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誰是你媽?”

作者有話說:明天應該是不更的,最近有點忙,看加班情況更新。抱歉!

【102】

第二天中午,池秋忐忑不安地在病房裏扶着窗臺來回踱步。陸鳴在一邊陪着他來回走,生怕他摔着。

池秋推了推陸鳴的手:“我不會摔跤。”

推不動,池秋只好作罷。慢慢地,池秋的一只手和陸鳴握在了一起,是陸鳴主動的。

池秋心事重重地走着:“檢查報告還沒出來嗎?”

“還沒。” 陸鳴想分散一點池秋的注意力,問,“你中午就吃了幾口飯,會餓的,有什麽想吃的?我去買。”

池秋心不在焉地說了句想吃水果,陸鳴就馬不停蹄地下樓去買,結果到了水果店,他根本不知道池秋喜歡吃什麽水果。陸鳴索性一連買了好多種,淨挑不甜的買。

回來的時候,他耽擱了點時間,原因是他碰到了隔壁病房的家屬。

隔壁病房的王貴戎是陸鳴在生意上有來往的人,陸鳴出于禮貌,拎着水果進去寒暄了幾句。随後,他再次下樓,買了第二次水果。

上來時,池秋正站在門口,扶着門框等自己。

陸鳴心頭一暖,大步走了過去:“池秋!”

“…… 怎麽去了那麽久?” 池秋皺着眉,轉身扶着牆進了病房。他的擔心都表現在臉上,語氣反倒平平的:“有橘子嗎?”

“有,都買了。”

忽然,陸鳴的手機 “叮咚” 一聲,池秋迫不及待地往前踏了一步:“快看看!”

陸鳴拿起手機,确定了消息後,他一邊剝開一個橘子一邊說:“我去醫生那一趟,你在這等我。”

池秋沒心情吃水果了,他抓緊了陸鳴的手,聞到一股橘子的清新香氣。他想了想,又害怕地放開。

陸鳴沒有猶豫,他握緊了池秋的手,改口說:“我們一起去吧。”

池秋不禁咽了口唾沫,站在原地,嗓子眼都在跳動。陸鳴捏了捏他的手,給了他不少勇氣:“別怕。”

半小時後。

池秋和陸鳴一同從醫生的診室中出來,池秋揪緊的心總算放松了。

方才醫生在看了所有檢查報告後,大概率确定了池秋是短暫性失明。不過,這種症狀的複明時間并不能完全确定,需要池秋近段時間遵醫囑服藥和複診。

住院這一塊倒不是必須,池秋的外傷不嚴重,挂完這幾天的點滴後,他就可以出院了。

陸鳴高興不已,他第一時間給張姨發了消息,讓她結束休假,并叮囑她盡快在家中準備一些防撞設施。

池秋這次是真失明,免不了磕着碰着,陸鳴得做好萬全的準備,才能把人帶回去。當然,陸鳴沒忘記告訴陸奉申,他希望陸奉申可以暫時回酒店住。

而那個還在家中炖湯,準備下午來探望池秋的陸奉申一聽外甥終于哄回了人,連飯都不做了,當即打包行李,免得自己成為一個電燈泡。

也是在這時,池蘭雁趕回了國,一下飛機就風風火火地到了醫院。

當她踏進病房,看到池秋一臉的傷後,她幾乎要捏碎了自己的拳頭。

池蘭雁的氣憤蓋過了所有,她甚至沒注意到一旁站着的陸鳴。她壓着怒火,聯系了自己的秘書林瀾,勢必要把林宇明這件事掀翻天。

電話那頭的林瀾考慮頗多,她和池蘭雁相識多年,有點擔心地提醒道:“池總,小夏那邊,您還是要去溝通一下。”

池蘭雁的太陽穴陣陣發疼:“我知道。” 她側目,池秋臉上的瘀青那麽紮眼,“…… 這次不能再依着她了。”

她挂了電話後,後知後覺地看到身後的陸鳴。

“媽。” 陸鳴禮貌地喊道。

池蘭雁拿着手機,對陸鳴的稱呼顯得有些不滿,冷聲反問:“誰是你媽?”

