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冤家路窄天乾組
神木塾十四層1603宿舍。
這是個帶有小客廳的躍層,二層四間方格弟子房,一層是一間方格弟子房外加小客廳。
神木塾的房間都是可以随着神木的意志随意拼接、組合、移動的,畢竟是神木的內部,神木閣下想怎麽變就怎麽變。
但此時,坐在客廳裏的舒彩一臉不爽。
“菜姐,你還生氣呢?”玄子楓哭笑不得。
舒彩冷着一張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盯着對面那個吊兒郎當的男人。
——菜姐這回是真被凇雲先生坑慘了。
玄子楓記得清清楚楚,舒彩在翻開牌子之時先是一喜,随後那張小圓臉便來了個急轉彎,如墜萬丈深淵。
等到她宣布自己的組員時。
“郁十六。”舒彩笑得露出來八顆牙。
“玄子楓。”舒彩俏皮地跟玄子楓眨了眨眼睛。
“劉之柳。”劉之柳這麽難念的名字,舒彩都能面帶微笑念着不卡殼。
然後,舒彩圓潤飽滿、泛着少女光輝的蘋果肌,瞬間癟了一下去。整張臉拉得長長的,都不圓了。
金聲玉振當場變為咬牙切齒的蚊子叫。
“……宮飛絮。”說完這三個字,舒彩是徹底生無可戀了。
——先生您就是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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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路窄能巧成這樣,玄子楓是不信的。
這二十五人中,除了宮飛絮還有誰,能無比精準地膈應到舒彩?
再看看其他組的配置,玄子楓心中篤定。
——嘴上說得冠冕堂皇,還不是先生您給分的組?
什麽“賭的成分”、什麽“自己的選擇”?
把穆逸凡随機給橘清平,這可能是巧合。
讓每一組的戰力搭配都十分合理,這也可能是巧合。
明顯不對付的殷其雷分到卓瑛那組,這也可能是巧合。
每組成員裏都有互相混得不是特別熟的,這也可能是巧合。
确保所有的響玉閣出身的弟子在組內無法抱團,這也可能也是巧合。
但把這些全部放在一起。
——信了你個枇杷的巧合!
能對弟子了如指掌、做出如此細致的部署分組,除了凇雲還有誰?
這群弟子中,誰沒被“老芋頭”抓住過痛處敲打?
更何況,凇雲一個精神類靈能的馭靈師,想要誘導、暗示他人按照他的想法選擇,那可真是再容易不過了。
——估計,宮宮就是凇雲特地安排來給蔬菜添堵的。
舒彩惡狠狠地盯着宮飛絮,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宮飛絮同學,麻煩你把腳從茶幾上放下來,茶幾上還放了飲料瓜果。”
宮飛絮不為所動,“老子又沒有踩到盆裏。”
“你這樣非常不禮貌。”舒彩的後槽牙咬得緊緊的。玄子楓都聽見她拳頭攥緊時“嘎嘣”的關節響動聲。
“不禮貌怎麽了,老子在自己的地盤,自然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舒彩試圖跟宮飛絮講道理,“宮飛絮,這裏也是大家的公共空間,我們互相尊重、共同營造一個讓大家都舒适的環境好不好?”
宮飛絮嘴巴一咧,“那謝謝您,我挺舒服的。”
努力平穩情緒,舒彩下了最後通牒,“既然你來到了天乾組,我希望你作為組員,能夠認真地對待組長對你的要求。”
宮飛絮“呸”了一聲,“組長算個屁!小娘兒們還真以為自己是個土皇帝了?告訴你,你爺爺我的事兒,你他媽少管。”
這話還沒落地,玄子楓便默默跳上了二樓,躲回自己的房間,避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今夜,注定無眠;今夜,戰火連天。
徹底被激怒的舒彩不跟宮飛絮廢話,将一旁的鐵水缸變成板斧,揮得如龍吟于天,虎嘯于谷。
“啊!我艹!板斧砸人,你個女的有沒有個女的該有的樣子?”
