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眼睛
作者有話說:周四更。當天會一次性更三章,準備入 V。謝謝大家(づ ̄U ̄)づ
【28】
池秋始終不敢相信,自己在如此關鍵的時刻,竟然會咬到自己的舌頭——結巴了。明明是在很暧昧的氣氛下,池秋感受到的竟然是無比尴尬。
他愣住,瞬間迷茫了。
說真的,如果條件允許,池秋當場就想掘地三尺,把自己果斷埋進土裏。再誇張點,他想換個星球生活。
池秋整張臉滾燙,連帶着腦殼都仿佛要冒煙。他顧不上羞了,大聲解釋:“我說的是‘做’,是‘做’東西的‘做’!” 他焦急地想補救,結果越說越亂。
陸鳴顯然是聽明白了池秋在說什麽。
發錯音而已,他根本不覺得是什麽 “致命的尴尬”。
陸鳴面色平淡,看着眼前紅透了臉的伴侶,他的內心毫無波瀾。他在心中算了算時間,兩人大概有三個月沒親密接觸過了。作為一對正常的新婚伴侶,确實有些久了。
雖然陸鳴的身體非常健康,但由于在感情上有所缺失,陸鳴對此事一向不積極。
如果不是察覺到池秋的意思,他幾乎不會提及。先前每次看到情迷意亂的池秋時,陸鳴總會将行動掩飾到極佳,避免對方起疑。
反正池秋看不見,即使他臉上表現得毫無興趣,都不會是個大問題。
陸鳴聽着池秋喋喋不休的解釋,似乎有些乏了。他低頭再次吻了池秋,說話聲戛然而止。
一吻結束,陸鳴細致地幫池秋重新整理了衣領:“好。”
…………
半小時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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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車子副駕駛的池秋,用手貼着自己的臉,試圖把溫度降下來一點。正在開車的陸鳴以為他熱,讓他把身上的外套脫了。
池秋結巴:“不、不熱。” 他按下一點車窗,“車裏太悶,我吹吹風。”
熟悉的街道口,杏西市的公園裏滿是盛開的杏花。池秋聞到風中的花香,像個小孩一樣 “望” 着窗,好像他看得見一樣。
春天的風微涼,漸漸吹走了他臉上的燥熱。池秋舒服了不少,心中默念着讓自己早點忘記今天的尴尬,只把兩個人之間的快樂留下就好。
等他重新關上窗戶,他們已經到了陸鳴推薦的餐館。
陸鳴将車開入一處看似園林的地帶,他按照指示,停到一側綠蔭下。周遭車輛不多,比起杏花市的其餘餐館,這家名為 “曲苑南風” 的餐館,環境相對幽靜。
陸鳴下車,領着池秋走進了一道深褐色的大門。
兩人剛跨入一步,一位身穿黑金色牡丹紋旗袍的服務員迎上來,禮貌地上前詢問是否有預約。
陸鳴出示了預約碼,服務員拿着手中的小型機器掃碼,确定是在哪間包廂後,她微微颔首,舉止優雅:“兩位先生這邊請。”
通常情況下,池秋只要出門,必然少不了帶他的導盲杖一起。
可今天,他因為過于興奮,将導盲杖留在了車上。
陸鳴看到了,沒提醒。他全程讓池秋挽着自己的手臂,到了有臺階的地方,陸鳴會提前出聲提醒。服務員發現池秋是盲人後,刻意放慢了自己領路的步伐。
曲苑南風的包廂坐落在園林不同的庭院中,每一間都有不一樣的觀景點。
陸鳴開始想預訂 “竹” 間包廂,無奈太過臨時,只剩下一間“蓮”。
很快,穿過重重走廊,他們到達了 “蓮”。
木質的雕花門扉由外朝裏推開,入眼的是一方敞亮的精致矮木茶座,上頭放着整齊的筆墨紙硯,牆上則挂着蓮花主題的字畫。一扇窗外,連着大片的湖水,飄滿了還未有花朵綻開的睡蓮葉。
服務員溫聲說:“請小心門檻。”
她帶着兩人往裏走去,掀開了右邊的一道珠簾:“兩位請落座。”
唯見一張長桌偏窄,恰好适合兩人對坐。軟塌的坐墊鋪在硬質的木椅上,餐桌上沒有一絲灰塵。
池秋側過身,眯了眯眼:“這有扇窗嗎?”
“是的,先生。” 服務員回答。
要是在平時,她肯定要解釋一番:若您是在六月至九月過來此間包廂,從這裏望出去,可以觀賞到滿湖的蓮花盛開。
而礙于池秋是盲人,她并未提及,只問:“今日天晴有小風,兩位是要開着窗呢,還是關上?”