話音剛落,池秋急急地喊出一聲:“媽!”

池蘭雁顧不得什麽了,忙坐到池秋身邊,關心着問:“小秋,還疼不疼?”

“我好多了。” 池秋搖頭,摸索着伸出手,當即就被池蘭雁一把握住了。

池蘭雁把池秋的手護在掌心裏搓揉,一雙眸子盈盈,心疼死了。

“媽。” 池秋聞到了池蘭雁身上一貫有的香氣,神情松緩了許多,他幫着陸鳴說話,“這次多虧了陸鳴及時送我來醫院。”

池蘭雁頓時擰緊了眉,轉頭盯着陸鳴看了足足有一分鐘之久,看得陸鳴渾身不自在,手腳都不知道如何放才是正确的。

這種面對長輩的壓力,陸鳴今時今日,才有了深切的感觸。

池蘭雁的語氣不佳:“我都聽蘇姨說了,這次多謝你的幫忙。”

“這都是我該做的。” 陸鳴後背汗如雨下,他沒有退縮,給池蘭雁倒了一杯水,“媽,喝水。”

池蘭雁沒領情,陸鳴也不惱,安靜地站在原地閉了嘴,就是不走。

池蘭雁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陸鳴,你可以走了。” 她以為池秋是被陸鳴纏着,便沒好氣地想将陸鳴趕走。

為此,池秋揪了揪池蘭雁的衣角:“媽,我有話想和你說。” 他仰起頭,“陸鳴,你能先出去一下嗎?”

陸鳴像個只聽池秋的話的機器人,他知趣地第一時間走出了病房。

門外,拎着一壺骨頭湯的蘇姨被陸鳴攔在門外。蘇姨心領神會地捧着保溫壺坐到一邊的休息椅上,瞅了瞅手機上的時間,耐心等待。

陸鳴面上冷靜,心裏焦急。

他不知道池秋有沒有想好理由,他不知道池蘭雁會不會同意自己帶池秋走。在一切都是未知數的情況下,陸鳴心神不寧地沉了口氣。

蘇姨曉得在醫院照顧人的辛苦,她貼心道:“陸少爺,您累的話,先回去歇一歇吧,這有我們呢。”

陸鳴一口答道:“我不累,昨晚睡得挺好。”

蘇姨看着他的黑眼圈,一臉困惑:“這樣啊…… 您不累就好。”

兩人相對無言,而病房的門一直沒有打開。陸鳴紋絲不動地守在門外,連手機振動了都沒察覺。反倒是蘇姨,她知道的不多,心情就沒那麽複雜。

她安慰陸鳴:“放心吧,少爺一旦做了決定,池總是擰不過他的。” 除非是池秋自己妥協了,不然就和當初他執意要同陸鳴結婚一樣,池蘭雁壓根攔不住。

蘇姨是篤定了他倆離不了婚。

其實她一直能看到陸鳴待池秋的好,只是往前的陸鳴木讷一些,不讨喜一些。現如今,看着也是開竅了。

蘇姨是過來人,也瞧得出池秋的心已經軟了。

…………

病房內,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後,門從裏邊打開了。出來的人是池蘭雁,她的臉色極差,所有的情緒都似乎集中在一剎那,面臨爆發。

陸鳴透過她,看到了低着頭坐在病床上的池秋。他心想不好,還沒來得及問一句,池蘭雁捂着臉,一路離開,一句話都沒落下。

蘇姨很少能見到這樣的池蘭雁,她見情況不對,趕緊把保溫壺塞到了陸鳴手中,追着池蘭雁跑了出去,徒留下欲言又止的陸鳴,以及病房中,眼眶微紅的池秋。

陸鳴無法分心,他關了病房的門,把保溫壺放到了桌上。

池秋一雙手握緊,聽到腳步聲,可憐地縮了縮肩膀。

“是我。” 陸鳴走到池秋面前,看到池秋的眼淚已經挂在了臉頰上。他半蹲下,用指腹去抹池秋眼角的淚。

他的動作快了些,碰到了池秋的瘀青。池秋的身體一抖,顫抖着抓住了陸鳴的手。他的臉頰貼着陸鳴的掌心,像是害怕失去僅剩的溫暖。

他張口,下嘴唇顯而易見地顫了顫:“我把假裝失明的事情告訴了媽……”

