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游湖

五一黃金周最後一天，公園裏游人不減，陸海原排了半個小時的隊才買到兩張船票。

那個小湖泊面積不大，但環境保護做得不錯，垂柳長滿堤岸，湖水清亮。

陸海原租到的腳踏船就泊在岸邊，船很小，還是個小黃鴨子的外形。陸海原和徐來穿上橘紅色的救生衣，兩人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登上船，然後在艙裏面對面坐下。

徐來沒坐過這樣的船，而且四面都是水，他表情明顯變得有些不安。

陸海原探着腦袋和岸上的工作人員詳細詢問了一番控船手法後，他扭回頭，立馬發覺出徐來的緊張。

陸海原彎下腰，伸手把徐來的腳搬到踏板上，慢慢解說道：“你用腳踩着這裏，然後用力蹬。”

徐來聽話地照辦，抿着嘴巴用力蹬了幾圈，随即，船體底部的葉輪受力轉動，推開水波把小黃鴨朝前緩緩送離岸邊。

“啊……”看到四周景色移動，徐來明顯驚訝興奮起來，他低頭又連着踩了幾下踏板，小船的速度明顯跟着變快，這樣一來二去，徐來很快就把剛才的緊張給抛到腦後了。

陸海原看着滿面生動的徐來，沒發覺他自己也跟着笑了。

微風吹拂下，徐來一個人慢悠悠地把船踩到湖心，然後就倒在座椅靠背上，收腿不動了。

陸海原好笑地看着他道：“怎麽，玩兒累了？”

徐來誠實點頭，前額厚長的劉海被風吹動，他轉臉望向船外，專心地看起了風景。

見狀，陸海原擡腳放到踏板上，他朝徐來一揚下巴，“想去哪兒，老大帶你去。”

徐來想了想，伸手指向湖對岸，“那邊，有花，想近一點看。”

“行，沒問題。”說完，陸海原兩腿用力，腳下踏板跟着快速轉動起來。

徐來被這突然加快的速度吓了一跳，他兩眼睜得大大的，覺得船外水面上粼粼波光幾乎快要晃成一片。

小黃鴨尾巴後面水花濺起很高，翻騰的白沫在湖面蕩開，水波紋一圈連着一圈。

徐來從一開始的害怕變得有些小興奮，他兩眼發光地看着陸海原踩動踏板，臉頰微微泛着興奮的紅暈。

小黃鴨一直開到湖對岸才悠悠停下，陸海原腦門上出了些汗，他不在意地擡手擦擦，問徐來道：“怎麽樣，好玩兒嗎？”

徐來飛快點頭，“你好厲害啊。”

陸海原第一次被徐來誇，沒憋住，露出一臉得意的神情，正當他自我陶醉的時候，突然感覺船身晃了一下，他轉頭看去，結果看到徐來不知什麽時候從狹小的船艙裏站起來，正從艙口伸出半個身子去夠外面湖岸上垂落的柳樹枝。

“徐來！”

陸海原有一瞬間覺得自己腦溢血了。但他不叫那聲還好，叫了之後，徐來明顯被他的聲音吓到，只見他兩手抓空，上半身猛地一歪，緊接着失去了平衡，整個人朝着水面直直栽下去。

陸海原事後回想起來，也挺佩服自己當時的反應速度的。

他的眼都沒能跟上他的手，當他反應過來時，臂彎已經摟到了徐來那把細瘦的小腰，然後陸海原沉住氣将人向後用力一帶，徐來整個人便背靠着坐進他懷裏。

狹小寂靜的船艙中，滿是兩人驚魂未定的喘息聲。

由于體位的關系，陸海原每一聲粗重的喘息都緊緊貼在徐來耳邊。

于是徐來又突然掙紮起來。

陸海原怕待會船再翻了，連忙松開手，徐來脫離鉗制之後，立馬手腳并用地逃回對面自己位置上。

喘息聲漸漸平息下去，慌亂的情緒也跟着慢慢煙消雲散，陸海原回過神來，沒忍住朝徐來發火道：“你沒事去揪那些樹葉子幹嘛？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

