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別怕,我在
第42章 別怕,我在。
夤夜, 廊下風燈搖曳。
慕月笙慢條斯理用完晚膳,執濕巾擦了唇角,默坐了半晌, 不言不語,不疾不徐,挺拔的身影就這般沒入紫暮黑夜中。
明明是最熱的夜, 卻沒由來的渾身發冷。
崔沁不知在廊下枯坐了多久,直到手腳發麻, 方顫顫巍巍扶着圈椅起身, 轉身步入房中, 緩緩将門掩上。
門些許有些老舊, 關了許久方期期艾艾發出一聲嗟嘆。
最後吱呀一下, 從夜的縫隙,漏出些許嗚咽。
次日, 崔沁昏昏沉沉起塌,神思糜頓, 腦子裏嗡嗡作響,她胡亂抓了一把秀發, 揉了揉眼, 又無精打采睡了過去,再醒來已是午時。
日頭烈得很, 她出了一身粘稠的汗,裏衣黏在身上格外不舒服, 她沐浴換了一身幹爽的衣裳出來。
這時,管事的郝婆子從外面領進來一人,十五六歲的丫鬟,梳着雙丫髻, 一身綠裙,也不敢擡頭,怯怯地朝崔沁施禮,
“崔娘子,我家娘子病下了,卻猶自撐着去了書院,奴婢們勸不動,煩請娘子幫着勸幾句。”
原來是歐陽娘子府上的人。
崔沁原是沒什麽精神氣兒,聽了這話不由眉尖一蹙,“你先候着,我這就收拾去一趟書院。”
崔沁草草用了午膳,換了一件杏色的對襟長衫,一條湖藍色馬面裙,着白玉簪子将三千青絲挽成一個随雲髻,便匆匆趕往書院。
書院不許侍女進去,雲碧只得侯在外頭。
裏頭有書院專職的女童伺候着幾位女夫子。
Advertisement
崔沁趕到紫宸殿偏殿,果然瞧見歐陽娘子神色不虞地掩着口鼻咳了幾聲,複又擡筆謄錄書目。
她疾步過去,按住了歐陽娘子手裏的狼毫,奪在手裏,“歐陽姐姐,我來幫你,你一邊歇着去。”
歐陽娘子瞧見她,扶額輕輕笑了一聲,力不從心道,“哎呀,得虧你來了,正好,我還剩最後一冊,都已整理好,只謄錄上去便可,明日我便可交差了...”
崔沁與她換了個位置,“現在編纂進度如何?”
歐陽娘子挨着她坐在圈椅上,手裏搖着一把蘇繡扇。
“綱目大體是定了下來,只是幾位老夫子因着一些事吵了起來,有人提議一些閑散書不許編纂進去,編纂類書便是為了去僞存真,自然要甄別優劣好壞,不能荼毒了後人。有人卻覺得無論好壞皆是古往今來的寫照,能從那只言片語裏追尋舊時風光,不能厚此薄彼,編纂類書在于囊括,至于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則是教書人的事.....一時鬧得不可開交。”
崔沁笑了笑沒做聲。
歇了一會兒,一內侍進來與歐陽娘子禀報道,
“娘子,上次您說想去含元閣瞧一瞧,今日我們郡王得了王守備準許,拿了令牌,您若是想去也就今個兒的空檔了。”
歐陽娘子聞言頓時來了精神,将團扇往案上一擱,連忙起身道,“那你速速領我去。”回頭又與崔沁說,“前幾日我翻看含元閣書目,發現我一直尋找的《浔中記》在裏頭,好不容易得了這機會,我得去瞧一瞧。”
顧不上身子不适,提着衣裙匆匆離去。
“沁兒,你在這等我,我等會來接你。”
崔沁搖頭失笑,勸說不及。
紫宸殿內室一隅,寧郡王透着門縫盯着崔沁瞧,問身邊的随侍道,
“我叫你去探崔府虛實,如何了?”
他雖膽大卻也心細,不敢貿然下手。
随侍苦笑而答,“府上明面兩位護院,暗中還有兩名高手,一個守在屋頂,一個守在樹杈裏,屬下派了蝈蝈佯裝成采花賊前去探了探,身手不凡,怕是慕月笙的人。”
“功夫探出來沒有?”
“不亞于大內侍衛。”
寧郡王薄薄的唇往上咧了咧,露出一絲陰沉的冷笑,“這慕月笙也是賊心不死,還打着将小娘子騙回去的把戲,我豈能讓他如意?”
“崔府挨着施府,實在是去不得。”
寧郡王緩緩颔首,“我豈能不知?我也沒打算上門,本王可不當采花賊,偷情才來的有趣!”
