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工作小風波
“搞什麽JB玩意,把你們老板喊過來。”按摩床上的黑胖客人咆哮着翻身坐起,瞪着手足無措的按摩師小胖,拍打着床沿。
小胖王友亮搓着手,連連道歉,客人明顯不吃這一套,繼續咆哮。店裏打雜的農村姑娘桃子吓壞了,初來咋到,沒見過這麽火爆的陣仗,踩着慌亂的腳步往屋外跑去,希望能搬回一個救星。
現在接近中午十二點,這個時間大家都吃飯去了,只剩沒完工的小胖,和值班留守的夏鳴。小桃看見坐在落地窗旁曬太陽的夏鳴,就像看見了救命稻草,二話不說拉着他就往發生事故的按摩室走。老遠就聽見叫罵聲,夏鳴皺起眉頭,客人們大多對他們客氣,也有不少這樣挑刺的,動不動一口一個瞎子喊得也有。
桃子站在門口不敢進去,看了看一米八個頭的夏鳴,覺得很有威懾力,往裏一推,小聲道:“夏哥,靠你了。”夏鳴一個踉跄,穩住身子站穩,偏頭惡狠狠瞪了一眼小桃。那眼神一個狠勁,要不是知道他眼睛看不見,也挺有殺傷力的,小桃暗暗吐了吐舌頭,心道夏哥,我對不起你了。
夏鳴咳了咳,鎮定的問道:“不知這位客人有什麽不滿,我們改正就好。”
黑胖客人斜眼瞟了一眼,不屑問道:“你是老板?”
夏鳴謙和的笑着,态度端正,一副好脾氣道:“不是,老板不在,有什麽不周到的你說就好,老板回來我告訴他。”
黑胖客人瞥了眼高自己一頭的年輕男孩,長得不錯,眼睛很漂亮,可惜目光散亂,不免啐了一聲,指着縮脖子的王友亮,從臉上抓起一塊污漬,手一揮,直接抵達夏鳴的鼻尖,肥手指上捏着一坨黑乎乎的不知是什麽東西。夏鳴感覺面前有東西靠近,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客人以為他是嫌棄,晃了晃手指罵道:“老子正睡得香,這家夥一個噴嚏出來,看見沒有,看見沒有,這麽大的鼻屎老子在臉上摳下來三坨!!”
夏鳴一臉黑線,哭笑不得。胖子王友亮望着夏鳴,心想這小子才多大點,平日話不多,能解決什麽事情。夏鳴看不見客人說的狀況,腦袋裏面想了想,鼻屎噴在臉上,怕是誰也不會高興吧。還是先穩住客人的火氣,連忙道歉說:“對不起,我看不見,我讓人給你擦幹淨。”說着喊王友亮。王友亮雖然也是這裏的按摩師,卻不是視障者,他不過有些斜眼,讀書又不好,家裏便托關系送他來這裏上班。當時夏鳴簡直不可思議,好端端的人卻來幹這個,真想挖了他的雙目安裝在自己眼中,也不要這麽暴斂天物的。
王友亮會意,趕忙抓起毛巾給客人擦臉,客人火氣大,一巴掌推開,罵道:“斜眼,滾開。”夏鳴一聽不樂意,他最恨那種拿別人的缺陷說事的家夥,不滿道:“多大點事,至于那麽生氣嗎?”王友亮一聽,毛都要炸開了,這小子不是火上澆油嗎?感情看自己死得不夠快。
黑胖客人看夏鳴一個愣頭青,只怕是毛都沒長全,竟然也敢這麽對他說話,心裏更加不爽,破口罵道:“死瞎子,你去打聽打聽我五爺,道上沒人不認識的,敢多看我一眼都要挖眼珠子,這死胖子在我臉上噴了口水,還能活着看明天的太陽?我看你們個個身有殘疾,支撐着這個店子不容易,想着照顧照顧你們,你們就這服務,媽的,老子不掀了你們的店,老子還不混了。”
王友亮一聽,吓壞了,看見夏鳴張口,趕忙過去拉他,讓他住嘴。夏鳴皺着眉頭,本想頂回去,被胖子拉着,壓了壓火氣,沒想到黑胖客人又罵道:“真是晦氣,一個死瞎子,一個斜眼,老子倒了邪黴,跑你這麽一個破店來了。”夏鳴平日不愛生氣,卻最恨別人當面罵他死瞎子,火氣‘騰’的一下就旺了,張嘴不管三七二十一,刻薄的回敬道:“請你學會尊重別人,說話那麽難聽,你臉上長的是嘴巴嗎?就你這樣的,我們還不遠伺候呢,就當我們白幹了,不收你錢,你也別在這撒潑,別怪我報警。”
