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那瞬間,姜願以為她聽錯了

姜願正在漫不經心地胡思亂想中, 忽然聽到宋宴山開口說道:“陸運來找過我。”

那原本還算冷靜的心情因為這樣一句平凡無奇的話,又開始兵荒馬亂起來,姜願面上仍舊鎮定地道:“哦, 是嗎?”好像并不在意,又像是沒聽明白宋宴山的言下之意,其實內心已經怪起陸運的多管閑事來了。

他怎麽總是自作主張地幹預她的私事。

宋宴山的聲音一貫清冷, 姜願從前是喜歡的,可現在卻只能聽出冷酷, 他像是預見了姜願逃避的心理, 在她還未來得及抽手離去時, 便更緊地将她攏住, 同時學着她在外間的做法, 将手指搭在她的脈搏上。

他的眸子黑而幽,道:“你的脈搏跳得很快。”

姜願道:“宋宴山, 放手。”

宋宴山道:“你會撒謊,可是你的脈搏不會, 我不想聽到謊言。”

他說着,額頭輕輕地蹭着她的肩膀, 絨絨的頭發像是最輕微舒坦地撫摸, 撒嬌似地想安撫住姜願,姜願明知他接下來要說什麽, 可是現在已經走不掉了。

姜願深吸了口氣,道:“他是主動去找你的?”

宋宴山沒有料到姜願會突然問起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他頓了下快速地在心裏估量後正要回答時,姜願道:“你好好想想,要不要跟我講實話。”

宋宴山擡眼看她,卻只能看她抿緊的唇線與同時繃緊的下颌線, 他垂下了眼睑道:“是我去找的他,用了些并不光彩的手段,你要指責我們是一丘之貉嗎?”

姜願無意識地在掰他的手指道:“我給你一次解釋的機會。”

宋宴山将手收得更緊,不願再讓姜願抗拒他的靠近,攏着她的手也順着她的手臂下滑抓住了那作弄的手,抓在了掌心中反手覆住,于是原本只是求安慰蹭肩膀依靠的流浪狗姿勢,現在轉而成了黏糊糊的寵物狗狗撒嬌着不願讓主人遠去。

宋宴山道:“原本我察覺到你對高等種族獸人的抗拒,不該在還沒有改變你對我的印象前貿然開口與你告白,是陸運忽然發了三張男人的照片告訴我,那是你的前男友們。是我修行不到位,一時沒忍住,就沖動行事了,現在想想,倒還是巧。姜願,你說他為什麽會忽然給我發消息?”

姜願給了他一點反應:“所以現在你是要跟我告他的狀嗎?”

有一縷發絲不聽話地從她的臉頰側滑落,遮住了宋宴山看她的視線,他擡手将發絲撩起,細致地別在姜願的耳後,指尖繞過耳根的那圈引起了些微的戰栗。

姜願無聲地看着他,宋宴山道:“你總是可以這麽冷靜,冷靜到讓我有點害怕。”

姜願道:“你既然捏着我的脈搏,應該能感受到它跳得快不快。”

“是嗎?”宋宴山垂着眼睑仔細地聽了好會兒,然後報以歉意地笑,“大約是我學藝不精,好像沒有聽出太大的區別。”

姜願低下頭,看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細瘦的腕子上。

宋宴山鬼迷心竅般開口問道:“姜願,你在戀愛時也是這樣冷靜,這樣無動于衷嗎?”