“這金陵書院層層守衛,沒機會下手.....”他捏着下巴尋思半晌,目光貪婪的在崔沁身上逡巡,隔着一層薄薄的面料,他仿佛窺探出那曼妙的身子,小腹頓時繃緊,是如何再忍受不得,
擇日不如撞日,
“你過來....”
他低語吩咐随侍幾句,那随侍瞪大了眼,
“這...這,郡王,您得三思啊,那後湖是什麽地兒,您要進去得通過城門校尉,虎贲軍巡邏,還有王守備的玉令,若是被人發覺,可是萬死難贖的大罪!”
寧郡王丢了他一記冷眼,
“後湖外緊內松,再說了,我又不是去篡改戶籍,那黃冊均藏在島上,那裏才是巡邏重地,我不過是在城牆腳下,後湖旁的三山閣,與島上隔着遠呢!”
随侍還是覺得不妥,郡王為了個女人都瘋了。
“慕月笙現在半死不活,您得到她是遲早的事!”
寧郡王滿臉戾氣,盯着崔沁那俏白的臉,只覺得那一颦一笑一舉一動都在勾引他,
“慕月笙雖昏迷不醒,可他手底下的人不賴,只有進了後湖,他的人跟不進去,我方能得手,也只是跟守門校尉若幹官吏打個招呼的事,本王是陛下親堂兄,誰敢不賣這個面子?”
“事後也不怕她說,她怕是比我更不想被人曉得....”寧郡王咧嘴笑得陰沉。
“王傳化那個老太監整日在三山閣尋歡作樂,本王如何去不得?”
随侍欲哭無淚。
王傳化是先帝派來金陵的守備太監,幾年前慕月笙整頓江南,王傳化手裏的權勢被奪了大半,即便如此,王傳化背後站着的是帝王,他在金陵依舊高高在上,誰也不敢得罪。
“你告訴王傳化,本王要慕月笙的女人,他一定樂見其成。”
天底下想要慕月笙死的人太多,王傳化絕對是其中一個。
随侍知寧郡王心意已決,不再多勸,而是細心周到替他打點去了。
天色漸暗,晚霞皆被青雲所遮,崔沁謄錄了兩個時辰,總算是将歐陽娘子的部分完成。
她舉目四望,唯有伺候的女童給她扇風倒水,依舊不見歐陽娘子的身影。
須臾,一內侍匆匆朝她奔來,驚慌失措道,“崔娘子,大事不好,歐陽娘子在含元閣昏厥了。”
崔沁一陣愕然,急忙将書目交給女童,“你将書冊送給李公子!”顧不上旁的,跟着那內侍緊忙往含元閣趕。
金陵書院依山而築,穿過後頭幾處院落,來到一巍峨的城牆腳下,崔沁愣住仰頭一望,只見高聳的城牆撐起一線青天,略有暗雲飄過。
城牆從鐘山一直往後湖蜿蜒,如游龍匍匐,将整個後湖圈在其中。
從金陵書院沿着城牆往西側走,大約兩刻鐘終于抵達一開闊之地,涼風夾雜着濕氣撲面而來,崔沁聞到了水草的氣息,莫不是到了後湖,她記得歐陽娘子說過,含元閣就在後湖旁邊。
天色已徹底暗了下來,只有城牆腳下略有幾盞微弱的風燈。
“含元閣還有多遠?”崔沁問前來帶路的內侍。
“就在此處!”
內侍指着不遠處一六層的小閣,小閣掩映在蔥木當中,似有暈黃的燈芒打窗戶溢出。
二人匆匆來到含元閣下,內侍先上前詢問,片刻轉身回來沖崔沁道,
“娘子,含元閣乃重地,并無安置之處,剛剛歐陽娘子昏厥後,被人送到了最近的三元閣,已經請了大夫過去,咱們去那邊瞧瞧吧。”
從金陵書院至含元閣皆在舊皇城的圈禁當中,各家的侍從均不能帶入,內裏除了書童便是內侍,偶爾能見到幾位宮女,也是伺候那些大人物。
崔沁曉得此刻歐陽娘子身邊不一定有女婢,一路來歐陽娘子對她照料有加,雖因裴音有些許隔閡,後來歐陽娘子主動釋嫌,二人重歸于好。歐陽娘子品行高潔,是真正的君子之風,崔沁打心眼裏敬重她也感激她。
她此番受罪,崔沁不能坐視不管。
出入金陵書院快一個月,崔沁遇到的皆是嚴謹敦厚的夫子或老學究,便是下人也都恭謹溫順,不曾遭遇半點怠慢輕浮之處,自然也沒往他處想。
何況,皇宮禁苑,守衛森嚴,豈會有人敢亂來?