黑胖客人臉一下子鐵青,跳起來推了夏鳴一把,夏鳴後退幾步,撞在牆上。胖子客人還不罷休,準備要打架,夏鳴也不是吃素的,聽見聲音,一個拳頭就揮了出去,結果聽見王友亮‘嗷’了一嗓子。夏鳴那一拳頭,結結實實打在跑來勸架的王友亮臉上。失手打錯了人,夏鳴一個愣神,突然感覺迎面吹來一陣風,暗叫一聲糟糕,嘴角劇痛,身子不受控制的撞在了牆上,撞得腦袋‘嗡嗡’作響。
黑胖子揪住夏鳴的領子準備好生教訓,只聽門口一聲低沉的略帶揶揄的口氣響起:“喲,老五,你這是剛出來幾天,又想回去不?”
老五擡頭,憤怒的臉立刻擠出來笑容,獻媚道:“耶,潘隊,你也來按摩?”
門口站了一個一米八幾的男子,三十左右,相貌英挺,一身警察制服,明顯還在工作狀态。潘勇插着雙手,笑眯眯看着老五,說道:“只準你來?我不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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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五假笑道:“能,怎麽不能?這裏的按摩師按摩的舒服着呢,潘隊慢慢享受,我剛好要走了。”說完一陣風,錢也沒給就跑了。
夏鳴一臉茫然,沒弄清眼前怎麽回事,只聽王友亮和小桃連聲感謝:“謝謝警察同志,謝謝警察同志。”這才明白,那無賴嘴裏說的潘隊是個警察,剛好路過店門口,聽見吵鬧進來看看,化解了這場危機。
潘勇走過去,打量着眼前的孩子,個頭挺高,就是瘦了點。拍了拍夏鳴的肩膀,笑道:“小孩,膽量不錯,就是火氣大了點。自己又不方便,打架能不吃虧嗎?以後忍着點,不然受傷的是自己。”
夏鳴低着腦袋,微微有些不悅,他不是小孩,他已經快二十,是個男人了。他讨厭被人當做弱勢群體,讨厭被人看不起。本來應該道聲謝,卻忍不住拉着臉,低聲道:“我二十了,不是小孩了。”
潘勇一愣,忍不住打量眼前的孩子,個頭挺拔,一臉的嫩相,看着不像二十,就像十七八歲。眼睛很漂亮,大大的,長睫毛,眼角往上微揚,挺直的鼻子,豐韻的嘴唇,是個美男子,可惜就是雙目無神,瞪過來的黑眼珠沒有焦距。
是個可愛又好玩的孩子,潘勇想,忍不住調侃道:“小子,毛長全了嗎,二十歲了不起呀?你這脾氣不收斂收斂,下一次小心被人打歪嘴。”說着,伸手無意識的抹去夏鳴嘴角流淌的鮮血。觸感柔軟,溫熱的體溫,潘勇忍不住又按了一下,笑道:“這張嘴生得漂亮,打歪了可惜了。”
夏鳴的臉瞬間火燒一樣,那是一只男人的手指,溫暖有力,指腹的繭子劃過嘴唇,久久留着不能消散的感覺。他沒有如此暧昧的接觸過男人,雖然他的內心是渴望的,強烈的,可是他的身子卻是一個雛兒。當那有力的手指按在唇上,讓他一顆心差點蹦了出來,他努力維持着冷淡的表情,才不會讓人察覺到異樣。
等潘勇離開,夏鳴才回過神,埋藏了許久的感情,悄然的湧起,他心裏默默念着一個名字:許諾……
大家飯後回來,眼明的一進門就‘哎喲’吓出了聲,眼瞎的趕忙問怎麽回事。大家看沙發上坐着的夏鳴和王友亮,一個左嘴角破裂腫的老高,一個右臉頰青腫鼓了一個大包,紛紛猜測:“你們倆打架了?怎麽一會時間弄得跟鬼一樣。”有人說:“你們不會是為了小桃吧,小丫頭才十七,你們摧殘祖國花朵呀。”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調侃,夏鳴冷着臉不說話,王友亮斜眼不知往哪看,說道:“啥,就那樣的我們還決鬥呀,一抓一把的好不好。”擠眉弄眼的模樣逗得大家笑起來。
