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

初秋的天氣還存着些許餘熱,明媚的太陽卻是沒了時值夏季之際的炎熱毒辣,随着秋風迎面拂來,平添絲絲涼爽,從中生出幾分溫暖來。

今日一早醒來,游素不曉得想到了什麽事情,向來冷淡的面色總是透着明顯的愉悅之情,眸裏的笑意燦若星辰,隐隐閃爍着一絲熱烈而急切的期盼,看得古尋不免愣了一愣,心中倏地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不知是好是壞的預感之餘,又暗暗腹诽游素又再以色惑人了。

——與游素互表衷情之後,縱使游素偶爾并無刻意以美色迷惑古尋,古尋總是會不争氣地為美色所惑,然後就會被游素給牽着鼻子走,不自覺地失神了約莫半晌的時間,這才漸漸回過神來,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一個時辰之前,游素對古尋說他有一件事情要去辦,便早早地出外去了。——古尋雖然對游素稍微反常的表現心有疑惑,卻也沒打算去問個究竟,畢竟每個人的心中都會有那麽一點私隐,即使他與游素之間的關系早已不可同日而語,但是他始終覺得該要他知道的事情,游素遲早會告訴他的,問多了也無濟于事,還不如把這力氣省下來,給游素多一些信任,或者是對游素用情更深。

若是卿卿知道了古尋的心意,肯定會很眉開眼笑的吧。——古尋兀自紅着一張俊臉,不知臊地這般想道。

趁着游素外出辦事,古尋為免再次感受多日來與游素共浴的窘境,趕緊走到竹屋後的山林去,褪下身上的衣衫,二話不說地步入溪水,開始沐浴。

陽光晴好,溪水清涼。

古尋漸漸靜下心來,閉上雙眼,唇角微勾,享受着此刻只身一人置身于山水之中的惬意。——游素回到崖底竹屋,看不見古尋的身影,便急忙憑着他與古尋之間的特殊感應,身影赫然憑空消失,而後又憑空出現在溪水邊,随即映入眼簾的就是這一幕畫面。

“卿卿,我倆于八月十五那日成親,可好?”游素又驀地憑空消失,再次出現之際,已是赤條條地身在溪水中,一雙健臂環抱着古尋的腰身,結實的胸膛緊貼着古尋的後背,低首垂眸,附在古尋的耳畔如是問道。

古尋被游素的突如其來的出現與動作給吓得驚呼一聲,睜開眼一看是游素,又想起游素說些什麽話之後,俊臉立即泛起紅暈,說:“卿卿,如此是否操之過急了些?”

游素輕輕一笑,溫熱的鼻息若有似無地噴灑在古尋敏感的頸脖處,令古尋不由得渾身輕顫,柔聲道:“與卿卿共結連理一事,着實刻不容緩,游素不得不操之過急。”

話音一落,古尋感覺到游素的大手肆意地在自己的身上游移,游移過的每一處,那一處仿佛被大火灼燒了一般滾燙,卻是令他舒服得險些軟了雙腿。

讓古尋瞬間軟了雙腿的是,他的臀縫間正被游素灼熱勃發的物什時而或快或慢地磨蹭,時而或輕或重地抵着,直鬧得古尋羞澀不已,腦袋有些暈暈乎乎的。

——古尋頓時明白了游素所言的‘刻不容緩’的深刻含義。

游素似無所覺地依舊緊貼着古尋,張嘴輕輕地咬了咬古尋的耳垂,再問了古尋一次,“卿卿,我倆于八月十五那日成親,可好?”