他是脫口而出,只因為自知道姜願的情史後,這個問題就瘋狂地盤旋在他的腦海中,他不能不發瘋地去想姜願戀愛時是什麽模樣。

她是否會和別的男人牽手擁抱,是否會和他們在月下親吻,他只要一轉念頭想想就會難受到胸口隐隐作痛。

可令他更難過的是,姜願在他面前甚少失控,哪怕他的腦海夠不受控制了,但宋宴山仍然沒有辦法想象出她戀愛的模樣,那是他不曾見過的也沒有資格見的姜願。

他嘗試着開解自己,誰都有過往的道理他都懂,更知道姜願不需要對他負責,他也不需要對姜願負責,可是沒有辦法。

他整宿睡不着,躺在床上捏着自己的手腕,覺得脈息漸弱,他快要被姜願逼瘋了,因此才會做出冒然告白這樣不明智的決定。

姜願聽問,卻只問道:“這和你有關系,還是和現在我們所談論的話題有關系?”

一如既往,是熟悉的姜願的風格,宋宴山自嘲似地笑了笑道:“是沒有關系的。”

他頓了下又道:“在還沒有開學時,我和陸運打過一架,你是知道的,但真相不是如陸運所說那樣,他是刻意引導我誤會了。”

說起這個,宋宴山還真是慶幸他意識到不對勁後找了陸運用異能逼供了,不然,他絕無可能知道這厮兩面撒謊,即使東窗事發,也還要把黑水潑到他的身上。

姜願聽完垂頭想了想,道:“所以你最開始猜測是陸運在背後搞鬼,就是因為他有前科,而且在那次事情中,因為最後我選擇在醫院陪你不說,還去你家照顧你,所以在你看來,是我放棄了他,你贏了,陸運作為手下敗将自然要盡力掰回一局?”

姜願理順了邏輯後,倒是無語了:“你這想法怎麽回事,你們兩個是什麽古藍星時代争寵的嫔妃嗎?”

宋宴山道:“我不做嫔妃,你也不是什麽皇帝,現在沒有什麽一夫一妻多妾制,只有一夫一妻制。”

姜願在心裏吐槽,她倒是有心做個坐擁三千佳麗的狗皇帝,可她根本沒有這個本事。兩個沒名沒份的“嫔妃”都能背着她搞出這麽多幺蛾子,她給他們名分後再從外頭搞幾個回來,她還有命沒有?

姜願道:“是啊,我不是皇帝,你也不是什麽嫔妃,無名無份的,哪怕我真跟陸運睡了,和你有關系嗎?”

宋宴山恰當地垂了眼睑,沒有讓姜願看到濃黑眼底閃過的血色狠厲,确實和他沒有關系,可他也會努力讓姜願和他有關系,等陸運成了被冷落的舊人後,他多的是法子且可無所顧忌地對付陸運。

若陸運讓姜願開心了,他尚且可以擡個手讓陸運活着,若是欺負了姜願,那便讓他抽筋剝皮而死。

姜願沒等來宋宴山的回答,越想這過去發生的事越覺得幼稚無聊,一時也說不出什麽話來,只能生着悶氣幹坐着。

就在此時,一聲響雷地動山搖般炸了開來,連姜願都被吓了一跳,她這才恍惚記起她是為什麽同意和宋宴山獨處的,但就在這一轉身的功夫,宋宴山忽然死死捏緊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讓姜願懷疑她的腕子已經被捏斷了。

姜願急切地叫他的名字,而宋宴山的瞳孔緊縮着,盯着虛空的某處看着,即使在姜願看來他目之所及都是空氣,但顯然在宋宴山的視角裏他能看到那些黑暗中潛行的魑魅魍魉。

他的瞳孔飛出了妖異的緋紅色,充斥着狠厲的血色,像是神話中嚣張猖狂的大妖。他的牙齒尖銳又鋒利,這是人魚祖先在深海與鯊鯨搏鬥的利器,平時被好好地藏在唇下斂去鋒芒,讓人只會為人魚的美貌而着迷淪陷,卻忘了這些美麗的生物就是憑借着殘忍血腥的心和手段才坐上了帝國王座的歷史。

