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我願身如火焰,化而為蓮,俯身足……
除卻機甲理論課出了點問題外, 開學第一日算是平穩地度過了,姜願面不改色地翹掉了美學系所有的課程,記了一沓構建系的筆記後在等宋宴山, 他說過晚九的課結束後要帶她去看機甲。
單兵系有一棟獨立的樓,裏面除了常規的體能鍛煉室,射擊室, 模拟艙之外,還有一間展列室是專門用來陳列各種退役後的機甲的。
帝國對于機甲這樣的重型武器有非常嚴格的管制制度, 非軍隊而不能接觸機甲, 尤其是攜帶武器的機甲, 軍校能搞到這一批退役後的機甲已經是破例中的破例了, 因此平時校務對此管理非常嚴格, 通常都有兩列巡邏隊巡邏。
但今天靜悄悄的,只有在玻璃櫃裏沉默矗立的機甲在列隊迎接他們的到來。宋宴山問姜願:“今天先挑個基礎款的機甲拆了。”
姜願正站在一個玻璃櫃前看高大的機甲, 高四米五,重達十噸的銀甲騎士收斂聲息, 無害地與她對視,她被盔甲上冷淡的光澤和夾雜着濃郁血腥的淩冽氣質所吸引, 聞言怔了怔:“我真的可以拆它嗎?”
有點奇怪, 就好像讓她去解剖歷經百戰的功勳英雄般,姜願竟然有些下不了手。
宋宴山點頭道:“可以。”
他刷了虹膜解鎖, 然後他走到這些沉默勇士的盡頭,打開放在桌面上的光腦, 插進了最高權限的黑卡,很快,挑高的屋頂上垂落下來機械臂,那櫃門前的六塊地板活動成了拼接的板床, 被底下的活動支架支起來,像是臨時手術臺,靜等着機械臂将機甲抓運到上面去。
宋宴山從靠牆的櫃子裏取出了防護服與防護罩,三大箱的工具箱,對姜願道:“過來。”
姜願才反應過來,繞過被“地板”支起的機甲向宋宴山走去:“這兒不是陳列館嗎?為什麽還會有這些配套好的工具?”
宋宴山道:“對于某些人來說是陳列館,對于某些人來說不是。我發現你的動手能力很強,正好有條件,不如看我拆一遍,再讓你組裝起來,做得到嗎?”
姜願不由地回頭看機甲。
宋宴山道:“組裝不回去也沒關系,一切有我在。”
姜願掏出光腦:“拆了就沒有裝不回去的道理,你慢慢拆,我慢慢記,保管在上課前給你還個完整的機甲。”
宋宴山瞥了眼光腦上顯示的時間,九點半,滿打滿算也只有十個小時,姜願這是預備通宵了。但她絲毫不覺得這是個辛苦的事,反而眼裏閃着雀躍的光看着機甲,她在撫摸感受機甲的材質。
宋宴山忽然覺得有些嫉妒。
姜願的動手能力确實很強,這或許得益于她母親在幼時對她潛移默化的影響與教育,讓她對于機械和工具沒有絲毫的陌生感,在宋宴山耐心通俗的講解下,她只花了六個小時就把機甲重新裝了回去。
姜願還在地上開玩笑地找尋:“沒有被剩下的零件吧?”
宋宴山道:“沒有,你做得很棒,簡直超乎我的意料。”
這時是晚上三四點了,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候,燈光灑出窗戶落入夜色中,好像被融入了密不透風的環境之中,很快就消失殆盡。宋宴山的聲音便是這燈光,落入了姜願的耳裏,就漸漸地消弭在這寬闊的空間裏。
姜願低頭道:“忽然想告訴你個秘密。”
宋宴山看她。
姜願沒有看他,只看着窗外潑墨般的夜色道:“不知道為什麽,在這種環境裏特別想說點秘密,你不會告訴別人吧?”
宋宴山溫聲道:“你可以相信我。”
姜願沉默了下,才道:“其實我對機甲也沒那麽陌生,我小的時候媽媽就會用撿來的易拉罐做機甲的模型,如果裝上她自己做的發動裝備,模型甚至可以動。”
這是她從來沒有和宋宴山說過的事,宋宴山驚訝地看着她:“阿姨是高等種族獸人?”