被游素這麽一咬,古尋的耳垂微微發紅,伴随着隐約的刺痛,古尋旋即回過神來,紅着臉,細聲道:“全憑卿卿拿主意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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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游素滿意地笑了。

就這樣,經過游素與古尋一番‘商議’,溫柔淡定的前者和面紅耳赤的後者一致決定就在八月十五日正式締結連理,然後他們繼續在清澈的溪水中‘親愛倍至’地沐浴。

——沐浴完畢之後,游素滿面春風,古尋滿臉春情。

……

八月十五日,中秋月圓夜。

游素與古尋身着一襲大紅喜服,執手立于竹屋前,沒有熱鬧震天的鑼鼓喧嚣聲,只有徐徐的風聲回蕩,還有彼此清淺的呼吸聲。

他們神情肅穆又夾雜着喜悅,雙雙跪了下來,叩拜天地足足三遍,以謝天意安排,促成這段良緣。

在這之後,他們依然是就地跪着,卻是面對着彼此,只見二人相視一笑,就在下一刻,他們齊齊彎腰,相互對拜,以喻夫妻此後同甘共苦,此生恩愛無雙。

就此,禮成。

游素雙眸深邃地凝望着古尋,笑得溫柔而幸福;古尋俊臉通紅地凝視着游素,笑得欣喜而羞赧。——即使彼此皆不言不語,卻是無聲勝有聲,只是那雙脈脈含情的黑眸相對罷了,就是那麽一眼,便已讓二人心中頓生一眼萬年之感。

“卿卿——”游素細細地再三品味這一份奇妙的心情,愈是往深處去仔細琢磨,愈是由衷地覺得缱绻萦回,令他不由得心馳神醉。

——明明他尚未與古尋飲過一杯乃至一滴的合卺酒,他的心神卻早已不可自已的微醺,情不自禁脫口而出的那一聲愛稱更顯纏綿動人,猶如那不斷絲的蓮藕般,絲絲纏綿心頭眉間,直聽得古尋的臉色猶如熟透了的櫻桃愈發紅潤,渾身酥麻綿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游素。

游素輕輕一笑,心知古尋生性有些腼腆,在未互通心意之前,彼此之間偶爾不經意的肌膚相觸,都能讓古尋瞬時微微紅了面頰,更遑論自從互通心意之後,古尋每每見他總是會忍不住臉紅,一旦他說了些頗為暧昧的話語,或是他做了些較為親密的事情,古尋臉上的紅霞就會更為豔麗。

是以,游素倒是真的不介意古尋此刻的沉默,——他先是牽起古尋的雙手,兀自一人站起身來,再輕輕地将古尋給拖了起來。

“卿卿,咱們進屋去吧。”游素緊握着古尋的手,眼角眉梢透着的盎然笑意,猶如迎着春風萌發的花草樹木,但見他那含笑薄唇微啓,柔聲道:“是時候飲合卺酒了。”

聞言,古尋的面頰剛剛消褪幾分的緋色又深濃了幾許,低着頭,幾不可聞地應了一聲,任由游素牽着自己朝竹屋內走去。

……

二人走入竹屋內,游素直接牽着古尋的手步入二人的新房。

古尋悄悄望向穿着一襲大紅喜服顯得更為豐神俊朗的游素,空着的另一只手不由得撫上砰砰作響的心口,他仍舊滿面紅潮,然而嘴角的笑意卻無意遮掩,燦若春陽。

新房內,入目處盡是一片大紅,一對寓意夫妻和順的龍鳳花燭火光通明,映得滿室溫暖喜慶。

游素松開古尋的手,為自己也為古尋斟滿了酒水,再與古尋交杯飲盡。

醉了。

一杯合卺酒下肚,二人未曾嘗出絲毫苦澀,卻覺得自個兒倒是喝出了滿滿的甘甜,齒頰留香之餘,心神也頓時醉了個徹底。

——這合卺酒好生甜膩。

游素與古尋的目光交纏在一起,無限柔情蜜意頓時默然傾訴。

夜色如墨深,圓月隐雲裏。

新房裏,燭火搖曳中,兩道身影緊貼,呼吸聲相纏,而後開始漸轉粗重。

然後,兩件大紅喜服被随意地散落滿地,大床不僅微微搖晃,還發出了吱吱呀呀的聲音。

透過大紅帷帳,依稀可見兩道赤條條的颀長身影緊密交疊,伴随着接連不斷的粗喘與低吟。

——聲聲響徹新房,不負漫漫長夜。

番外一 吾之夫君

“卿卿,為何古尋這臉不顯老,居然一如你我初遇時的模樣?”