徐來低着頭不敢出聲，連呼吸都變得很輕，他下意識悄悄用一根手指來回摸着自己衣領尖上的小扣子，像是在安撫自己。

陸海原見到徐來這幅樣子，再大的火也發不出來了。

他認命地嘆口氣，然後忽然站起來，微微弓着腰把上半身探出船外。

徐來目光緊緊跟着他的動作，陸海原人高手長，輕輕一勾就摸到了堤岸邊的垂柳枝條，他揚聲問徐來：“你想要幾片葉子？”

徐來急忙答道：“一片……一片就好！”

陸海原摘了三片給他。

青嫩的柳葉被徐來并排平放在手心裏，陸海原看他一直入迷地靜靜盯着，便開口道：“這下滿意了？”

“嗯……”徐來回過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然後揚臉朝陸海原綻放出一個純粹的、不摻任何雜質的笑容。

陸海原被甜到了，有點發懵，他下意識伸手把徐來額頭上的長劉海背過去，露出下面那雙幹淨清澈的眼睛。

“那個……”徐來伸手捏起一撮自己的頭發，表情有些苦惱又有些猶豫地問道，“我這個樣子，是不是把前面的頭發剪掉，會更好？”

“沒有啊。”陸海原立馬回道，“你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不用剪。”

“真的嗎？”徐來還是有些不确定。

“嗯。”陸海原幫他把劉海放下來，從發絲間隙裏看着徐來雙眼道：“我是你老大，信我說的，沒錯。”

“哦……”徐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好吧。”

看着徐來傻乎乎的樣子，陸海原那股莫名其妙的沖動又犯了，他突然湊上前撩開徐來的劉海，然後趁徐來沒反應過來的空檔，在人家白潔的腦門上輕輕咬了一口。

或許是陸海原自己下嘴重，又或許是徐來皮膚太嫩，總之陸海原咬完不久，徐來腦門上就浮出一個顯眼的紅色牙印。

徐來眼淚汪汪地捂着自己額頭，特別委屈地問那個裝作無事發生的“兇手”，“你，你咬我幹嘛呀？”

陸海原睜眼說瞎話：“傻，我咬你是喜歡你，我媽在我小時候就總咬我，都能把我給咬哭了信不信。”

徐來依舊捂着額頭，小聲抗議道：“我、我不傻……”

陸海原故意跟他作對道：“你怎麽不傻啊，小傻子。”

徐來生氣了，鼓着臉用力說：“我不是小傻子！”

“那行，”陸海原忍不住笑了，“那不管你叫小傻子了，叫小笨蛋行不行？”

“……”徐來兩手捂住耳朵，扭過身子不再搭理陸海原。

等到船靠岸時，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

兩人上岸後，陸海原想帶徐來去吃晚飯，但徐來沒答應，他說出來時間太久，必須要回家了。

陸海原沒辦法，只能叫輛車把徐來送回北關街。

下車後，陸海原又跟着往前送了一段路。

但在街口，徐來堅持讓陸海原停下，并揮手道別。

徐來站在窄窄的小路上，背後就是一輪渾圓碩大的落日，他穿着白襯衫，領子上釘着兩枚藍綠色小扣子，一直舉着手和陸海原認真告別。

“再見……哦不對，是明天見。”說完，徐來自己一個人捂嘴先笑了。

他皮膚白淨，眉眼間露出不自覺的嬌憨，站在橘紅夕陽裏，是個唇紅齒白的天真美少年。

陸海原站在原地直直望着徐來，想把這如畫般的場景在腦海中刻下來。

相對站了半天，陸海原嘴角露出笑容，是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溫柔。

他也慢慢擡起手揮動，聲音沉沉道：

“好，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