“艹!好男不跟女……哎喲!你他媽來真的啊!”
“這他媽是我最好的一件衣服,艹!舒彩你是不是瘋了?”
“你放下、你放下!艹,你他媽把斧子放下!”
“我不放、我不放行了吧?以後都不把腳放茶幾上,你滿意了吧?”
舒彩見好就收,最後一板斧砍下來時故意偏離了方向,向着地板上重重一落。這一招是跟用斧钺的鐵血學的,威力之大直接砸穿了十六層的地板,還有十五層的天花板。
“這是你說的。”舒彩一刻也不願意多看宮飛絮一眼,也不管那地上的板斧,上樓摔上了自己的房門。
宮飛絮“切”了一聲,要去找劉之柳。
“六十六,你說這娘兒們腦子是不是有毛病,不就搭一下腳嗎,至于要砍人?”
可這句話咬字不太清楚,“六十六”聽起來倒像是“郁十六”。
郁十六也以為在叫他,于是道:“舒彩并不是因為那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便要起争執。你想想,是不是你自己說的話越來越過分,到最後踩了人家的底線?”
“你跟那娘兒們關系好,你當然替她說話。”宮飛絮不以為然,冷哼一聲,“你不就是想泡她嗎?她這會兒又聽不見,你裝什麽裝。”
哪怕是戴着面具,郁十六的不悅已經表現得十分明顯了。
“宮飛絮,我勸你對人多點尊重,不要總是用膚淺的視角看待所有事情。”
宮飛絮當着一堆人的面兒,被一個女孩拂了面子,這時候正惱羞成怒着,沒好氣道:“老子他媽用得着你勸?”
——宮宮啊,你這一波得罪的人也太多了吧?
靠在自己房門內“聆風聽雨”的玄子楓嘆了一口氣,這才從屋裏出來。
劉之柳沒回房間,在客廳安撫宮飛絮,跟着玄子楓一起聽着宮飛絮發牢騷。他和柳枝兄妹二人都是随和溫柔的,似乎從來沒跟人紅過臉。他跟鐵血一樣今年十七,是新弟子中最年長的,卻完全不擺架子,十分照顧這些弟弟妹妹們。
“劉之柳”太拗口,“六十六”好講一點但又容易誤會成“郁十六”。
就在宮飛絮為了區分,以後準備把劉之柳叫做“六六”的時候,1603的門被敲響了。
劉之柳起身去開門,是穆逸凡和橘清平。
滿臉戲谑的穆逸凡靠在門框上,道:“哎,我說你們1603是怎麽了?一上來就打啊?都把我們1502的天花板給劈穿了。”
劉之柳無奈道:“誰知道了呢?橘醫生和煩煩進來坐坐?”
穆逸凡也不推辭,大搖大擺地拉着橘清平進了屋。
“啧啧啧,這一斧子可了不得,要是真招呼在人身上,那可得缺點胳膊、少點腿。”穆逸凡圍着地上屹立不倒的板斧轉了幾圈,啧啧稱奇。
橘清平在茶幾前尋了個軟墊坐下,問道:“宮宮,怎麽跟舒彩打起來了?”
宮飛絮樂了,“嘿!橘媽怎麽知道是那個娘兒們搞事?”
“這也太明顯了,猜不到才怪了。”穆逸凡湊完了板斧的熱鬧,一屁股坐在了橘清平給他鋪好的軟墊上,“除了你和蔬菜,這裏還有誰關系差到動手?”
宮飛絮哼了一聲。
“你們倆有受傷嗎?”橘清平問道。
——貼心老中醫啊。
玄子楓答道:“沒,橘醫生放心,兩個人都好好兒的。”
穆逸凡在房間裏環顧了一圈,道:“你們屋的設計真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房間。”
劉之柳有點意外,問道:“1502不是這樣嗎?”