“卿卿可還記得當年我倆互通心意的那個秋夜?——游素在卿卿睡着了之後,在一親卿卿芳澤之際,把游素體內的內丹渡給了卿卿。”

“你——”古尋的心裏不禁一陣震蕩,內丹對于一名修道成仙的妖獸有多麽重要,自從他與游素結為連理之後,游素跟他說了許多有關于四靈大陸中的神鬼妖魔之事,他自是清楚地知道,只是——“卿卿為何要這麽做?”

游素伸出如玉右手,纏繞着古尋的一縷青絲于指間,但見他不甚在意地輕輕一笑,唇邊的笑意卻是無限柔情,說:“不過是把內丹渡給了卿卿,此後與卿卿共享長生罷了。——難道卿卿不願與游素一生長相厮守?”

山中不知歲月流年,哪知世間幾經更疊。

多年以後,古尋望着銅鏡中的自己依舊是一副年輕清俊的模樣,驚于自己數十年來不變的容貌,問了游素個中緣由。

——那一刻,游素是說得輕描淡寫,古尋是聽得熱烈激蕩。

古尋不由得憶起這麽多年以來,他都是抱着‘能陪着游素一天是一天’的想法過日子,也分外地珍惜彼此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卻沒想過游素早已思慮周全,古尋只覺得鼻頭一酸。

游素天性冷淡,古尋一直是知道的,即使二人共結秦晉之好多年,有時候游素在言語之間亦是難免會顯得有些冷淡,然而他在面對古尋之際的行為舉止往往都是溫柔至極的,是以古尋也從未懷疑過游素對自己的情意,而今他總算是清清楚楚地知道游素對自己的款款情深了。

“古尋自是願意與卿卿一生長相厮守,只是與卿卿的性命相較起來,古尋更是情願卿卿一生安好無憂。——卿卿且實話告知古尋,若是沒了這內丹,卿卿會如何?”古尋忍住內心溢滿着飽脹的酸澀,微微顫抖着有些失色的雙唇又問。

“不過是修為減半,游素勤加修煉回來就行了。——再說了,你我皆為夫妻多年,當年減半的修為,游素早已修煉回來了,所以卿卿大可放心。”話語稍微頓了頓,游素忙不疊只手攬着古尋入懷,俯首在古尋光潔的額際烙下輕淺的一吻,神色極盡溫柔,安撫道:“只要卿卿健在,游素自然無礙。”

“古尋何德何能讓卿卿如此相待?”古尋不禁反身緊緊地抱住了游素,黑眸就在瞬間氤氲着一層朦胧的薄霧,淚水幾近奪眶而出,內心卻是感受到了真切而實在的暖意與熨帖。

得夫如此,夫複何求?

古尋有游素,實乃人生之幸也。

游素感受到了古尋激烈的心緒起伏,也明白古尋為何會如此,他也不由得緊緊地抱住了古尋,唇角輕勾,多情含笑的桃花眼無聲地閃爍着粼粼春光,潋滟勾人。

“對于游素而言,減半的修為可以重新修煉填補,失去的內丹也可以重新修煉凝聚,可這世上只有一個古尋,是游素即使有着變晝為夜或是翻天覆地的本事,卻也清楚地明白,若是真的失去了,此生再也找不回來的至寶。”

……

那一夜,古尋格外動情,也格外主動。

他要游素半躺在床榻之上袖手旁觀,享受着自己的伺候。

只見古尋披散着一頭如墨青絲,不着寸縷地跨坐在游素的大腿之上,穴口正好抵住游素半硬的物什,而後,他一邊滿臉紅霞含情脈脈深情款款地凝視着游素,下身一邊不輕不重時快時緩地對着那物什前後磨蹭,直把那物什磨蹭得愈發精神勃發堅硬如鐵。