小桃捶了他一拳,将剛才的經過詳詳細細,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王友亮越聽越跑題,故事裏面自己就是個猥瑣邋遢膽小鬼,夏鳴整一個行俠仗義人士出場,不顧安危解救自己,那個潘勇更成了見義勇為除暴安良的黑貓警長了。一旁聽得夏鳴揚了揚嘴角樂了,王友亮本就肥胖的肚子氣得更大。
“看不出來平時文弱的夏鳴也會打架呀,膽子不錯,是個爺們。”
被人一誇,夏鳴白白的臉頰紅了一團,不好意思說道:“我讨厭別人說瞎子……”有個四十幾歲的長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哎,就是個孩子呀,你還能管得住別人說什麽嗎?小不忍則大亂,再說,人家說的沒有錯呀……”夏鳴點頭‘嗯’了聲,心裏卻覺得這話不中聽,他就是不喜歡別人喊他瞎子,也不願別人給與他施舍般的幫助,他不願骨子裏那份傲氣丢掉,變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廢物。
下班的時候,王友亮湊過來拍了他後背一下,說道:“嘿,夏鳴,走,我請你喝酒。”
夏鳴偏着頭對着他,沒聽明白什麽意思,問道:“喝酒?喝什麽酒?”
王友亮道:“你幫了我,做哥們的當然得謝謝你,我有個堂哥新開了一個酒吧,咱們去給他捧捧場。”
酒吧,人多複雜,自己這樣不太方便吧,夏鳴思慮着,借口拒絕道:“我不按時回家我媽會着急的。”夏鳴原來的家離上班地方挺遠,剛開始都是母親接送,後來夏鳴堅持自己趕車,不願拖累父母,做父母的又放心不下,為了方便夏鳴上下班,最後決定将以前的老房子出租,又在夏鳴單位附近租了房子。夏鳴上下班只需要沿着街道步行十分鐘就好,連大路口都沒有。剛開始方翠榮跟蹤夏鳴一個月,直到看見兒子輕車熟路的回到家,這才肯放心他自己上下班。不過,過了點見不到人,鐵定是會着急上火的。
王友亮一聽,嘲笑了兩聲,說道:“我的小哥耶,你都快二十了,還趕着回家吃奶呀……”夏鳴聽王友亮說話流裏流氣不中聽,心裏暗罵,早上那會怎麽沒見你這麽能說,跟個縮頭烏龜似的。王友亮接着說:“你還能在父母羽翼下呆多久,難不成一輩子跟着父母,總得自己出來單過,過點像年輕人的生活好不好。沒去過酒吧吧,哥今天做東,來,給你家打了電話。”說着塞給夏鳴一個手機。夏鳴皺着眉有些不耐煩了,“都說了不去。”王友亮死纏爛打:“是男人就給我去。”
一句話噎住了夏鳴,不去吧不是男人,去吧自己又不願意,糾結半響一咬牙,反正不是自己出錢,去就去,誰怕誰。給家裏打了電話,交待完畢,夏鳴突然對今晚的活動向往興奮起來,至從失明之後,他似乎沒有在外面獨自玩耍過,更別說深夜。
“帶路。”夏鳴心下一橫,就是虎山也去了。王友亮高興的奪過了夏鳴手上的盲杖,折了起來塞進夏鳴斜跨的背包裏,胳膊遞出去,讓他抓着,笑道:“我簡直就是你小弟,你這樣一個翩翩公子哥,去了那不知道迷倒多少妹妹。”夏鳴覺得這人滿嘴沒句實話,竟說些奉承的,但是受聽,也會想是不是這樣別人就看不出來了,還努力動了動眼珠子,想象着前方有什麽,讓自己聚攏眼珠子。
兩個人邁着流星大步,泡吧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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