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您的意思是,姜願是您的外孫女?……

戚家不愛裝模做樣的會議桌一樣的長餐桌, 而喜歡圓形餐桌,入座的人手挨着手,能聽到彼此的聲音, 轉頭能看到每一張臉,熱熱鬧鬧的,将飯菜飄出的熱氣圍住, 像是圍住了這個家的人氣。

而此時這張陪伴了戚家幾十年的圓餐桌上放滿了吃食,從主食到點心, 都各分中式、日式、西式上了三份, 滿的桌上再無空餘放筷之處, 而放在最中央的水果盤子上細心地切好十八種水果, 可見對于想方設法投姜願所好這件事, 戚家做到了極致,就唯恐姜願吃不上喜歡的, 只能盡最大可能擴大選項。

陳智遞給姜願空盤子:“就當吃自助餐,每樣都嘗點, 不喜歡的撤下去,喜歡的就去廚房端出來吃。”

姜願哭笑不得, 但迎着四雙殷切的目光, 眼眶又開始發熱。

她想起了件極小的事,她從小愛吃魚, 尤愛紅燒帶魚,最開始家裏條件差, 戚煙只能隔幾個月給她買次帶魚。

有次過年,戚煙燒了份帶魚,姜願好久沒嘗過帶魚的味道,饞的流口水, 将廣鎮卻當着她的面将整盤帶魚端到了親戚家的孩子。

他說:“願願不愛吃帶魚,你愛吃,你就全吃了吧,放過夜不好。”

那時姜願想不明白,她什麽時候不愛吃帶魚了。姜廣鎮平時在外頭忙生意,鮮少和她們一道同桌而食,但每年走親訪友的時候還是在一處的,她推着轉桌頻頻向帶魚落筷,只要姜廣鎮在推杯換盞的時候捎上幾眼關注姜願,他也該注意到了。

但姜廣鎮沒有,或許是壓根沒關注姜願,又或者覺得不是件大事,沒往心裏去。無論哪樣,都在證明姜廣鎮不是個稱職的父親。

戚魏見姜願久久沒有動,立刻緊張起來,當初帶兵上陣的時候都沒這樣緊張:“你一道都不喜歡嗎?”

完了,看來要被戚成那死崽子說中了,他們還是分得太潦草簡略了,中式還有八大菜系呢,西式還分法式意式呢,哪裏能讓他們偷懶就逮着某個小菜系簡略地做了幾道代表菜就行了,薅羊毛都不帶逮着一只羊薅的!大局觀啊,戰略統籌啊,他怎麽都忘了!

戚魏忙道:“沒關系,我們還可以再做,不行來不及了,叫外賣……”

姜願忙道:“外公不用了,不是沒有喜歡的菜,是菜太多了,不知道先吃哪道。”

戚魏被這聲外公叫得很熨帖,提起公筷給姜願夾菜:“你就轉着轉盤挨個吃,吃完外圈吃內圈,一道道的,咱不急啊。”

戚老夫人瞪他:“這麽點小事還要你教,你以為咱外孫女這點智慧都沒有嗎?”又給姜願夾菜,“來,你先吃塊牛排,外婆做的呢,你看喜不喜歡。”

戚魏不甘示弱:“外公花了五個小時煲了湯,你吃菜先喝口湯潤潤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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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姜願的盤子上就堆成了小山,她埋頭吃,兩個老人一左一右坐着,看她盤子空了點就立刻夾菜滿上。這小小的彩碟就成了聚寶盆,往外掏了多少菜就能長出多少來,最後吃得姜願小臉皺皺巴巴的。

戚魏夾菜:“你太瘦了,要多吃點!”

外婆應和:“是啊是啊,瞧得外婆心疼,要找個時間給你多補補了。”

姜願已經咽不下什麽飯菜了,但拒絕不了兩位老人的心意,正不知道該怎麽辦,戚非仗義伸出援手:“爺爺奶奶,不帶這樣的,你們都沒給我夾過菜,不能這樣厚此薄彼。”

戚魏絲毫不給臉:“去。”

最後姜願把自己吃成了懷胎十月的孕婦這場晚宴才結束,戚老夫人又給她塞了一盆炸串和一碟切好的水果,姜願終于體會到了什麽叫有種餓是家人覺得你餓。

陳智研究室還有事,先一步告辭了,留他們一家四口在客廳裏聊天。

姜願其實有些害怕,方才大家都不談舊事,其樂融融地坐在一處,好像這個家庭從來都是美滿的,但他們其實都明白,創傷從來沒有好過,他們總歸要把傷疤揭開,一起看它流膿流血。

戚魏久經沙場,說話不拐彎,開門見山道:“我聽小含講,小煙是葬在南山墓地,有時間我們一道去祭拜下。”

姜願松了口氣,她很感激沈含先替她将母親的死訊告知了兩位老人,否則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麽樣應對痛失女兒的可憐年邁的父母。

戚老夫人掩面道:“我聽小含提過一嘴,說是姜廣鎮出軌了才會逼小煙自殺,願願,你恨你父親嗎?”