橘清平搖了搖頭,“我們只有一層,但是橫向空間比較寬敞。就兩個房間。一個是用來開會、學習的,一個是大的集體卧房。卧房是圓形的,每隔一張床就是一扇窗,五張床加四扇窗。也挺好看的。”
——真可憐,橘醫生失去了和媳婦獨處的空間。
客廳的窗戶被“砰砰”兩聲,禮貌地敲開。
神木的枝條挂着“叮叮當當”相互碰撞的七塊靈玉佩,順着推開的窗戶進入室內。尖端還有兩片紅色的樹葉。
橘清平接過自己的靈玉佩笑道:“神木果然不是凡物,竟然知道我和逸凡在這兒。”
“菜姐、石榴,來領靈玉佩了。”玄子楓剛想上樓去找在各自房間內自閉的兩個人,就發現舒彩被神木的枝條推出了房門,引到了樓下。
舒彩把那板斧變回鐵水缸,放回桌子上。她正欲擡手準備修複地板時,卻發現自己的靈能不管用。
“我修複不了……難道神木塾內部的木頭也是活物?”舒彩喃喃道。
綠色的光芒一閃,神木自動愈合了傷口。
“不好意思啊,弄疼你了吧?”舒彩輕輕撫摸着落下一個疤痕的地板,小聲地道歉。
對此,宮飛絮冷哼一聲表達他的不屑。
要不是他剛剛被舒彩打怕了,那張不積德的破嘴早就開炮到枇杷花開了。
沒有理會陰陽怪氣的宮飛絮,舒彩就跟中了幻術一樣,一直對着神木的樹枝說話。
舒彩問:“你要我一滴血嗎?”
“……”神木并沒有什麽反應。
——蔬菜姐姐,就算你們都是植物,也是沒法交流的。
舒彩擡手把水缸的把手掰下來,用靈能變了一片刀片。正要向手指上劃去之時,神木的枝條纏住了舒彩的手腕。
“那你要怎麽做?”舒彩又問。
“……”
神木松開舒彩的右手,樹枝上的一片樹葉裂開,滲出滿是草木清香的汁液,塗在了舒彩左手食指的指尖。随後,神木的枝條伸展出一根細刺,在透着粉紅色的指尖上輕輕紮了一下。
一顆圓圓的小血珠從傷口滲出,尖銳的細刺變為中空的小吸管,把那顆血珠吸走了。
神木給舒彩留了一片樹葉壓在傷口上。
穆逸凡看戲看得津津有味,“剛剛神木那是什麽操作?”
橘清平也被此番互動吸引了,頗為驚訝道:“我猜,那好像是——先消毒、再采血?神木好像還挺專業的。”
——那您二位植物系的醫生可以考慮一下雙方會診了。玄子楓暗笑。
神木枝條一傾,舒彩的靈玉佩便滑落到了舒彩的掌心。接着樹枝将那兩片紅色的樹葉遞給了舒彩。
舒彩接過來一看,圓臉頓時拉得比苦瓜還長。
“怎麽了?”郁十六問道。
苦瓜臉的舒彩仰天長嘆,好像要把自己的肺都給嘆出來。她生無可戀地大聲念道:“宮飛絮,尋釁滋事,扣一分。舒彩,毀壞神木,扣一分。”
——真·開門紅!還是雙倍驚喜。
衆人争相傳閱那兩張紅葉子扣分單。除了寫明扣分明細外,每張單子上還畫着一個哭泣的小雞仔,就是凇雲先生系列兒童讀物裏的同款雞仔。
玄子楓笑得不行,但同時心裏也是一驚。
——神木有智通靈,這神木塾內發生地所有事情,恐怕都逃不出神木的感知。
如此看來,神木塾的監視可比抱玉城那邊要嚴密多了。
這對玄子楓的暗探工作影響巨大。就連相對寬松的抱玉城時期,玄子楓也不敢貿然傳遞消息,哪怕是去其他城市辦理供采人工作時,也慎之又慎。
如今這整個神木塾就是一個巨大的眼睛,盯着每一個弟子的一言一行。向外傳遞消息變得更為困難,幾乎不太可能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把消息傳出去。
這就對卧底雞仔非常不利了。
玄子楓不免有些發愁。
——要怎樣才能把消息傳過去?
