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你是我的藥22
南星冷冷看着他:“你來我決明宮後,可有吃不飽穿不暖平白受人欺辱?”
楚将離身體僵硬。
“我可有苛待過你?”
沒有,不僅如此,還教他武功,收他做徒弟,甚至當衆說将來将衣缽傳給他。
楚将離搖了搖頭,可他不相信,不相信這樣簡單,他有些哽咽地吼:“你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你都是騙我、你騙我!你若是收養我待我好、那為什麽現在這樣對我,如此欺我辱我不把我當人看?!”
南星不過平平淡淡一句,更說不上冠冕堂皇,偏偏他那樣輕飄飄的說,說得更像真的,讓人不得不相信的真實。
是不是真,楚将離心裏清楚。
南星神經般大笑起來,他笑完了便狠狠打了他一個巴掌。
“因為你壞!因為你賤!你背叛我!”
“我什麽時候——”
“啪”地一聲南星又打了個巴掌,嘲諷道:“別當我是傻子,你以為當初月見是誰放走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楚将離渾身顫抖起來。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南星從來不容忍別人的背叛,沒有一次例外,決明宮的叛徒、南星的叛徒墳頭草都開花了。
只有他。
只有他還活着。
可笑的是他一直沾沾自喜,還把這件事嫁禍給了佛耳,當時南星是怎麽看他的?當時南星是怎麽想的?
他一定是心都涼透了,像看個跳梁小醜般,瞧着他一舉一動表演,多可笑啊。
笑狼心狗肺。
笑自己養了這麽多年的人欺上瞞下、栽贓陷害,
笑自己一腔真情竟全成了一團污泥。
更是寒着心陪他做了這麽久的戲。
更可笑的是他以為南星對他另有所圖。
“阿離,我真的很喜歡你,我見了你如見了自己,我想好好養着你、養得好好的,你根骨好也聰明争氣。”南星的眼睛在昏暗的燭光裏印不出光芒,“我收你為徒是真心,說傳你衣缽也是真的,前兩年我便和佛耳說,倘若有一天我死了,便把決明宮傳給你。”
楚将離張了張口,他的嗓子就像被堵住了、啞了聲般一個字也說不出。酸脹苦澀從他的胸腔漫入鼻腔眼耳。
他從來不知道這些,也從來不去信。
他總是惡意揣測南星,總是不知滿足,以為南星困着他,他嫌棄決明宮名聲不好,嫌棄南星是江湖上人人喊打的魔頭,嫌棄這樣出身魔教的師父。
但他猛然一回憶,發現他在在背叛南星之前,南星對他是何等寵愛。
寵愛到他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是非好歹,他恃寵而驕,狼心狗肺地背叛算計,且沾沾自喜。
他的胸口針刺般疼痛,像壓了塊大石頭般喘不過氣來。
南星從來沒有對他說這些,現在突然說了,他慌亂無措,他想說些什麽話挽回,又想說些好聽的哄哄南星。
可他腦子裏還沒組成字句,便聽見南星又出聲了。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聽。
終于,他聽見南星輕輕道:“可惜你終究讓我失望了。”
那聲音輕得像風,卻又尖銳如冰錐,重重刺進了他的心髒。
楚将離就像被瞬間打入深淵般不斷下墜,深淵底下不見天日,他什麽力氣都沒有了,他抱住南星,如大海裏、深淵裏抱住最後一根浮木,死死抱住。
他低低地啞聲道:“我帶你離開決明宮吧,就這一次,最後一次我違背你,往後我都聽你的,什麽都聽你的。”
對,只要出了決明宮,沒有佛耳也沒有其他人,我會好好彌補,再也不違背你、我什麽都聽你的、沒有人分離你的注意力,你的世界只有我,我乖巧懂事,就像從前你寵愛的那樣。
我也可以任由你打罵,我可以做你的狗。
南星冷笑:“我不會水,隔壁是一個大水潭,我今夜沒了內力,在冰冷的水裏會死,我會死。”
“不會的、不會的!”他不斷地說,“我會好好保護你,就稍微冷一會兒,很快就好了,我會用內力把你的衣服烘幹,烘得暖洋洋的,馬車就在宮外,車裏有暖烘烘的狐裘蓋着,也燃起了暖爐,你不會死,你會好好的,你相信我!”
南星輕輕笑了起來:“沒關系,你早就想讓我死了。”
楚将離的胸口就像被刺了一把利劍,疼痛和鮮血将他淹沒得面目全非,他渾身冰冷刺骨,他跪在地上将南星摟住懷裏,抱着他的身軀和背脊,高挺的鼻梁貼在他冰冷柔軟的耳側發絲,一遍一遍低喃:“我不是、我不是、你相信我……”
南星不再說話,認命般閉上了眼。
楚将離将南星抱在懷裏,他先用內力把南星的身體弄得暖烘烘的,他低聲安撫幾句,很快就從破開的洞裏輕車熟路地鑽了進去,“嘩啦”一聲,落在了隔壁的水潭裏。
他感覺懷裏的南星抖了一下,他拍了拍他的背稍做安撫,南星抓住他的衣服,貼着他貼得更緊了,就像從他身上汲取僅有的熱量,這樣近的距離讓楚将離安心。
他單手摟着南星,一手按照記憶游去出口,很快地,他告訴自己,不到半刻鐘就能到。
因為要帶南星,他今天更快,他一刻也不能耽擱。
他估摸着路線和頭頂透出的微光,出口很快就能到達,但就在這時,懷裏的南星突然掙紮,他感覺到抱着南星的手被狠狠的咬了一口。
他手勁微松,只是這麽一絲一毫的間隙,懷裏的南星就像一條人魚般滑得無影無蹤,他懷裏瞬間變得空蕩蕩地,空得讓他害怕。
他慌亂地下沉尋找。
驚慌到就如墜入了無底深淵。
可是水裏太黑了。
這樣黑的夜裏,這是一個機關水潭,水底很寬很深,看不見一點光亮。
南星的身體又那麽冷,冷得感覺不到存在,他屏息着,迅速地摸索了一遍又一遍,整個水潭的模樣已經在他的腦海中。
可是南星就好像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他怎麽找都找不到。
如果世上有神。
他呼喚曾經不相信的神明。
他祈求神明保佑,他可以用任何東西交換,請保佑他、請保佑南星、保佑他一定要找到南星,保佑南星活活着不要死……
就好像一世紀那樣漫長,就好像神明遲遲地賜予了保佑,他終于,終于摸到了一個人。
摸到了熟悉的衣服布料,長長的頭發游離漂浮着纏繞着他的手臂,楚将離急忙将人摟住,拼命的往上游去。
好冷。
懷裏的人好冷,比水還要冷,冷得讓他恐慌。他好安靜,再也沒有一點掙紮,安靜得可怕。
好久好久,他終于看到了一絲光亮,他摟着南星爬上了岸,他沒有停留一刻,連忙為南星輸送內力,将他的衣服全部都烘幹烘得暖洋洋的。
像曾經每一次為他暖被窩一樣的暖。
可是南星只是安靜地躺着,他那樣怕冷,他卻沒有發抖。
楚将離跪在地上,喃喃說話發瘋一般的小聲呢喃:“求求你主子,求求你師父,求求你不要……”
他的勇氣終于在祈求中到達,手指放向了南星的鼻口。
那裏安安靜靜地,和他的人一樣安靜,沒有一絲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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