“游素……游素……”

古尋傾身向前,左手環住游素的頸脖,再與游素親昵地額頭抵着額頭,一口一口溫柔地喚着游素的名字。

不待游素啓唇應聲,古尋仍是羞赧地凝望着游素,如是情深眷戀而纏綿缱绻地輕輕貼着游素性感的淡色薄唇,細聲喚道:“游素,游素,——吾之卿卿,吾之夫君。”

聞言,游素驚訝地睜大了那雙勾人的桃花眼,難以置信地凝視着眼前大膽又熱情的古尋——他從未想過平日在房事上會羞紅了臉緊張不已的古尋有一天會這般主動伺候他,也從未想過素日裏稱呼他為卿卿都會微紅着臉的古尋居然會在今夜主動稱呼他為夫君。

游素激動地吻上古尋的紅唇,急切而貪婪地吸吮古尋口中的津液。

瘋了。——游素由衷地覺着向來冷淡漠然的自己快要瘋了,只因古尋,即使已與他結為連理多年,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可是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無時無刻無不惦念萬分的古尋。

被吻得渾身癱軟的古尋,雖然有些意亂情迷了,卻仍能深刻地感受到游素心中的激動。

發現了這一點,不僅讓古尋的心軟成一灘脈脈春水,更讓古尋任由自己的身軀軟在了游素的懷裏,一邊熱烈地回應游素的親吻,一邊不由自主地呼喚游素為夫君。

伴随着暧昧的兩唇相吻而發出的水漬聲,游素的喘息聲愈來愈粗重急促,古尋也頻繁地逸出幾縷甜膩細碎的呻吟,一室春意萦繞。——聽着彼此的聲音,二人越發身熱情動,幾乎難以自持。

游素深深地凝視着的古尋,那雙迷離的桃花眼似醉非醉,眼眶周圍略帶的紅暈更是因為眸中翻騰着的情欲而映襯出幾分清豔而妖冶的深濃,似仙亦似妖,——他微微皺着眉宇,緊抿薄唇,按捺着幾度意欲不管不顧地深入幽穴縱橫馳騁的沖動,先是迅速地為古尋做了一番充足的擴張,直到古尋的幽穴足以容納他的三根手指,他那身下已然腫脹難忍的碩大這才迫不及待地挺入了緊致的幽穴,直達深處。

滿面霞紅的古尋微啓薄唇,驚呼一聲,而後就是緊緊蹙攏着眉頭,整個人頓時在承受着一種身體似乎被炙火灼燒并且撕裂的疼痛。

随着游素由慢至快以及由淺至深的挺身抽送,那種疼痛逐漸變得不明顯,感受得最為明顯的是那種游素每一次挺身抽送所帶來的疼痛之中,又透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與歡愉,令他不禁由衷地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卻也不忘主動地擺動着身子去迎合游素的律動。

——如此熱情的古尋,使得游素比平日在情事這方面的溫柔多了幾分強勢與霸道,似是要把對方融進骨與血的深刻般,彼此緊緊交纏,永世不離不棄。

……

那一夜,他們極盡纏綿。

燭火幾度明滅,而後,燭芯燃盡而滅。

——春意仍未歇。

番外二 霜雪滿頭

是冬,白白細雪紛飛,朔風寒冷凜冽,就連陽光也透着一絲慵懶的韻味。

屋頂之上,古尋偎在游素的懷裏安然酣睡,而充當人肉床榻的游素卻是無心眺望遠景,反倒是微微低着頭,盡是滿眼溫柔地凝視着古尋。

此時的古尋與游素正被游素的六條狐尾包裹在一起,——即使游素心中清楚體內有了他的內丹的古尋已然是半人半仙之體,加之他更是常常授予古尋修仙之法,經年累月的修煉下來,古尋的身子也早已非同尋常凡人那般柔弱了,可是他總是會忍不住擔心古尋會受到一絲寒冷,才會在古尋執意坐在屋檐上欣賞寒雪霏霏的臘月冬景之際,舍己狐尾,以為古尋取暖;偎在游素懷裏睡得酣甜的古尋,懷抱着游素另外三條狐尾,唇角微微地勾起,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似是在做着什麽好夢。

