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娘家人?”
【24】
季飛寧在陸鳴臉上找不到一點情緒,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需要繼續說下去。
直到陸鳴正坐起身,發問:“是池秋…… 自己代替了季宴琛?”
他滿是疑惑,這一點在他當初的調查資料中,并未提到。
調查資料中只寫到,池秋被誤以為是季宴琛帶走,綁匪一共有兩人,一男一女。
途中,男性綁匪因為酒駕,與一輛大貨車相撞。兩名綁匪均喪命于那場車禍,唯有可憐的池秋,在他們逃亡途中被毆打昏迷。
最後,竟是命大地活了下來。
季飛寧終于在陸鳴臉上找到了一絲淺淡的驚訝,他心中慶幸,看來自己是來對了。
池秋果然還沒告訴陸鳴這段過往的細節。
他緩聲道:“當年季家內鬥,争家産。我的小叔為了在我祖父面前證明自己,急于促成一樁生意,做了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使得一戶普通人家的小孩無辜失去了性命。”
而季飛寧的小叔為了逃避責任,私下作梗,将責任推卸到了季飛寧父親的身上。
“我父親是個冷血無常的商人,他自然不會給我小叔擦屁股。這事兒鬧到了我祖父那,我祖父一氣之下,把我小叔關了禁閉。可不管怎麽說,我小叔也是我祖父的孩子,他私心護着我小叔,就讓我父親出面解決這件事。”
因為那個孩子的去世算是意外事故,季飛寧的父親并沒有親自出面,他讓秘書去 “談判”,希望用錢和解。
可他不知道,這份只想用錢來解決的高傲,徹底将對方心中的恨意激活,使之滋生增長。甚至于,季家沒有一個人去對那戶人家說一句 “對不起”。
“從那天開始,這對夫妻每日酗酒,生活變得一塌糊塗。孩子沒了,再多的錢對他們來說也是廢紙一簍,他們将恨意轉移在了最後出面的父親身上。” 季飛寧說起這些,太陽穴隐隐作痛。
陸鳴握了握自己的手,他大致能夠猜到後來發生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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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後,過了一年,季飛寧的父親繼承了家業。
“我小叔不甘心我祖父将公司給了我父親,為了報複我父親,他故意讓人将宴琛的行蹤透露給了那對夫妻。”
說白了,這根本不是什麽綁架案,綁匪也不是真的綁匪。
這對夫妻大概一開始就想好了,他們要帶着季宴琛一起去死,所謂的一命抵一命。
可惜,被帶走的是無辜的池秋。
…………
那輛面包車狠狠地撞在了大卡車上,導致車體嚴重側翻,滾落斜坡。等救護車趕過去時,已經錯過了對池秋的最佳救治時間。
池秋失去僅剩的一只眼睛,從此墜入無盡黑暗中。
有很長一段時間裏,季宴琛不敢見池秋,他總是縮在房間的角落裏哭泣。作為哥哥,季飛寧一次次地去探望池秋,去道歉。
但他們的父親,偏偏在家中慶幸一句:“還好不是宴琛。”
季飛寧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的父親則淡然地說:“池家的生意近來走下坡路了,以後你和宴琛少和他們來往。你出國留學的事項都差不多了,準備準備吧。”
這讓季飛寧感到無比羞恥。
季飛寧清楚地記得,在病房中,池蘭雁上前就給了他一巴掌:“你們季家的爛事,也敢牽扯到我兒子?拿着你的破東西給我滾,以後不許再出現在池秋面前!”
季飛寧低着頭,臉上的巴掌印火辣辣地疼。
是躺在床上的池秋沙啞地出聲,替他解了圍:“媽,您不要怪寧哥和宴琛。是我自己假裝是宴琛,才被帶走的。”
“……”
“宴琛是弟弟,也是我的朋友,我想幫他才這樣做的。”
池蘭雁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她滿臉淚痕,咬着牙別過身。她捂住嘴,無聲地哭泣。身旁的林宇明第一次那麽無措,他上前安慰妻子,被池蘭雁憤恨地拍開了手。
被黑暗包圍的池秋得不到他們的回應,不安地動了動沉重的身體,刺骨的疼痛攀爬在他的身體上。
是季飛寧走近了,握住他的手:“池秋。”
感受到他人體溫的池秋努力地笑了笑:“寧哥,宴琛是不是還在哭?”