姜願愣了下,道:“恨的。”

戚老夫人道:“父母的悲劇最後往往都是由孩子承擔,這是家庭的不幸,更是孩子的不幸。願願,他終歸是你的父親,如果你感到為難,你仍然可以選擇對他放下仇恨,一個人沒法心安理得地恨對自己有生養之恩的人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不是你性情涼薄。恨姜廣鎮的事,交給我們來就行了。”

姜願的眼眶徹底紅了,她哽咽。

做父母的哪個不恨害死孩子的‘兇手’,可是在初歷喪女的痛苦後,他們願意為孤苦的外孫女着想,不想讓她兩頭為難,而咬緊牙關含下血淚,對‘兇手’寬容讓步,給他做父親的權利,本質還是為了讓姜願不再失去母愛的同時,還要失去父愛。

怨不得母親在面對愛情時有飛蛾撲火的勇氣,她在這樣的家庭裏長大,心裏滿當當的都是愛。她被愛,也在愛中學會了該怎樣去愛別人。

包容,無私,讓步,設身處地為他人着想,這些都是屬于愛的部分,可在不懂愛的人眼中,都成了愚蠢,吃虧,善良可欺。

姜願就是個缺愛又不懂愛的人,所以她遇到示愛,可以條理清晰地分析出自己有沒有吃虧,是不是冒了風險,風險又有多大,冒這個風險究竟值不值當。連享譽帝國的經濟學家都沒她這麽會算。

姜願道:“其實就算媽媽沒有死,我也會恨姜廣鎮的。”

她看到戚老夫人愣住了,戚魏看了過來,戚非停下了剝桔子,大抵對他們來說,女兒會恨父親也是件匪夷所思的事,于是姜願慢慢地把這些年發生的事都告訴了他們。

講述的時候倒是出奇的平靜,沒有憤怒,因為有人在替她憤怒,沒有委屈,因為有人在她替她落淚,也不覺得孤身漂泊,因為有人将她摟在懷裏安慰着。

姜廣鎮又有什麽重要的呢。她恨了姜廣鎮這麽多年,也把自己困在仇恨裏這麽多年,漸漸地把自己扭曲成一個被仇恨支配的怪物,離家出走,與姜廣鎮對幹,吵架怒罵,每次都把自己搞成一個瘋婆子。姜廣鎮又何曾反省後悔。

沒意思,當真是沒意思。

戚魏道:“那你現在被他弄去了美學系?”

姜願點頭,猶豫了下,還是把被趙主任要求主動退學的事,聽得戚魏一巴掌拍在玻璃茶幾上,震得果汁都濺出了杯子,他喝道:“這個孫子,竟然敢這麽算計我的寶貝外孫女,戚非!”

戚非豎着兩根手指點了點太陽穴,行了個潦草的軍禮:“了解。”

戚魏起身:“我上樓換衣服。”

姜願被祖孫兩人熟稔的配合鬧得雲裏霧裏,戚老太太為了給她驚喜似的,還賣關子道:“不用擔心,這件事很快就能解決的。”

不是,他們究竟有沒有聽她講,這背後可能還夾着個王室?怎麽都不在意呢,就跟沒聽到一樣,這做事也太虎了點吧?姜願徹徹底底愣住了。

戚家離趙主任家還是有點距離的,沒辦法,戚魏是上将,在帝國這麽看重階層的地方,趙主任的家總要安在更‘荒涼’‘偏僻’的地方。

戚魏咬着雪茄煙踢上了飛車的大門,高等種族獸人看不起虎族也是有道理的,就像戚魏明明一把年紀又貴為上将,可做事總沾着點匪氣和莽勁,沒學到點禮儀。

就見他按了門鈴,在主人接通時,他對着攝像頭噴去了股濃煙,道:“開門。”

即使趙主任覺得戚魏趁夜到訪,無論是時間還是禮節都不合适,但官大一階壓死人,戚魏還大了他那麽多階,只能笑容滿臉地開門迎客。

戚魏一進來,就似笑非笑地看着比他年輕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而趙主任被他笑得脊背發涼。

要知道陳智抓到過趙主任學術作假的事,雖然他有王儲的保護不僅沒受到處罰,連點風聲都沒洩露出來,但戚魏還是知道了他是個什麽德性,再也沒看的起他過。

今天戚魏卻莫名其妙地上門來拜訪了,還沖着他和藹地笑,可真是要把他的魂給笑掉了。

戚魏一拳往還沒來記得合上的門砸了過去,石塊般堅硬的拳頭竟然把鐵門砸出了個凹陷,他咬着煙居高臨下地望着比他矮了兩個頭,看着很瘦弱不堪的趙主任:“就是你要欺負我外孫女,逼她退學?”

趙主任剛想直呼冤枉,把柄都被捏人手裏,借他一百個豹子膽都不敢杠戚魏啊。但又很快反應過來了,什麽外孫女?戚家不是只有一個孫子嗎,現在人都是上尉了,他想逼人退學也沒這個資格去逼啊。

沒過會兒,他緩過神來了,雙眼瞪着,聲音都在打着顫:“您的意思是,姜願是您的外孫女?”

這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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