“卿卿的真身甚是可愛……”

懷中的古尋仍然是雙眸緊閉的睡着模樣,卻是薄唇輕啓,微笑着如是呓語,直聽得游素啼笑皆非。

此話使游素不由得憶起多年以前,他們新婚不久,古尋一反以往見到游素就忙不疊紅了臉的腼腆性子,雙眸滿含緊張與期待地問道:“古尋可否見一見卿卿的真身?”

只要是游素能做到的,無論古尋的要求是什麽,他都會盡全力去滿足,更何況是這種本該讓古尋早些知曉并且親眼目睹的狐貍真身的要求?

是以,游素毫無壓力且毫不猶豫地應允了。

銀白色的光芒倏地一閃,游素懶洋洋地斜躺在床上的身影憑空消失,而後只見有一只通體毛發雪白的九尾狐正趴在床上,那雙一直凝視着古尋的眼眸清潤而溫柔,溢滿溶溶笑意,端的是水光潋滟。

它的體型與一般狐貍無異,除了比一般狐貍多出了八條狐尾之外,它的特別之處在于,不僅渾身泛着淡淡的銀白色的熒熒光芒,還萦繞着薄薄的隐隐約約的白霧,那是游素所說的仙氣。——那時尚是肉眼凡胎的古尋自是看不見,如今已是半人半仙之體的古尋,即使游素沒有現出真身,古尋也依然可以看得見萦繞在游素周身的仙氣了。

古尋一見到游素的真身,眼眸登時一亮,仿佛盛滿了溢彩流光般耀眼奪目,一邊抱起狐貍形态的游素來,一邊高興地直呼着現出狐貍真身的游素當真是可愛極了,毛發茸茸,摸起來又軟又暖又舒服,——古尋的那副喜笑顏開的模樣以及溫柔又小心地把游素抱在懷裏撫摸的動作,着實無法不讓游素不謂之是‘情有獨鐘’。

這還不打緊,要命的是古尋還‘愛不釋手’地一直抱着游素,就連游素要變回人身形态,他也是撇着嘴地表示不允許,還想再抱一會兒。

要不是游素于當下神情誠懇并且毫不猶豫承諾,以後會時不時地現出真身供他嬉耍,保不齊古尋大有一種要抱着他的真身一同長夜共眠的念頭。

當時有一段的時間,此事令游素不由得在心裏跟自己的真身一番計較,想通了也釋懷了之後,游素從一開始的無可奈何的哭笑不得,到最後的甘之如饴的寵溺縱容,不過是用了一天的時間。

一天的時間一點也不長,卻短得不及游素激動而迫切地想要立即看見古尋如雲破日出般的眉開眼笑的樣子。

——游素的古尋,游素的卿卿,自當時時刻刻歡笑,自當生生世世無憂。

游素深深地凝望着古尋,微微揚起唇角,卻是無聲一笑,深怕驚擾了古尋的美夢似的,眼波猶如浩瀚夜空中的繁星般點點柔情無限,內心一片柔軟。

一個猝不及防,回憶頓時在腦海湧現。

游素本是四靈大陸西部妖界的妖獸,更确切地來說,是四靈大陸西部妖界的狐族中的一員。

由于狐族族長是為一只毛發通黑的九尾狐,有道是黑白猶如水火不相容,先不說狐族中多是修煉成九尾的黑狐,重要的是從前曾有一只修成九尾的白狐意欲奪取族長之位,雖然該九尾白狐最後以行動失敗告終,但是這卻給了狐族族長的心裏敲響了警鐘,是以狐族向來是以毛發墨黑者為尊貴,以毛發雪白者為卑賤,——游素就是後者中的其中一個。