崔沁額頭已滲出一層細密的汗,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略一擡頭瞧見內侍領着她到了一城牆甬道下,甬道下隐約瞧着有一高高的門卡,并有侍衛林立。
一股強勁的湖風從甬道席卷而來,吹得她差點窒息。
夾雜着花香水草的氣息。
她不曾來過此處,略有些驚訝,
“三元閣在哪?”
“三元閣在後湖裏頭。”
崔沁頓時睜圓了眼,後湖守衛森嚴,想要進去還得層層盤查,他們怎麽可能将歐陽娘子送到此處?
崔沁警惕心大起,盈盈止住腳步,“公公,這裏頭是後湖,可随意進出嗎?”
“當然不能!”內侍見她不肯動,又折回來躬身道,“娘子,三元閣就在牆根下,離着這裏幾步的距離,王傳化公公常日在此處理事,歐陽娘子的丈夫曾與王公公有些交情,王公公聽聞娘子病倒,立即着人送到此處,請來大夫看顧。”
王傳化名氣極大,在金陵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既是與歐陽娘子有舊,她就略略放心。
關卡果然守着六個侍衛,聽了內侍所說并不肯放人,只待人去三元閣喊了人來親自分說,侍衛才将崔沁放進去,只是那內侍卻無論如何不許進。
“娘子,奴婢去尋一輛馬車來,待歐陽娘子醒來,您便纏着她出來,奴婢再送你們回府。”
一切都僞裝的很好。
崔沁看不出半點端倪。
因着後湖不許人點燈,裏頭黑漆漆的,唯有灰蒙蒙的水光蕩漾鋪在腳下。
崔沁循着另外那內侍來到三元閣,三元閣也是一三層小閣,臨湖而建,果然只與剛剛的城牆門口隔了數步的距離。
門口并無他人,內侍領着她到了門口,往裏指了指,
“娘子,歐陽娘子在裏頭。”
雖說是不許點燈,這三元閣的大堂卻點了數盞宮燈,瞧着倒像是常有人住似的,裏頭擺設極為富貴奢華,飄綠的翡翠挂屏,八開的蘇繡紫檀屏風,牆角還燃着一銀鍍金博山爐,青煙袅袅,崔沁吸了一口略有些沉淪。
她今日身子并不舒适,被這沉香一熏,竟是有些萎靡。
見底下無人,她強撐着扶樓梯往上攀爬,來到二樓的寬室。
敞閣大開,湖風獵獵,唯有南側牆角背風處辍着一盞風燈,暈黃的燈芒傾瀉而出,照出一室空蕩。
歐陽娘子不在此處。
難道是有人算計她?
濃烈的陰霾籠罩心頭,崔沁二話不說,轉身大步往樓下奔去。
一道高大的身影從暗處掠出,他眉眼涼薄,一雙潋滟的桃花眼格外肆意張狂。
看清來人那一瞬,崔沁的心涼的透透的。
寧郡王!
榮王的長子,希玉靈的繼子!
蝕骨的仇恨夾雜着後怕在她眼底交織,
“原來是你?”
她也就編纂大典那一日遠遠瞥過他一眼,這麽久了都不曾打照面,崔沁都差點忘了這個人。
寧郡王唇角扯出柔情的笑,如同看獵物一般貪婪掃視着她,“崔娘子莫怕,本王不會害你。”
面前的小女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盈盈清澈,倒映出他心底的陰暗和渾濁。
崔沁心若死灰,眼見他一步一步逼近,她踉跄往後退了一步,纖手緊緊拽住了身後的門框。
她側頭往後瞥了一眼,底下湖水深沉,隐有波瀾起伏,
她輕盈的身影迅速掠過,人已挨着圍欄,目光警惕瞪着寧郡王,
“你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她說出這話時,聲音很是平靜。
這裏是後湖,不會有人來救她。
慕月笙昨夜已離開,哪怕他真的留了人看顧她安虞,怕是也進不來這後湖,雄渾高峻的城牆将她與外界隔絕地徹徹底底。
也隔絕了她所有的生機。
她今日怕是難逃一死。
即便是死,也要保住清白!
只是好恨哪。
她的親娘被榮王所奪,她又要被榮王的兒子給逼死。
崔沁沒有絲毫猶豫,玉腿跨上了圍欄。
寧郡王哪裏會看着她赴死,仿佛是獵人捕捉獵物,他喜歡這樣的游戲。
帶刺的花,蹂..躏起來方有樂趣。
眼見崔沁要跳下去,他驀地往前一掠,伸出手拽着那只腿将她往下一扯,
“啊!”