玄子楓飛速轉動着大腦,卻也想不出什麽辦法。
在心底嘆息一聲,玄子楓決定此事容後再議。他擡手把那兩張扣分單還給可憐的天乾組組長蔬菜姐姐。
舒彩将扣分單收進靈玉佩,忽而神色一變。
“你們也都看看自己的靈玉佩吧。”舒彩從靈玉佩裏拿出一摞書,“新教材、課表好像已經到了。”
衆人将靈力注入靈玉佩,果然在裏面發現了不少新東西。
橘清平起身道:“看來我們風巽組也要開個會了。我和逸凡回1502看一下《弟子手冊》和課程表,就先告辭了。有空記得來1502玩。”
“橘醫生。”舒彩叫住了橘清平,“鐵血就拜托你了。”
“那是自然。”
說罷,橘清平便拉着穆逸凡走了。
天乾組的五個人圍坐在茶幾邊,開始檢查靈石佩裏多出來的東西。
舒彩翻開了《神木塾弟子手冊(第三版)》,開始一邊看、一邊為大家講解。
“雖說我們在響玉閣的前三年都是神木塾弟子,但我們實際在這裏上課的時間,滿打滿算也就兩年左右吧。”
第三年下學期開始,閣主及二樓二峰一潭的各位長老,就要陸續來神木塾選弟子。到時候運氣好的,還能成為長老親傳。若是志願在神木塾實習的弟子,将在第三學年兼任觀文院助教一年。
這邊一起讨論的人透出一股其樂融融的感覺。宮飛絮插不上話,只是默默地翻書。
“六六哥。”玄子楓問道:“凇雲先生可有親傳弟子?”
“自然是有的。”劉之柳答:“神木塾的年輕老師裏有一位凇雲先生的親傳弟子,叫嚴洛。等我們七月開學時就能見到他了。”
舒彩興奮道:“真的嗎?我有點期待,不知道會不會跟凇雲先生的感覺很像。”
可劉之柳卻苦笑出來:“這個……我們還是最好不要太期待見到他。”
劉之柳不便說老師壞話,只是下意識地脊背一涼,肩膀微微縮了起來。
關于學期的問題,顯然是響玉閣出身的劉之柳最為清楚,于是他耐心地為大家講解起來。
“第一年比較慘,開學比其他兩個年級早兩個月。七月一直上課到次年一月或二月,過年前才放你們回家探親,十五一過就要再次開學。所以家裏路途長遠的,前兩年可能就回不去了。”
玄子楓聽了心裏一喜。
——以回家探親為由,就可以離開響玉閣複命了。
靈天門距離抱玉城不遠,郁十六回家過年也是沒問題的。
聽了這話,舒彩嘆一口氣,“森坦斯那麽遠,我和鐵血估計是回不了家了。”
劉之柳安慰道:“你也別太難過,有條件可以請家裏人來抱玉城游玩的,只要及時跟通行樓申請即可。但要注意,只能在抱玉城內活動,不可入閣、不可出城。”
“他們動不了地方。”舒彩搖搖頭,“每年過年,護林獵人的活兒都不少,我媽脫不開身。鐵血他爹是城主,也不能離開哲辰伽爾城太久。”
劉之柳道:“那就留在神木塾跟大家一起過年吧,凇雲先生每年都會辦年夜飯,熱鬧得很。”
——那本雞仔還得趕在年夜飯之前回來。
想一想,筵席結束後,回想起少年時期往事的凇雲先生,在新年雪夜略顯憂傷地笑着。失意間的貪杯,使他醉倒在卧底雞仔的懷裏,暧昧地索求一個溫暖的懷抱。
——這個劇本兒是極好的。玄子楓默默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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