然而,當時年輕氣盛的游素并不屈服于這樣的命運,他不明白明明同為狐族,為何要區分異同,為何要相互較勁,為何要相互鬥争?于是他在忍無可忍之下,毅然決然地奮起反抗了,只是他這麽做實在是無異于蚍蜉撼大樹,是以所有的白狐陪着他受盡了各種酷刑,最後的結果不但是至親與多名好友逝世,徒留他與一名好友身負重傷地茍延殘喘。——雖然那名好友撐不過三天也跟着死了。

自此後,游素愈發沉默寡言,也愈發冷漠淡然,常常獨自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潛心修煉,俨然與世隔絕。

為了表明自己與眼界心胸皆狹隘的妖界狐族不同,游素在潛心修煉的時候都是反其道而行的,盡管數次氣血逆行,險些走火入魔,他也義無反顧地繼續如此,許是上天的憐憫,游素終是從中琢磨出了屬于自己的修煉之道,可謂是因禍得福。

年複一年,游素漸漸地修煉出第二條尾巴、第三條尾巴……直到他修煉出第九條尾巴之際,他歷經了破蛹成蝶般的百般痛苦,正要成功地從妖骨轉為仙骨、妖力轉為仙力的過程中,那一刻的他是最為脆弱的,他遭到了狐族族長派遣的三名狐族長老的偷襲,若不是當時有天地規則的護航,或許就沒有後來的事情了。

在天地規則的光芒籠罩之下,游素赫然消失在三名狐族長老面前,卻是瞬間出現在無華之森,——那個傳說中為四界天道屏障的神秘之地,繼續脫胎換骨。

良久,游素終于成功了,只是他對于仙力的掌控還不熟練,無法收放自如,也就沒了探究這個地方是為何處的念頭,便立即就地而坐,開始潛心修煉。

游素這一開始修煉,就這麽修煉好了幾百年。

若不是有個人一直锲而不舍地叫喚着他,他恐怕還會渾然忘我地繼續修煉下去。

“游素——”

這名從未現身的男子,聲音渾厚自然霸氣天成,在看起來遼闊無邊的森林裏,雖然聲聲空靈如天籁絕響,語氣卻是掩不住的威儀盡顯。

游素緩緩地睜開眼,眸光清冽如月,面色冷淡如水,“敢問閣下叫喚在下可有要事?”

“你待在無華之森修煉了數百年。——這數百年以來,憑借着無華之森彌漫着的蓬勃靈氣修煉,悟性絕佳的你可謂是進步神速,如今的你已然仙力大漲,也是時候該離開此處了。”男子語調雖然悠然輕緩,卻是暗藏着毋庸置疑的逐客令。

話音一落,游素眼底的驚詫一閃而逝,微微挑眉,問道:“此處是無華之森?”

“你不知曉此處是無華之森?”男子的語氣即使是透着明顯的錯愕,卻仍舊是不疾不徐的從容,不見絲毫的失态。

游素優雅地站起身來,雙眸波瀾不驚,神色毫無起伏,淡淡道:“何處于在下而言都是一樣的,此處是不是無華之森,在下知曉與否也只會是權作暫時落腳之地,若是在下誤闖了貴地,使得閣下心有不愉,在下在此致上萬二分的歉意,還請閣下海涵。”他稍微地頓了頓,又說:“在下這便離開。”

“慢着——”男子叫住了正欲擡腳便走的游素。

“閣下又有何要事?”游素腳下一頓,神色平淡無波,不氣也不惱。

男子淡聲道:“我所謂的讓你離開,是讓你離開無華之森,前往下界神獸大陸去。”

游素微微皺了皺眉,問:“在下可否知曉這個中緣由?”