崔沁就這般跌了下來。
簪子被欄杆撞碎,一頭烏發如瀑布垂下,遮住她大半個身子,落地的瞬間,她痛得擡眼,那秀發悉數從她眉眼滑過,如撥雲見月般露出一張昳麗的容,驚心動魄的美。
今夜他就死在她肚皮上也值了!
寧郡王獸心大發,朝崔沁撲過去。
好在崔沁反應也迅速,身子飛快滾開。
崔沁眼見他撲了個空,掄起腳對準他後背踢去。
瀕死的絕望,什麽勁兒都使了出來,寧郡王被她一踢,撞到了欄杆上,疼得他眼冒金星。
崔沁抓住機會,提起裙擺往樓下奔去。
寧郡王捂着眼踉踉跄跄尾随追奔。
這裏是後湖,虎贲軍和城門校尉交叉巡邏,相互牽制。
寧郡王再膽大,也不可能一手遮天,他不敢聲張。
為了讓寧郡王成事,原先的內侍已悄然不見蹤影,崔沁跑出含元閣,往剛剛來的方向張望一眼,夜色濃稠如墨,隐約瞧見一些黑漆漆的身影掠過。
她不敢賭。
那些人敢放她進來,肯定有人被買通。
她拼命往西側跑。
纖瘦的身影如同被雨水澆濕的蝶,似折了翅膀的雀,嬌弱又柔韌地沿着湖岸逃竄。
寧郡王在含元閣門口招來兩名随侍,耽擱了些許,随後主仆三人齊齊往崔沁方向跟來。
其中一人提着一盞微弱的風燈護在寧郡王一側,另外那名随侍是有功夫的,黑影一掠便攔在了崔沁跟前。
崔沁眉心一緊,止住步子折身往水泊裏直撲,毫不猶豫,帶着必死的決心。
那随侍長腿一勾,将崔沁給勾了回來,再帶些力道,将她往城牆上一丢,崔沁身子結結實實往城牆上撞去。
這個空檔,寧郡王已追了來,他捂着眼氣喘籲籲蹲在崔沁跟前,不怒反笑,指着她喝道,
“小娼婦,厲害得狠嘛,是慕月笙教你的嗎?要不要爺今晚教你點別的?”
慕月笙三個字,在崔沁心底劃下一道血痕。
往事一幀幀一幕幕從腦海滑過,他的眉眼,他的淺笑。
暗黑的蒼穹似張開巨大血口的野獸,張狂的厲風一陣陣掠過她眼角的淚。
她就算死也不能受辱,也不能讓他被人嗤笑。
離開慕月笙這一年,她袖下從來都藏着利刃,可惜出入金陵書院,被取了下來。
手伸在牆根下亂摸,摸了好一會沒摸到什麽,她驀地想起發髻上還有一枚珠钿,珠钿的邊緣極為鋒利。
崔沁二話不說将珠钿扯下,不給寧郡王反應的時機,對準脖頸就刺了去。
千鈞一發之際,一枚暗器破空而來,直擊她手裏那枚珠钿,只聽見叮當一聲,極其尖銳細脆的一聲響,那珠钿被那股力道推着,瞬間擦入了一名随侍的脖頸。
那随侍應聲而倒。
突如其來的變故,将崔沁和寧郡王吓了一跳。
寧郡王朝暗器襲來的方向瞧去,只見幾道黑影從城牆上空掠下。
須臾便落了地。
一股奇異又冷冷的煞氣包裹住寧郡王。
借着那微弱的光,寧郡王看清來人的臉。
冷隽淩厲,帶着無往而不利的殺氣。
慕月笙!
寧郡王吓得一抖,身子直坐倒在地。
慕月笙擡手一劍封了剩下那随侍的喉,冰冷到極致的眼神不曾在寧郡王身上掠過半刻,直直落在了崔沁身上。
她像受驚的小獸窩在牆角,小臉煞白如雪,一雙水杏眼癡癡望着他,失了神,沒了光,已吓得失魂落魄。
烏黑的墨發将她整個籠住,她似孤魂野鬼般,飄飄蕩蕩着不了地。
寧郡王瞧見慕月笙及他身後十來名黑衣人,渾身顫得厲害,
“慕....慕月笙,我是當朝郡王,陛下的親堂兄,你不敢殺我,你闖入後湖,你是謀反,你.....”