池秋想要好好地說明情況,卻怎麽都說不好。幾次努力後,池秋難受地說:“她什麽都沒說就走了,肯定是生氣了。”

這正是池秋懼怕的局面,他們誰都沒猜到池蘭雁的舉動。

陸鳴心痛得要命,他抱住了池秋:“對不起,對不起。” 他一遍遍地道歉,後悔自己錯誤的決定。

他或許不該提議讓池秋對池蘭雁坦白裝瞎的事情,他撫着池秋的背,為自己的判斷自責。

“是我不好。” 他低頭,下意識地親了池秋的額頭。

池秋躲在他的懷裏,靠着他,眼淚染濕了陸鳴的襯衣。

這麽多年來,池秋總是一個人掉眼淚。可哭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特別是在對待自己重要的人面前。哭泣和寡言,是破壞一切的導火線。

池秋清楚地意識到這點,他吸着鼻子,強忍着失落,好不容易說道:“不是你的錯…… 是我不對,我騙了她這麽多年。我明明知道她是最希望我複明的人,我還自私地騙着她,以為幫了她很大的忙。其實媽并不需要我這種自我犧牲,是我明白得太遲了。”

他自己用力地擦了擦眼淚:“陸鳴,我會找媽道歉的,一直到她願意原諒我為止。” 他也有點不自信,生怕自己做得不好,怯怯地問,“你會陪着我嗎?”

陸鳴耐心地聽他說完,擡手蹭了蹭池秋的臉頰,把殘留的淚花擦掉。他見證了池秋的蛻變,這其中有他的一份力,算不得光彩的一份力。陸鳴卻覺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他再次親了親池秋的額頭:“我當然會陪着你,我們說好了的。”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池蘭雁正站在醫院安全通道的樓梯口,捂臉哭泣。

她從未如此狼狽過,她的肩膀劇烈地顫抖,在聽到池秋對自己坦言的一剎那,她的世界幾乎是崩塌一般地地動山搖。

蘇姨跟在她身旁,看到她今天穿着一件單薄的衣衫就趕來了,連件外套都沒帶。蘇姨将自己的毛線外套脫了下來,披到了池蘭雁的肩膀上。

池蘭雁的眼淚失控地落下,不過多時,她站不住了,蹲在地上,仿佛要咬碎自己的一口牙。

“池總……”

“這些年,我到底在做什麽?” 池蘭雁嗚咽着控訴自己,“我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好,教不好,我到底在做什麽?!”

她拍打着自己的胸膛,痛得直流眼淚:“是我的粗心,是我的自私,是我一心只有工作,才把小夏一手推到了林宇明那邊,也讓小秋,讓小秋受了那麽多年的委屈……”

就連複明了,池秋都不敢說出口,他該活得多憋屈啊?

可這些,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她為什麽會不知道呢?

她還以為池秋本來就那麽懂事,她還以為池秋本來就要得不多。

“我怎麽會沒發現,我為什麽會沒有發現?” 池蘭雁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被蘇姨按住了手,她哭着說,“都是因為我,他都是因為我,他才一直忍……”

現在,還因為這份忍耐,池秋第二次失明。

這一切,若說沒有她的原因,那是絕不可能的。池秋的痛苦,她全程參與其中,卻不自知。

池蘭雁今時今日才恍然大悟,她無法在池秋面前痛哭。她覺得羞恥,覺得可恥,更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好母親。

她讓這個家庭一塌糊塗,她自作聰明地為池秋找一個 “父親”,卻是引狼入室,剝奪了池秋的一切,并将池秋一次次推向深淵。

年近五十的年紀了,池蘭雁卻哭得像個無措的孩子。

她甩開了蘇姨的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巴掌:“我不能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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