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好像她強大到真能救他似的
記憶中蒼白瘦弱有些神經質的男孩的模樣, 仍然不能與宋宴山的模樣完全貼合,可盡管姜願的認知受到了山崩海嘯般的摧毀,她也要承認, 宋宴山大概率就是那個男孩。
因為她再也沒有看到過別人會用“疼”這個單字措辭,也不會再看到人滿不在乎毫不猶豫地去傷害自己的身體,即使看起來, 這樣的傷害背後充滿了不為人知的脅迫。
姜願的思緒一片混亂,那雷聲依然如炸/彈爆炸般時不時地驚炸一下, 宋宴山本來就失控的狀态在每一次雷聲後就會陷入進一步的狂躁中, 他紅着眼拍着磨砂玻璃, 像是遍尋主人慰藉而得不到的狼狗, 急切地在原地打轉。
他不明白為何姜願就在眼前, 他卻聽不到她的聲音。
姜願想了下,轉身跑開, 宋宴山像是沒想到她會突然離開,以為她再一次抛棄了自己, 雙手無措地站着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
等看清了她離去的姿态有多幹脆決絕後,他終于再一次認清了事實, 被慘遭抛棄的恐懼攫住了神智, 他用腦袋拼命地砸着玻璃,即使頭破血流, 也要将玻璃砸開,去不顧一切地追随主人的腳步。
但姜願只是去了公共電子室, 開了一臺光腦,登上系統後呼叫研修室那臺公用電腦。
圖書館內部的光腦沒有權限限制,只要連上即可通話視頻,而現在, 她唯一需要祈禱的是,研修室內孤零零的宋宴山還知道接受視頻邀請。
她雙掌合十祈禱着,幸好這回宋宴山運氣不差,即使這是在她反複撥打四五次通訊之後的事了。
那邊視頻一開,攝像頭對準的卻是研修室的一角,她意識到這是失控的宋宴山面對連續不斷的提示音中而毫無辦法時,将光腦砸在了地上,在上天的眷顧下,恰巧碰開了接聽開關。
姜願叫了宋宴山。
只一聲,她便聽到了鞋底在地上摩擦的聲響,下一秒鮮血淋漓的宋宴山出現在鏡頭中,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臉上只有重新見到姜願的欣喜和滿足,他讨好似的對姜願笑了笑。
但姜願的目光沉了下去,
許是姜願的目光給了宋宴山壓力,原本宋宴山的滿腹委屈與悲傷才剛被欣喜沖淡了一點,現在又很快因為害怕讓姜願不高興了而瑟縮起來,因此各色神情下,宋宴山倒像個自知做錯了事,提心吊膽等着主人懲罰的可憐小奴隸。
姜願沒理他,先用公用光腦撥打急救電話,軍校內部就有軍醫駐紮的急救中心,來圖書館很方便。
雖然她不确定宋宴山這副模樣是否合适讓第三人看到,但比起這些社會影響問題,她更擔心宋宴山的身體。
就在她低頭撥打電話時,感受到了冷落的宋宴山眼裏包着熱淚,幾乎都要哭出來,卻不敢真正吵到姜願,只好可憐巴巴又貪婪地看着姜願,細致到她嘴角的每次牽落都不肯錯過。
姜願挂完分頻電話,目光觸及到把自己鬧得一塌糊塗,卻還表現得像是個犯錯小孩的宋宴山,嘆了口氣,道:“宋宴山,接下來我講的話你都要記住,然後按照我所說的每一步驟去做好嗎?”
宋宴山用力地點了點頭。
姜願道:“用你的話來回答我。”
宋宴山道:“疼……”
姜願道:“不是這樣不成句的措辭,而是正常的話語表達,你還記得嗎?我教過你的。”
她說來其實也是心虛,那算什麽教啊,不過是把宋宴山當作可以發洩她最陰暗情緒的垃圾桶罷了。
彼時姜願在被男孩切手指的壯舉吓住了,好半天都頭抵着牆壁在自閉,她淺薄的社會閱歷沒有辦法讓她能自洽地解釋眼前發生的一切,而男孩異于常人的語言系統顯然完成不了最普通的交流。
最最可怕的是,男孩尚且鬧不明白新來的小夥伴為何要生氣,揣着小拇指坐在兩個身位之外,極為有毅力且真誠地用他的語言說了一串‘疼’。
姜願發誓她并沒有閑心去解讀男孩的話語,但不知道怎麽,她就是聽得懂。
姜願知道男孩在強調他給的是好的,倘若姜願還要嫌棄,他可以切更好的給她。他說這時,手指着胸膛。
姜願被吓住了,卻不肯露怯,道:“我和你無親無故無恩無仇,你為什麽要給我那塊地方?”
男孩露出了個羞澀腼腆的笑容,與最平凡的男孩看到歡喜的事物時是一樣的神色,于是姜願從這最天真不摻雜質的笑容裏知道,男孩在誇她長得美。
姜願知道這不是什麽恭維,她作為混血種,完美地繼承了母親優良的基因,她的毛發順滑,光鮮亮麗,花色漂亮又有特色,像只生機勃勃的小老虎。
但姜願的感覺很奇怪,在她的認知裏,能不假思索自殘的人內心必然黑暗無比,就像是陰溝裏的老鼠,一切陽光正向的事物都會被窨井蓋擋住,變成陰溝下水道裏不多見的怪異事物,他們自然只能也只配欣賞陰暗負面的事物。
但男孩作為這樣的一只老鼠,竟然也會欣賞美嗎?