池秋已經在陸鳴的幫助下落座,他心情不錯,對着外頭的光亮笑着說:“開着吧。”
服務員應聲,門外又進來了兩個穿着淺色蓮花紋旗袍的服務員。一人端來了茶水,一人将兩本菜單遞到了兩人面前。
池秋沒有多此一舉地翻動菜單,他聽到陸鳴說:“我讓她把菜式都給你報一遍,你看看有什麽想吃的。”
池秋搖頭:“不用,有蔥油魚就好了。其餘的你點吧,你點的我都愛吃。”
陸鳴知道池秋不挑食。
他見池秋都這樣說了,便顧自翻閱菜單。不出幾分鐘,把菜點好了。
三個服務員出去了兩個,一個候在身邊,算是這間包廂的負責員,随時為兩人添茶倒水。陸鳴私下吃飯不喜歡有陌生人在旁,特意讓她出去了。
池秋這才問:“你剛才點菜點得很迅速,是經常來這裏嗎?”
“嗯。” 陸鳴品了一口茶,是清香的荷葉茶,“有時候約見客戶,會提前預約這邊的‘牡丹間’。”
牡丹間是所有包廂中,裝修最為富麗堂皇的,比較适合商人會客談生意。自然,價格也是最昂貴的。
“這裏是徐秘書找的地方嗎?” 池秋對陸鳴的一切都很好奇。
陸鳴舉着茶杯,穩妥地放下:“以前我媽很喜歡來。”
那道把魚和蔥油醬汁分開的蔥油魚,就是陸鳴在這裏嘗到的。
他的母親陸悠打小是個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根本不會下廚,家中的飯菜都是由保姆來做。
偶爾,她會帶着陸鳴來這家餐館吃飯,點幾道特色菜。蔥油魚就是母子倆每次過來,必點的一道菜。
這幾乎成了陸鳴兒時,對母親的一種特殊的味覺記憶。
陸鳴說:“她每次都會點蔥油魚。”
池秋第一次聽到陸鳴提及自己的母親,他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麽陸鳴會這麽喜歡吃蔥油魚。
誰都會有兒時對母親難以忘懷的味道,例如池秋,他最難忘記的,就是在他回回生病時,池蘭雁親自下廚給他做的蔥花雞蛋羹。
池秋抿起嘴角,不要臉地套近乎:“我也和媽媽一樣喜歡蔥油魚。” 他很自然地喊了陸悠為 “媽媽”,語氣親昵,仿佛兩人關系很好似的。
陸鳴怔了怔。
明明池秋是他的伴侶,明明兩人已經結婚了。可此刻,當池秋嘴裏喊出 “媽媽” 兩個字時,陸鳴突然變得不太習慣。
如果家庭是一座空房子,那麽,陸鳴則是那個一直孤身站在這座空房子中的人,而池秋是站在房門外的人。
今日,池秋好像敲了敲那扇門。
陸鳴空虛的心內回蕩起了 “咚咚” 的聲音,餘音久久不散。
池秋捧起茶,小小抿了一口。茶水的溫度剛好,池秋心情好了話也多起來:“陸鳴,媽媽除了蔥油魚,還有別的喜歡的菜式嗎?今天難得出門,我可以都試試嗎?”
說不定,吃完這頓飯,他能更了解陸鳴的童年。
結果,陸鳴并沒有順着他的話接下去,只草草結尾:“她去世之後,很多事情我不記得了。”
陸鳴把暗色的記憶一同打包掩藏的同時,也不小心埋進去不少快樂的記憶。他的故意逃避,讓他竟然想不起來,陸悠除了這道蔥油魚,她還喜歡吃什麽?
關于陸悠的話題,陸鳴不想同池秋多說了,這令他不自在。
他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間。”
池秋還沒反應過來,陸鳴已經進了簾外另一側的洗手間。
“陸……” 池秋出聲,名字還沒喊完,他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茶杯,被做成胖圓型的杯子朝桌沿滾去。
池秋一慌,飛快地朝杯子落下的地方伸手,穩當地接住了杯子。
這時,端着第一道菜進來的小服務員面露詫異地看着他。
池秋也 “看着” 她,然後慢慢地将杯子放回桌上,眼眸卻是一如既往的無神且無助。他為難地說:“抱歉,我眼睛看不見,不小心打翻了水杯,可以幫忙收拾一下嗎?”
“好,您稍等。” 服務員悄悄地瞄了他幾眼,發現池秋的神态确實是盲人。
她歪了歪頭,心想肯定是自己看錯了。
畢竟,很多盲人可以通過聲音來判斷物體的位置。
陸鳴高挑的身姿尤其奪眼,不少人投來詫異或是羨慕的目光。而陸鳴手捧玫瑰,對于旁人的目光不為所動,他大步走向池秋。
駐足,下蹲。陸鳴保持着半跪下的動作,将玫瑰推到了池秋的懷裏。
“陸鳴?”