“是。”
“他吓壞了嗎?他怎麽不來看我?”
季飛寧握了握拳,半跪下來,盡量平靜地回答:“他怕你生他的氣。”
“啊?那你讓他別哭了,我不生氣啊。” 池秋很善良,也很溫柔。他的手明明在顫抖,卻說着安慰他們的話。
季飛寧的眼眶紅了,發澀到令人難受。
“池秋,對不起。” 季飛寧咬了咬後槽牙,看着這麽小的孩子失去了光明,難受地說,“對不起……”
如果他們當初,能夠對受害者家屬說一句 “對不起”,結局會不會有所改變?
…………
如今,季飛寧告訴陸鳴這一切,無非就是想替季宴琛說一句,讓陸鳴不要因季宴琛的态度生氣,因此和池秋産生隔閡。
對季宴琛來說,池秋是救命恩人,是他最在乎不過的朋友。
通俗一點,他對陸鳴解釋道:“您可以将宴琛當作是池秋的一個…… 脾氣較為暴躁的‘娘家人’、弟弟兼死黨那種。”
季飛寧的說法着實怪異,怪到陸鳴拿茶杯的手一頓。
“陸總,我…… 不太清楚您和池秋是誰嫁誰娶。言語上若是有冒犯,還請見諒。”
“沒關系。” 陸鳴話少,他拿起茶壺往季飛寧的杯中添了一些茶水。
末了,他出聲:“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而在後院,池秋少見地活躍。
和發小在一起的他,如同少年般快樂。他抓着季宴琛的手腕,特意朝前指去:“看到了嗎?”
季宴琛一頭霧水,他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什麽來。前面的花花綠綠中,除了栽種了一棵不适時節的桂花樹外,還有什麽?
他靠在座椅上,看池秋一臉春風得意,納悶地問:“你到底要我看什麽?”
“桂花樹啊。” 在季宴琛面前,池秋完全換了個樣子,他幼稚地嘀咕,“這麽大一棵你看不到嗎?”
“……”
池秋喝了一口茶,品賞道:“多好一棵桂花樹。”
季宴琛完全不懂他在說什麽,思考着摸下巴:“有什麽寓意嗎?難道這棵樹很貴?我是記得你一直很喜歡桂花,但這棵樹連花都還沒開……”
池秋的目光 “落” 到桂花樹上,愉悅的音調從他嘴裏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這是陸鳴特地給我種的。”
季宴琛 “嘔” 了一聲,直接把這口狗糧吐了。
“池秋,陸鳴那臭小子總是對你冷冰冰的,你還能這麽開心?” 季宴琛甚至懷疑池秋是有什麽把柄落在了陸鳴手裏。
“你誤會他了。” 池秋耷拉下眉頭,情緒逐漸低落。
季宴琛最怕池秋難過,連忙改口:“那你給我解釋解釋?你別不高興啊,我、我不就是希望他能對你上心一點嘛。我發誓,我不是故意針對他!”
他舉起四指,在池秋面前立馬成了一只姓季的紙老虎。
可關于陸鳴的狀況,池秋沒辦法對季宴琛解釋。就連池蘭雁那兒,也是迫不得已了,他才開的口。
事後,池秋曾多次單方面聯系池蘭雁,再三拜托她裝作不知情。
好在池蘭雁素來是個守口如瓶的人,她雖然生氣,但終究沒讓池秋為難。不過,她有叮囑過池秋:“如果是因為以前發生的一些事情導致,那陸鳴不面對過去,這個症狀大概無法痊愈。”
池秋哪會不知道,只是他舍不得去揭開陸鳴的傷疤。
而陸鳴亦是不願意向任何人袒露自己內心的深淵,包括他的枕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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