了的口氣:“其實也沒什麽,只是我不太有機會參加舞會,自然也沒有必要學習舞步。”

姜願道:“我原以為對于你們來說,參加舞會和喝水一樣,是件沒什麽大不了的事。”

宋宴山道:“我顯然不在你說的‘你們’之列。”

這時一曲終了,是開場舞結束了,會場裏的氣氛立刻熱絡起來,大家都在盡力地忘掉方才的小插曲,重新營造出熱烈的氣氛來。姜願沉默地聽了會兒,偏頭對宋宴山道:“我怎麽聽着他們很高興你不在。”

宋宴山沒答話。

姜願也不要他答,她的腦袋上驀然豎起兩只毛絨絨的三角形耳朵來,向着聲源側去,顯然是在很認真聽着會場裏的動靜。宋宴山忍着想要揉耳朵的沖動,将沉沉的目光轉向了夜色。

姜願在說話:“要說舞曲的話,我倒是會跳一首,倘若樂隊奏了,我就邀請你跟我共舞。”

宋宴山也沒有問她會跳什麽舞,立刻答應了聲,這下倒惹得姜願回頭去看他,眯起眼道:“不會跳舞?”

“确實不會跳,舞步匆亂,肢體僵硬。”宋宴山大方地說道,“但我相信你可以教會我。”

姜願才想說點什麽,便聽到會場裏傳出來小提琴纏綿悱恻的樂音,她為之一振,擡起手來,黑色的西服外套從她的肩頭滑落到腳邊,融入進了清冷的月色中,月下她微卷的長發似是朦在白色的輕紗中。

宋宴山的喉結上下滾動,便看着姜願向他靠了過來,五指滑入他的指間将他攏住,兩只手搭在他的肩膀,她踮着腳,唇貼在他的耳邊:“那你試試能不能跟上我。”

音樂開始激情四濺起來,姜願帶着他進退推拉,宋宴山仿佛是被她牽引的稚童,是被她用長鞭馴服的猛獸,他感受到所有的思想在剝離他的身軀,任着他的身軀由着姜願的玩弄而笨拙地前進後退。

宋宴山感到滾燙起來,他低聲問道:“探戈?”

姜願低笑:“是啊。”

宋宴山那原本只是虛攏住她腰身的手猛然收緊,雖然還隔着襯衣薄薄的布料,但他線條緊實的肌肉和那滾燙的溫度仍然貼在姜願的肌膚上,讓她清楚地感知着。他有力的胳膊托着姜願的身軀往後倒去,他的目光深深地定着姜願,觀察她的神情是否出現了一絲的慌張。

但沒有,姜願只是将他的衣料揪緊,乖順地任他帶着她。宋宴山在那刻忽然領略到了跳舞的另一層含義,不是什麽愛好,也不是什麽榮耀,而是這随着舞蹈緊随其來的宛若戀人的親密與信任。他很難想象和莫夏起舞是個什麽情景,卻又很高興能有機會與姜願共舞,即使他們還無法站在舞池中央迎接他人豔羨的目光。

他的胳膊收得更緊,索性把姜願夾了起來,姜願小小的低呼着,已經成年的她顯少有了被人舉高抱起的機會,可宋宴山卻輕輕松松地像抱着個孩子一樣抱着她,她不得不雙腿盤在他的腰側,雙手攏在他的肩頭:“不跳了?”

宋宴山笑着搖搖頭:“被你拿來審問的舞,不跳為好。不如你告訴我曲名,我學了下次邀請你。”

姜願道:“這首曲子的世界語翻譯為《一步之遙》。”

宋宴山笑收了:“這個曲名不大好。”

姜願道:“要好也好不到哪裏去,作曲家和女友分手又輸了馬賽,無論如何都不會有好心情。”

宋宴山不由地看向緊閉的雙環大門,他當然看不到會場內部的環境,卻能通過傳出來的嬉鬧聲響猜測裏面的歡樂。

那些人跳得很開心,就像之前在舞曲裏品味出愛情的他。而鋼琴與小提琴的音樂交織纏綿,越發得激烈,像是男女不顧一切得熱烈相愛,因潛伏在身側的深淵而顯得格外熾烈。

他下意識地去看姜願,姜願笑吟吟的模樣也相當的沒心沒肺,似乎她并不在乎什麽一步之遙,她邀請宋宴山跳這個舞,僅僅是因為這是她唯一會的,而她又太想知道宋宴山是否在撒謊。

宋宴山道:“姜願。”

姜願回神靜等他的下文,宋宴山卻突然不知該說點什麽,只道:“我們換首曲子。”

他是那樣的膽怯,世上有許多事無論簡單還是困難,只要宋宴山想,就能做到,可唯獨感情

姻緣,他無能為力。于是再堅定的無神論者宋宴山,面對姜願時,總會怯懦地迷信着玄學,即使下次要在大庭廣衆下跳舞,比起《一步之遙》,他也更願意跳《大花轎》。

姜願卻笑了:“換不換也沒什麽要緊的,反正也不會有共舞的機會了。”

陸運總說她在感情的世上太任性,看上的男人總要撩回來,也不追求什麽天長地久,只要一時歡樂。可其實不是,她對感情向來慎重,她之所以敢談那三個男朋友,也是知道大家都深谙好聚好散的道理,沒有負擔自然就只剩了高興,所以姜願肯在百忙中抽時間談戀愛調劑心情。

但宋宴山不同,他們兩人之間間隔的那步是萬丈的深淵,姜願無力亦無勇氣邁過,所以即使再想‘只差一步’地跳不停,也該到了懸崖勒馬的時候了。

這是姜願在心裏默默和剛出萌芽的感情告別,能有這樣的告別儀式也算無憾了,她面無表情地将那萌芽狠狠地拔去。

姜願彎腰将落在地上的黑色西服外套撿起,挂在宋宴山的臂彎上:“走了。”

她一語雙關地說道,然後不再留情地轉身走入夜色中,不過幾十秒,背後的足音又緊緊地跟

随着。

“我送你回去。”宋宴山十分耐心地說。

他并沒有再說多餘的話,反而有意地落了兩步跟在她的身後,如暗影般悄無聲息地把姜願送回宿舍,道了晚安後才離去。

姜願不明白宋宴山為何總有這樣的耐心對待一個替身,若那布偶青梅知道竹馬曾将滿腔溫情灑給了另一個人,還是因她才得以被高看幾分的人,豈不是鼻子都要被氣歪了?

而現在更可氣的是,作為得了便宜的那個人,姜願發現她有些舍不得宋宴山的溫柔周到。

真該被人唾棄,姜願木然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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