池秋的手摸了摸簇在一起的柔軟花瓣,他聽到陸鳴說:“送你的玫瑰。”
比上一次的玫瑰更大束,更豔麗。不論是誰,一眼就能看到他們。
孤獨了很多年的池秋許久沒有被人這樣熱烈地注視過,他不太适應在公共場所中備受矚目,于是腼腆地低下了頭。
看着手中的玫瑰,池秋的音調發澀。為了掩飾自己的感動,他故意為難道:“你是想讓我抱着它聽音樂會嗎?”
“我買了三張票。”陸鳴起身,看了眼手表,等待檢票進場,“你可以把花放在你身邊的空位上。”
原來陸鳴早做了準備,并不是受了季宴琛的刺激,才臨時起意買的花。
池秋不由地抿起了嘴角,藏不住心裏的笑意了。他抱着玫瑰,萬分珍惜地一嗅再嗅,語氣溫柔:“謝謝你,我很喜歡。”
他恨不得後天回杏西市時,可以将這束玫瑰一起帶走。
購買這場音樂會門票的聽客寥寥無幾,所安排的劇院也是C市中一個較小且老舊的劇院。不過,這間劇院的名字卻是叫“大劇院”,難免會讓非本市人員産生誤會。
陸鳴臨到劇院才發現它或許并不值得兩人從杏西市特地趕來C市,只是票都買了,人也到這裏了,不入場聽一聽,實在是說不過去。
他慶幸池秋眼睛看不見,否則這破舊的劇院,難免會讓人心情不悅。
入場後,陸鳴帶着池秋找到相應的位置坐下。池秋把花小心翼翼地遞給陸鳴,由陸鳴放到了他們所購買的第三個位置上,動作稍微魯莽了些。
池秋急切:“小心點我的花。”
陸鳴:“……”他輕拿輕放,鮮豔的玫瑰與寒酸的劇院極為不符。
一場音樂會不過兩個小時,池秋細心聆聽。他專注的模樣在觀衆席那不算明亮的光線下,格外好看,就像是舞臺上的燈光灑落到了池秋的睫毛上,星星點點地照亮了他的眸色。
随着小提琴曲的響起,鋼琴聲如雨滴墜落,淅淅瀝瀝打在聽衆的耳廓上。陸鳴如沐一場春日的雷陣雨,他稍稍往後靠了一些,閉上眼睛。
再睜開時,他看到池秋正溫柔地注視着前方,似乎是在“看”着無數樂手演奏的舞臺。
陸鳴啓唇,并未發出聲音。
舞臺上的音樂從激烈迸發,到柔情四溢,現下正是舒緩的時刻。
池秋什麽話也不說,他微微勾起嘴角,側臉如初晨般漂亮。看得陸鳴怔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兩人在花園中初見的場景。
陸鳴依稀記起來,是他先同池秋打的招呼。
不為別的,就因為15歲的池秋長得很是秀氣,周身散發着一股溫和的氣息,一點都沒有少年的躁動感。充滿憊色的陸鳴被他所吸引,不自覺地朝前一步,忍不住同他搭話,把剛買的奶茶往他手裏硬塞。
陸鳴聽到腦海中,遠遠的,有一道聲音在說話——
“我們要是能一直在一起該多好,我會永遠都很喜歡你。”這道聲音不甘心地問,“你呢?”
你也會一直喜歡我嗎?
記憶中,這個聲音顯得模糊又很迫切。
陸鳴分不清是誰的聲音。是他的?還是池秋的?他想不起來了。
隐隐約約地,他看到花園中17歲的自己擡起了頭,那張落寞的臉上,意外出現了遲到的青春期焦躁。
而少年簡單純粹的願望,是日後花開的種子,早早地被埋下了。
陸鳴的腦袋猛然作疼,他想不得許多過去的事情。事故的外傷,以及他內心的傷痕聚集在一起,将他的記憶撕碎。
不管是關于母親陸悠,還是關于池秋,片段式的記憶讓他變得時好時壞。不想起最好,想起了總覺得痛苦。
陸鳴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咬緊了後槽牙。興許是在滿耳樂色的催眠下,陸鳴猶如溺水的人,求救般地抓住了池秋的手。
專注聽音樂的池秋被他吓了一跳,匆匆回頭,對上了陸鳴深沉的目光。對視間,池秋強行将自己的視線變得空洞,他悄聲:“怎麽了?”
如潮水般漫延的鋼琴聲此起彼伏于整個場所,淹沒了池秋微不足道的聲音。
陸鳴沒有松開池秋的手,他在倉促間強行恢複了平靜。
“沒什麽。”
說是這麽說,但他将池秋的手握得更緊了。不僅如此,他的指腹還搓揉着池秋的手指,與之十指交纏。磨蹭得池秋臉皮發燙,心中酥麻微癢。
作者有話說:
周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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