姜願的好奇心驅使她說了更多:“我的毛色繼承于我媽媽的基因,你誇我長得好看,是因為她長得好看,和我沒有關系。”
一提起自盡的母親,姜願的心情不免低落了許多,郁結的情緒垃圾需要丢棄,不然她都要喘不過氣去了,她看着眼前癡癡盯着她的毛色看的男孩,意識到這個連話都不怎麽會講的孩子會是個很合适的情緒垃圾桶。
她道:“你既然聽得懂我說話,我倒是可以跟你講講我的母親。”她頓了頓,也是意識到自己的做法很失禮,于是要給自己找個恰當好處的借口,“當然,也不是白講給你聽的,你在聽的時候要去學我是怎麽遣詞造句的。”
這只是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姜願說完都覺得心虛,可男孩聽不出來,他反而因為終于有人可以和他對話溝通,告訴他一些陌生的事情而感到開心,黑葡萄般的眼睛亮亮的,因為含着笑意而顯得格外璀璨。
姜願這才恍然覺得無論怎樣,這男孩不是什麽陰溝裏的老鼠,只是個普普通通的獸人罷了。
現在讓姜願回憶那段過往,已經可以成熟地承認她的可恥,宋宴山不是在她那裏學會該如何開口說話的,因為直到她離開,宋宴山都不曾跟她吐露過一個字句。
但現在雷聲将宋宴山的記憶與心智都倒退了八年,姜願也只能這般提醒他學會開口說話。
鏡頭裏,宋宴山偏着頭看她,因為懵懂而無知,向來深邃的眼眸現在也睜圓放大,有了些許天真的意味。
姜願嘆口氣,道:“算了,你先按照我說得去做。”她教了遍該如何從內部将研修室的門打開,确定宋宴山記住了後,便起身要關光腦離開。
才得以相見,此時姜願又要再次從他眼前消失,宋宴山急了,因為焦急而口齒不清起來,他又将頭抵在了屏幕上,拼命地比劃着,似乎這樣就能穿透屏幕到達姜願的身邊,然後留住她。
姜願柔下聲道:“宋宴山,你聽我說話。”
即使焦躁成這樣,宋宴山一聽到姜願的聲響,也乖順地停住了,認真又乖巧地等着她的下文。
姜願道:“我不是要抛棄你,我現在離開,是為了去見你。”
宋宴山的瞳孔放大了下,他像是在努力地理解姜願的話,淚水卻從眼角滾落,開始無聲地哭泣。
姜願狠了心,将光腦關掉,加快了往研修室走去的步伐。
宋宴山其實是個很脆弱敏感的孩子,在失控的狀态下理智無法調控情緒時,姜願反而能從他幾次哭泣中感受到他有多缺乏安全感。
這總會讓她聯想到自己平時故作冷淡的神情下,內心是如何得疲憊脆弱與兵荒馬亂。
最後她是小跑到研修室的門口,宋宴山依舊跪在那臺倒在狼藉的桌椅間的光腦前,手指眷戀地撫着已經裂開蜘蛛紋的顯示屏上,好像姜願還在那,依然可以觸碰。
姜願拍着玻璃門,宋宴山依然毫無動靜,他虔誠地記着姜願将會相見的承諾,也因此周遭旁的事都沒有等待來得重要。
于是他固執地将自己囚禁在情緒的幻想之中,好像只要把自己跪成海枯石爛的姿态,光腦就會重新亮起來,姜願就會重新出現。
姜願沒了法子,出去找了把椅子,她抓着椅背砸在了玻璃門上,一下,兩下,三下後,玻璃嘩啦啦地往下掉,破出個被鋒利玻璃口子包圍的小洞口,姜願透着這小洞口叫宋宴山。
這聲叫喚宛若風吹過荒野洞窟,立刻發出令戰栗發抖的尖嘯,宋宴山猛地擡頭轉了過來,看到被磨砂玻璃遮去大半的姜願,朦胧得像是遮着一層霧,而小洞裏露出的那屬于姜願的部分又是如此得真實。
宋宴山踉踉跄跄地站了起來,向姜願走了過去。
姜願像哄着孩子般哄着他:“先開門。”
宋宴山按照姜願之前的指示輕易地将門打開,于是整個姜願都真實了起來,他無需再隔着不清不楚的玻璃看她,宋宴山想要笑一下,可是雙唇卻委屈地癟住了,低着腦袋卻用上目線偷偷地看着姜願,像是在輕輕地控訴。
——你為什麽現在才來見我,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姜願承受着宋宴山磅礴的依賴感與缱绻的眷戀,不能不手足無措起來,時至當下,她依然無法知道為何宋宴山這般依戀她,因此也對回饋這份依戀而感到力不從心。
好在,兩人的僵持并未持續太久,軍醫已經擡着擔架趕到了,因為姜願在求助時已經言明是三殿下受了傷,因此那些軍醫都十分有數地沒有多問多數,而是有序地開展救治。
不然,姜願根本答不上來宋宴山究竟為何會失控。
但意外還是發生了,就在某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軍醫打算先行檢查宋宴山額頭上的傷時,宋宴山的眼眸裏卻充斥着真實不過的深刻恐懼,他往後退了一步,正好避開了軍醫探過的手。
而那一步正好讓他踩到地上的碎玻璃,鮮血從鞋底漫了出來,軍醫不明白為何他明明是來救助三殿下的,卻怎麽反而讓他受了更嚴重的傷害,而感到誠惶誠恐地想要去扶住宋宴山,請他走出研修室。
但這一舉動反而讓宋宴山更為的害怕,他躲避着軍醫,連腳下又踩到什麽也完全顧不上了,口齒不清地叫着,這一次,姜願清楚明白地聽清了他叫的是自己的名字。
就像姜願不知道什麽時候她的聲音成了能安撫住宋宴山的鎮魂曲,她同樣不明白為何宋宴山在害怕時會在她這兒尋求安全感,好像她強大到真能救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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