“第一,四靈大陸從未有妖族得道成仙的前例,若是你離開無華之森,貿然現身于妖族面前,你認為妖界帝君乃至整個妖族可會放過你,神界帝君又可會因你的身份而收留你?”男子的話,說得游素不由得內心一凜。“第二,此乃天道的安排,至于你到神獸大陸之後會有什麽際遇,這可不是我能知道的了,畢竟我只是天道以它的一縷意志創造出來的道靈,我所作之事不過是奉天道之命罷了,包括守護這座無華之森。”

經過一番思量之後,游素終是答應前往神獸大陸了,畢竟他是真的懶于應付各種鬥争,如果前往神獸大陸就可以免于面對這些,他又何樂而不為?

……

無淵崖崖底的一條千鈞河深處,是連接上界四靈大陸與下界神獸大陸之處。

厭倦了紛争的游素,不願摻和凡塵俗世的種種,就在游上千鈞河岸之後,于無淵崖崖底一處地方搭建一座竹屋居住,他這一住下來,一住又是幾百年的光陰悄然流逝,偶爾上崖走一遭,他也只是買一些書冊典籍回來。

——他曾對古尋如是說“游素于他們而言不過是一名紅塵過客”這一番話,不過是為了博取古尋的同情,讓古尋心甘情願地留下來罷了,然而他自己再也清楚不過的是,他們之于他才是一群紅塵過客,不足為道。

直到遇見了渾身浴血躺在竹屋外尚有一絲氣息的古尋,游素恍惚想起當時被各種酷刑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自己,就動了恻隐之心,并且救下了他。

原本想說等古尋痊愈之後,游素就會送古尋回到原來的地方,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醒來之後的古尋居然比他想象中的凡人還要可愛,——學富五車且才華橫溢的古尋居然厭惡吃藥,心性溫和且豁達大氣的古尋居然容易害羞。

游素不曉得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古尋的,只是當他發現自己對古尋有了異樣的情愫之後,他已然無可自拔,——天知道,在他聽見古尋對他抱有一樣的心情之際,他是多麽欣喜若狂。

古尋是游素這輩子美麗的意外。

……

仿佛過了半晌的時間,古尋的眼皮顫了顫,漸漸地睜開雙眸,總算是睡醒了。

游素俯首吻了吻古尋的嘴唇,笑問:“卿卿睡得可好?”

果不其然,古尋的俊臉迅速泛起淡淡的紅潮,兀自微微垂首點頭,微不可聞地應道:“嗯。”

游素頓時唇角輕勾,溫柔一笑,笑得眉眼彎彎。

古尋見游素笑得這般歡喜,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來。

白雪依舊紛飛,古尋也不曉得他倆在這屋頂坐了多久,只見游素的全身滿是點點白雪,雖說一襲素色衣衫看起來不太明顯,然而一頭青絲綴滿白雪,這可就顯而易見了。

古尋驀地撲哧一聲,擡手輕撫游素的臉龐,笑道:“卿卿滿頭華發的樣子也不賴。”

“卿卿莫要調侃游素,卿卿亦是如此。”游素也跟着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蹭了蹭古尋的手掌,柔聲道:“不曉得為何,游素的心頭突如其來地湧上一種與卿卿正在一起白首到老的感覺,——這種感覺真是出其意料的美好。”

語畢,古尋內心一顫,不禁緊握游素的雙手,而後坐直了身子,仰頭輕輕地吻了吻游素的下巴,笑若春花爛漫,說:“霜雪吹滿頭,也算是白首。”

游素笑而不語,徑自吻上了古尋的薄唇。

冬雪綿綿,情意缱绻。

霜雪吹滿頭,也算是白首。

他們并非尋常凡人,不僅永葆青春,還享有着很長的壽命,共赴白首還很遙遠,而今霜雪吹滿頭,就當作是提早體會白首到老的感覺,卻沒想到這種感覺就真的猶如游素所說的那般,出其意料的美好。