姜願面對着這樣的宋宴山再次感受到了種族壓制,她區區一介貓族,面對如此兇狠的敵人,求生的本能讓她感到了天然的恐懼,以致于她下意識地想要逃離。

而此時,宋宴山也松開了雙手,那雙手曾如抱着海上最後一片浮木般抱着姜願,而現在溺水的人甘願沉淪而要放浮木自由,濃烈的負面情緒如海水般要将他吞噬,他卻在低吼:“快離開這裏,我不能保證我待會兒會做出什麽事來。”

姜願的包還扔在椅子上,她還在擔心着宋宴山,宋宴山卻一把将她推搡出了研修室,厚重的玻璃門沉沉地關上,門在裏面反鎖,姜願只能看到磨砂玻璃上貼出了宋宴山佝偻着身軀滑倒在地上的身影。

姜願蹲了下來,貼着宋宴山頭靠着的位置捶着玻璃門,叫他:“宋宴山?宋宴山?”

但很快她說不出話來,她甚至開始以為她身處的不是真實的世界,而是一個荒誕不經的噩夢中。

就見宋宴山背對着她,雙手抱着頭佝偻下去,額頭磕在地面上,整個後背繃得像是快要掙斷的彎弓,他雙手太過用力以致于青筋從手背一直綻到了袖子之下的皮膚中,像是什麽刻骨銘心的記憶随着人體的雕镂而浮出了水面。

然後她聽到宋宴山發出了野獸般的嘶吼聲,這不是屬于神話裏塞壬的美妙歌喉,而是被深藏在人魚族群中的秘辛——當他們用牙齒、尾巴和利爪獵殺了座頭鯨後,往往不急于分食龐大的食物,而是會邊發出宛若深海腹中的粗啞嘶吼聲慶祝他們的勝利,邊觀賞着鮮紅的血污染着黑色的海水,然後血水也被海水染黑。

姜願感到了害怕,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但很快當她察覺到她在做什麽後,就立刻在心裏唾棄起自己,偏偏就在這時,她眼睜睜地看着宋宴山咬下了他手背上的一片肉。

眼前的場景和記憶的某幀畫面詭異地重合了,姜願感覺到她的靈魂受到了海嘯般的席卷,原本蘊藏豐富情感的沙灘上被浪水卷過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剩下。

她喃喃地叫了聲:“宋宴山,你怎麽了?”

原本她跪在地上沖着宋宴山腦袋貼着的那側玻璃大力拍着的巨大動靜都沒有叫醒他,這輕若呢喃的聲響更不該入宋宴山的耳,但就是這麽奇怪,宋宴山聽到了,而且那如弓弦般的身軀若肉眼可見地顫抖了,他松開了牙齒。

姜願鼓起勇氣,又叫他:“宋宴山。”

這一次抖動得更厲害,他像是察覺到了剛才那聲也不是什麽錯覺,而開始急切地想要找到聲源。

明明兩人離得那樣近,就在咫尺之間,宋宴山只需轉個身就能看到姜願,可他偏偏想不到轉身,反而去掀桌子踢椅子,将研修室砸得稀巴爛,然後趴在瓷磚的縫隙旁找尋。

他已經沒有什麽理智了,卻還能聽到她的聲音,姜願不知道自己的聲音什麽時候成了可以激發宋宴山潛意識的警鈴鬧鐘。

她往前,貼着玻璃門站着,握起拳頭在上面砸了三下,每下之後都叫聲宋宴山的名字。

宋宴山終于轉過身來,他幾乎是撲到了玻璃門上,和姜願隔着玻璃緊緊地貼在一起,他的眼睛還是可怕的紅着,因為太過紅了,眼角淌下眼淚來時,姜願都需要花點時間辨別出那其實不是血。

姜願叫他:“宋宴山。”

宋宴山額頭用力地抵着玻璃門,雙手緊緊地貼着玻璃,像是在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擁抱姜願,可冷酷的現實只讓他接觸到了冰冷的玻璃。

他用稚子般尋求慰藉的語氣哭道:“疼疼疼。”

那瞬間,姜願以為她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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