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你能不能抱一抱我

【37】

池秋握着他的手,不敢再去碰他的背,他把陸鳴微涼的手放到自己唇邊,不停地呼氣搓揉,試圖用這種笨拙的辦法讓陸鳴暖和起來。

陸鳴被渾濁的空氣嗆到,費勁地咳嗽了兩聲,和個小孩一樣貪戀起池秋的溫暖:“你能不能抱着我……”他微弱地發出祈求,眼睛始終沒有睜開。

池秋說:“我怕壓到你的傷口。”

陸鳴似乎沒有聽進去他在說什麽,只是不斷地哀求:“你能不能抱着我,能不能不要離開我……”他低聲喘息,眼淚濕潤了自己的發絲。

從陸悠去世後,陸鳴再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他為自己的心建起一個密閉的空間,把與之相關的悲傷和快樂,統統放了進去。

獨獨留下的,是對将他們母子摧毀的陸榮天的憎恨。

沒有那些記憶也沒關系,陸鳴只要知道自己需要做什麽就可以了。

他清楚地明白,自己該回國,該搶走陸榮天和甄珍渴望的一切。

是他們一起害慘了陸悠,也是他們,将自己逼上絕路,讓自己變成了壓垮陸悠最後一根稻草的人。

既然世上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懲戒他們,那陸鳴就要搶走他們最為在意的東西。

陸老爺子對池家老爺子未了的心願,成了陸鳴開啓過往的鑰匙。

他找到了池秋,這個可憐的小瞎子,居然出現在自己調查的資料中。

看着池秋與池家老爺子年輕時的照片對比,陸鳴淡然地拆開了一份新的資料袋。他從裏面拿出了更多關于池秋的生活照,細細觀看。

望着相片裏安靜溫柔的池秋,陸鳴覺得自己好像見過這個人,又好像對他沒有一丁點的印象。

私家偵探告訴他:“這位池少爺一直在找您,他想聯系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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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簡單的書面文字告訴陸鳴,他和池秋有一段過往。如果他需要,他可以輕而易舉地讓單純的池秋深陷于自己,無法自拔。

所以他即刻回國,故意制造了自己與池秋重逢的場景。

在看到池秋熱淚盈眶抱緊自己的一剎那,陸鳴再次篤定:想不起來也沒關系。

反正池秋要的,不過是和他在一起。他可以給,他甚至可以專一地照顧池秋一生。

池秋喜歡他,愛着他,而他不會是第二個陸榮天。

這是一場無比穩定的婚姻,遠比陸悠那種轟轟烈烈的愛情來得持久,不易腐壞。

可如今,陸鳴痛苦不已。

他不斷地想起陸悠的逼迫,不斷地想起花園中零碎的聲音——

陸悠癫狂的嘶吼威脅,和花園中不知是誰出口的承諾,逐漸重合在一起。

他在夢中驚恐地看到,17歲的自己站在浴缸前,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手機和電腦被陸悠砸壞,丢進了放滿水的浴缸中。

陸悠大聲笑起來,猙獰地将他給池秋準備的禮物一點一點撕碎,當着他的面咀嚼吞咽後嘔吐不止。

陸悠還将他的護照藏起來,警告他:“媽媽不是說了嗎?不能離開!我們誰都不能離開!”

種種情況下,陸鳴退後兩步,再退後兩步,驚恐且厭惡:“我讨厭你……我讨厭你!”他憤然地離開了那間屋子,他無處可去。

最後,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去醫院給陸悠拿了這個月的藥,漫無目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看到身邊有幾個孩子拿着風筝跑過去,自由自在,好像一點煩惱都沒有。陸鳴仰起頭望着天,他的黑眼圈讓他看着沒有一點兒精神。

他喃喃自語,對着空無一人的道路,低下頭,不知道在對誰說話。

27歲的陸鳴聽到17歲的自己這樣說:“我想回來,我好想見你。”

想見你,想着我們見面後,你能不能抱一抱我呢?

于是,此刻的陸鳴枕在池秋的腿上,眼神迷離,他重複着自己17歲時的心願,傷心地問池秋:“你能抱一抱我嗎?”

池秋不再猶豫也不再害怕了,他抱緊了陸鳴。

陸鳴卻還是說:“我想你抱着我,我太難受了。”

“我抱着你了,我有抱着你。”池秋哭着說。

興許是他的哭聲過于可憐,惹得虛弱的陸鳴将目光投向了他。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擁抱,陸鳴終于逐漸清醒過來。

一場噩夢很漫長,還好陸鳴早已習慣将痛苦的記憶封鎖。

陸鳴的唇齒幹澀,剛從陸悠的糾纏中掙紮着醒來的他,看着池秋布滿淚水的臉,一時間恍惚地以為自己還在夢裏。

他試着喊道:“池秋?”

“我在!”池秋摸了摸陸鳴的臉,啞着嗓子問,“你怎麽樣了?到底是哪裏疼?是背嗎?我這樣抱着你,你真的不疼嗎?陸鳴,你疼了要和我說……”他一連串的問題斷斷續續,在陸鳴耳裏成了接連不斷的音符。

“陸鳴,你別怕,不管怎麽樣,我都陪着你。”他吸着鼻子,壓下了自己的哭音,“我們一直在一起,以前就說好的。”

池秋的聲音在此刻算不上好聽,它唐突地闖進入了陸鳴放空的思緒中,在無盡夢魇中喊醒了他。

或許,從地獄到人間,一秒鐘就夠了。

救援人員終于來了,被困的四人很快被救了出來。

陸鳴傷勢最重,上了擔架。

池秋雖然是手臂受傷,可在壓抑的困境中,他花費了太多心力,壓根沒有力氣自己站起來。在醫護人員的幫助下,他最終也上了擔架。

遠遠地,他看到外頭圍着的人裏,沖過來一個暴跳如雷的季宴琛:“這什麽破劇院!房子還能塌啊?!到底有沒有搞錯?!”

原來劇院走廊處坍塌的消息很快就被人發布在網絡上,季宴琛看到後,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他和救援人員差不多時間到達。

看到池秋一身的血,季宴琛倒抽一口涼氣。他緊緊地跟在池秋的擔架邊,臉色發白地照顧池秋,結巴起來:“沒事啊,沒事的,你、你別怕啊。”

池秋一點都不怕:“陸鳴呢?”

“在你前邊上救護車了,你別擔心,我陪你們一起去。”

池秋安下心來,輕聲拜托季宴琛:“宴琛,我的玫瑰花還在地上,你可以幫我把它帶走嗎?”

陸鳴送他的,他舍不得落下。

季宴琛一回頭,看到那束玫瑰早已被壓得不成樣子,還被救援人員來回不小心踩了好多腳。他什麽都沒說,沖過去一把抓起,跟着上了救護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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