一吻方畢,游素與古尋微微喘着氣息,只見二人額頭抵着額頭,鼻尖對着鼻尖,神态舉止親密無間,彼此的雙眸皆是流動着暖融融的笑意。

“卿卿——”二人不約而同地出聲喚道,又是不約而同地呵呵淺笑。

輕淺的笑聲默默地回蕩在天地間,竟如瓦檐下一串銅鈴迎着輕風叮叮咚咚作響般的聲音悅耳,經久不息。

無論歷經多久的歲月流年,所幸你我依舊是最初的模樣。

——若得人生如此,餘生別無所求。

番外三 游歷大陸

流景何速,彈指百年。

古尋與游素又攜手度過了另一個百年,然而人世間早已滄海成桑田,——古尋二字只得在史書上尋得,雖然只是輕描淡寫的寥寥幾筆,倒也沒引得古尋的心湖泛起幾絲漣漪,畢竟名垂青史與否之于他早已如同流水浮雲,能與游素長相厮守之于他才是至關重要的。

如今,古尋與游素親密地手牽着手,正優哉游哉地實行着周游列國的計劃,——早已游遍朱雀國的二人,現在正在游覽青龍國。

就在二人途經岑州靈犀縣之際,古尋發現了游素的雙眼一直盯着背着一張古琴的俊朗公子,雙眉微蹙,神情透着些許疑惑。

古尋一邊盯着俊朗公子漸行漸遠的背影,一邊滿懷好奇地問道:“卿卿為何這般注意那位公子?”

“游素注意的是那張古琴。”游素輕輕地搖了搖頭否認。“那張古琴絕非尋常凡物。”

古尋微笑道:“能讓卿卿出口誇贊的,自當不是尋常凡物。”

“卿卿又誤解了。”游素先是搖頭否認,再不疾不徐地詳細說明,“那張古琴身萦濃郁蓬勃的仙氣,想必早已修成了仙靈之身。普天之下,仙氣萦繞之地非神界莫屬,能使萬物成就仙靈的機緣之地亦非神界莫屬,游素以為那張古琴是源自神界的仙器,只是不知為何會流落人間。”

“那張古琴竟是仙器?”古尋不由得感到驚詫,卻又思及游素似憂非憂的反應,問道:“卿卿這是在憂心仙器的出現會引發一場劫難?”

“那倒不是,凡人從未見過仙器,更不知仙器的獨特之處,就如那張古琴被人背着堂而皇之地擦肩而過,誰也無從得知,更遑論凡人至今依舊不曉得四靈大陸的存在——”游素頓了一頓,目光收了回來,淡聲道:“縱使是有,凡人也不過會認為是自話本小說杜撰而來的,若非親眼所見,自是輕易當真不得。——游素何來憂心之擾?”

一經游素這麽一說,古尋又再次疑惑了,“既不是在憂心,那卿卿又為何若有所思?”

“背着那張古琴的公子,分明是富貴長壽之相,然而觀其印堂卻隐含一絲黑氣,看似命不久矣,實則生死難蔔,甚是玄乎。” 游素倒是很有耐心地給古尋解釋清楚。“游素擔憂的是,那位公子的命數未定,與那張古琴有關。”

“許是天意尚未作出安排吧。”對于這些命理術數之學,古尋有心想懂,奈何他實在是沒有天賦,也不太理解這些玄乎的東西,是以只能這般寬慰游素了。

游素頗為贊同的點了點頭,細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緩聲道:“琴者,情也。——只盼那人之命,非是因情而定。”

古尋緊了緊與游素相握的手,“若是那人能因情化險為夷并且得佳人相知相守,那自然是極好的,但若不是如此,怕是這紅塵俗世又要添多一筆情債了。”

“罷了罷了,這紅塵俗世的情債或減或添都好,游素相信天意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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