姜願“唔”了聲後道:“那個葉教授其實我也知道,他曾經是媽媽的導師。”
這無疑是個驚人的秘密,宋宴山深望着姜願,輕聲道:“所以那天我給你看影片時,你的反應才會那麽大。”
宋宴山承認那天給姜願看《秘愛》并非一時興起,而是卑劣的引誘,他希望姜願能意識到這個世界上還存在着不同種族等級獸人之間的通婚事實,并且在他的有意誘導下能接受這看似大逆不道的戀愛。但那天的事态發展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事後曾反思或許是自己太過急不可耐導致做事激進,方才招來如此後果,卻萬萬沒料到是因為這個。
宋宴山輕聲道:“你覺得她過得并不幸福,所以為她放棄大好前程去選擇愛情而不值。”
宋宴山無需姜願回答,他從她的神情中已經得知答案。
宋宴山想,怎麽會這樣。
姜願看着機械臂将機甲重新吊回玻璃櫃中,道:“發生的事情當然不會重來,但是我在這兒,便是對媽媽提出的關于低等種族獸人為何不能學機甲構建的質疑的最好佐證。我想葉教授願意高擡貴手讓我進他的實驗室,也是因為媽媽吧。”
宋宴山少見的沒有搭話,姜願把玻璃櫃門關上,才回頭看他。宋宴山正将穿過的防護服收攏起來,因為高溫焊接迸濺的火花上面已經灼出了些小黑洞,但他并沒有把防護服當垃圾而随意潦
草地收整。
宋宴山将衣服放到了桌子上,然後道:“我也告訴你一個故事,我認識得某位可敬的年長女士與她低等種族獸人的男友死別後,也被迫放棄了事業而聽從家族的安排聯姻生子,做另一個家族的門面裝飾,她一直都活得很痛苦。”
姜願為他忽然提起的故事感到驚訝,但在她意識到宋宴山在反駁她時,又聰明地合上了嘴,不知怎的,她開始懼怕宋宴山接下來會說出的話。
但宋宴山沒有說任何姜願以為會說的贊頌愛情的話,他只道:“或許阿姨當初選擇理想會獲得幸福,或許那位女士和男友成功私奔才能快樂,但沒有人能算到以後,只能保證在當下選擇時順應本心。如果是我,我仍然希望有個殉情的機會。”
姜願睫毛輕顫,宋宴山拿上權限卡走到她身邊:“我送你回去,洗漱一下,然後在樓下等你吃早餐。”
淩晨五點的軍校,已經有了披星戴月的學生,姜願和宋宴山在食堂對向而食,姜願幾次欲言又止,但每回都用滾燙的魚片粥堵了回去。
宋宴山将剝好的嫩生生的雞蛋放在醬油碟裏推給她,然後又拿起一個輕輕地敲開,雞蛋殼如雪片般從他手中落入托盤中。
他道:“吃飯不專心,小心噎食。”
姜願放下勺子看他:“你說要殉情的話是真的?”
宋宴山道:“不信?”
姜願搖搖頭道:“我只是不能理解。”
宋宴山道:“就像現實主義不能理解浪漫主義那樣?”
姜願道:“不是,我不能理解什麽樣的感情會讓人想要殉身。”她推己度人道,“舉個并不恰當的例子,我連母親過世後都沒有想要去死,那個名為‘愛情’的鬼東西又是憑什麽讓你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去死?”
姜願說完,呆呆地看着躺在醬油碟裏的雞蛋,腦內是更為混亂的思緒。她鬧不清宋宴山的話,究竟是為了渴望得到深刻又純粹的感情而發出的感嘆,還是已經有了殉情的對象而暫時無法做到的遺憾。
宋宴山随着她的視線,目光也輕輕停在了雞蛋上,一頓道:“你感受過孤獨嗎?”
姜願道:“人生而就是孤獨的。”
宋宴山笑了下,從喉嚨裏發出的笑聲輕得像是陣煙,飄過就散,卻偏偏留下後香,姜願從中品出了些許意味不明的情緒,卻沒有看他。
宋宴山道:“你說得沒有錯,但我要說得孤獨是指落入深淵,經久不見天日的孤獨,你是那裏唯一的活物,孑孓獨立,孤獨與寂寞刺透黑夜到你的身上,然後你忽然發現,其實深淵裏藏着很多雙眼睛,他們躲在黑暗中觊觎着你的血肉,他們貪婪的算計你的身體的每一部位的價值,在他們眼裏,你不是同類,他們不屑和你說話,直到十一歲前,你甚至都不會說出兩個字以上的話。”
姜願怔住了,她眼前浮現的是個羸弱蒼白的身影。
宋宴山清冽如泉的聲音又漫進她的思緒之中:“我一直都很喜歡藍星時代所流傳的‘步生蓮’故事。佛祖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于是佛祖深入阿鼻地獄度百鬼,連地獄之中流淌的熔漿般的火焰都被感動,在他行經之時,火焰化為蓮花送他前行,因此步步生蓮。”
高高挂在天上的彎月下,她又累又困又餓,鑽進某扇沒有關合的窗戶想偷點吃的,目光裏卻猛然撞見一雙黑眸,在蒼白病态的膚色下,那雙因為削瘦而顯得過大的眼睛格外得瘆人,那少年指着她,漫漫地開口,說得卻是:“疼……疼……”
姜願定定地看着他。
宋宴山道:“既有光落入深淵地獄,我願身如火焰,化而為蓮,俯身足下,度她過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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