他話還沒說完,只見一道寒光從他眼前滑過,身下仿佛有什麽東西躍起,再跌落。
那股痛意來不及竄到他眉心,瀕死的恐懼蓋過一切感官,
“慕月笙,你不能殺我.....”
那個“我”字還沒出聲,只見慕月笙刀起刀落,寧郡王的人頭被他橫刀一拂,血水頃刻如潮水噴出,悉數鋪灑在城牆上。
不曾說完的話音,随着他人頭滾地,戛然而止。
一股惡心湧上心頭,崔沁臉色慘白如薄紙,眼神空洞盯着面前的男人。
她該是在做夢。
他不是已經啓程了嗎?他說要去岳州,從岳州南下攻克潭州,切斷朗州蠻軍與南昌王的聯絡,将襄陽、荊州,岳州直驅番禺的商貿打通,重振湖湘魚米之鄉的雄風。
他還說要去滇南雲貴,他打算将她在大報恩寺提出的策論運用于實際,用移民、互市、冊封等方法,逼迫蠻夷臣服。
他還說要去南海.....不一定回得來......
一定是做夢。
一雙強有力的手将她整個身子給撈起,小心翼翼地摟在懷裏。
崔沁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圈住了他的脖頸。
如果真是夢,那就将他抱緊一點,再緊一點。
慕月笙幾乎是僵硬着身子将崔沁攔腰抱起,直到她嬌軟的溫熱傳遞至他心口,那股極致的後怕從四肢五骸湧入胸膛,化作惱怒。
他仰眸,一聲嗤笑從唇齒溢出。
“我慕月笙久不下江南,竟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動我的女人.....”
他這輩子無拘無束,身家性命皆抛諸腦後,縱橫四海二十餘載,他從不知道怕是什麽。
今個兒他嘗到了。
如果他晚到一點點,會怎麽樣?
該怎麽辦?
從寧郡王,到金陵書院負責庶務的司業,負責守衛後湖的虎贲軍,城門校尉,再到金陵守備太監.....
後湖每日有四班侍衛,來回交叉巡邏,每一段水堤只有一刻鐘的空缺,寧郡王提着燈追人,在旁的地方或許不以為意,在夜深人靜的後湖卻是最起眼的存在。
好啊,好得很!
誰都脫不了幹系。
他抱起懷裏的嬌人兒,大步往外走,寒聲肆掠,
“通知留都兵部尚書宋赫,控制金陵書院,後湖及五軍都督府,拿下王傳化!”
“傳訊京城,就說守備太監王傳化縱容寧郡王,買通城門軍和虎贲軍,在後湖尋歡作樂,不慎失火燒了三元閣,神機營見後湖火光起,只當有人作亂,暗夜瞧不清人影,寧郡王被亂軍砍殺而亡。”
“遵命!”
他眯起眼瞭望夜空,陰沉的眼底迸發出猩紅的寒芒,
“所有人,一個都不放過!”
“是!”
數年前他平定江南,宋赫便是他的前鋒,後來宋赫被他提拔在留都兵部尚書的位置,手掌神機營五萬大軍。
王傳化是皇帝派來掣肘他的棋子,手中捏着一支虎贲軍。
他原也不想打破平衡,王有逆鱗,而他的逆鱗則是崔沁。
如今是時候拔掉虎贲軍這顆毒瘤。
身後漸有火光熏天,神機營與虎贲軍刀劍相交。
慕月笙抱着崔沁坐入馬車裏,漸漸遠離喧嚣而去。
胸膛的熱度隔着薄薄的面料傳遞過來,将她冰冷的心漸漸融化。
他是真的回來了。
“你不是走了嗎?”她紅唇在他脖頸蠕動,聲若蚊蠅。
慕月笙下颚靠着她發絲,閉上眼低喃道,“我在船上小憩,做了個夢,不太好,我心裏不踏實,想回來再看你一眼....”
打算悄悄看她一眼再走,哪知道還真有人朝她下手。
一陣細細密密的哭聲傳來,淚水沾濕了他衣襟,滲透他肌膚裏。
懷裏的纖影輕輕在顫,怎麽都止不住。
是真的魂都吓沒了。
慕月笙壓下蓬勃的怒意,心裏又疼又軟,
“對不起,沁兒,我來晚了,吓壞了你....”
他用盡力氣哄着她,仿佛想把心剖出來給她。
“別怕,我在....”
寬大的手掌緊緊扣着她的胳膊,他深吸氣吻着她的發梢,想将嬌弱的她揉入骨血裏。
她像蟬蛹瑟縮在他懷裏,小臉柔軟地埋在他頸彎,很努力地往他骨肉裏蹭,往他心尖上蹭。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