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抱玉城中解藏蹤

土曜日,抱玉城,一間茶館。

一個走路大搖大擺外八字的纨绔,領着一個愁眉苦臉的小胖子走了進來。

二人叫了壺茶,坐在了店內的一角。

纨绔身上的曳撒織金繡花,散發出土豪的氣息。手裏的折扇散發着昂貴的沉香味,一聞就知道價值不菲。

這強烈的香味嗆得旁邊的小胖子一個噴嚏接着一個噴嚏。

小胖子哭喪着一張臉,“我怎麽命這麽苦啊!”

纨绔白了他一眼道:“你怎麽戲這麽多啊?”

“倒黴!倒黴!天要亡我,我不得不死啊!”小胖子悲切地搖着頭,肉臉随着動作顫抖。

“你可趕緊開靈能,不然更倒黴。”纨绔擡手捏住那白胖彈軟的大臉蛋子,扯得小胖子“嗷”的一聲叫了出來。

小胖子被捏疼了,含含糊糊地叫道:“命啊!這都是命啊!”

可纨绔還是不松手,小胖子被扯開的嘴角眼瞧着就要滴下來涎水。

纨绔滿臉嫌棄,小聲道:“你口水別滴我衣服上,這是我跟穆逸凡借的!弄髒弄壞了你賠!”

“那你倒是松手啊!”

纨绔這才把手松開。

小胖子捂着有些紅腫的臉,嘟囔道:“我不就開會的時候沒開靈能嗎?怎麽就這麽倒黴,跟這個宮宮分到一組了啊!”

這“假纨绔真窮鬼”和“假倒黴真發福”,正是宮飛絮和羊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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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二人,自然是為了捉販賣骨生靈的商販而來。

至于這倆人是怎麽湊到一起的,還要從昨天晚上說起。

游戲課下了課,衆人洗漱完後,圍坐在1603宿舍的客廳裏開會。

“……情況就是這樣。綜合考慮之下,為了更快、更高效地完成任務,我認為火離組更适合合作。大家覺得如何?”

郁十六率先表态,“我也覺得與火離組合作更為穩妥一些。”

“我聽組長的安排。”劉之柳點了點頭。

有了這麽一個省時省力的提案,再加上大多數人都表了态,玄子楓當即抛棄了橘清平和穆逸凡。

“我覺得沒問題,我同意。”

現在,就剩下宮飛絮一個人沒說話了。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宮飛絮。

宮飛絮是沒再把腳放在茶幾上了,但他歪歪斜斜地坐在椅子上,還是一副胡同大爺的樣子。

“你們看我做什麽?四個人都同意了,我就是反對能有個屁用?”宮飛絮兩眼一翻,還抖起了腿。

舒彩眉頭一皺,“又不是不允許你表态,你要是有反對意見沒人不讓你說。”

對付宮飛絮,舒彩也算是摸索出來一些技巧。

宮飛絮這人吃軟不吃硬,又叛逆得很。要麽好聲好氣順毛捋哄着,要麽故意逆着他來。舒彩沒那個閑心在他面前裝孫子,因此,激将法成了最佳選擇。

舒彩嗤笑道:“宮飛絮,你要是覺得自己的實力撐不住,也可以找風巽組罩你啊。”

“你他媽說什麽?”宮飛絮拍案而起。

劉之柳趕緊拉住宮飛絮,“宮宮你先別急,其實,咱們這也是幫扶一下火離組。分頭調查的時候,還不是要靠你來保護其他成員。”

舒彩唱|紅臉激他,劉之柳唱白臉哄他。

“能行就上,不行就逃呗。我們不會瞧不起你的,但是你的雁翎刀瞧不瞧得起你個臨陣脫逃的,就不一定了。”舒彩還故意打了一個哈欠。

宮飛絮氣得跳腳,“誰要逃了?誰逃誰是孫子!”

說罷,宮飛絮氣吼吼地坐回椅子上。

舒彩樂呵呵地給火離組傳音,叫他們過來一起商讨行動方案,順便不着痕跡地跟玄子楓比了個大拇指。

——宮宮,你被我們套路了。玄子楓将笑憋在心裏。

十個人在一番籌謀,總算是在宵禁查寝前商量出這幾日的行動方案。

時間緊,任務卻不輕。商議之下,大家還是決定明日土曜日立刻展開行動。

土曜日礙于選修課的原因,上午沒課、能夠參與行動的只有宮飛絮、羊翟、北牧鈴三人。

于是,宮飛絮和羊翟扮作沒靈力的纨绔和小厮,根據任務資料聯系了其中一個小販進行交易。

為了不露出破綻,宮飛絮和羊翟的靈力已經事先用陣法封印。

宮飛絮本就沒有靈能,現在的他除了身手好了一些外,與常人無異。

而羊翟戰鬥力也只能說尚可。但他的靈能可以在沒有靈力的狀态下一直開着,希望能給這次行動添加一些好運。

此時,茶館內走進來一名異域女子,明明是炎炎夏日,卻身着兜帽與長袍。

女子在茶館的角落坐下,用略帶口音的漢話叫了壺茶。

宮飛絮和羊翟的視線,都有意避開了女子所在的方向。

來人正是北牧鈴,她在茶館的另一角跟進交易全程,負責二人的安全。

長袍內,北牧鈴從靈玉佩裏掏出一塊風幹肉,塞進了大腿上躺着的牙牙嘴中。

而宮飛絮和羊翟還在那邊掐架。

就在二人掐得火熱,羊翟的小肚肚将桌子向前怼了兩寸時,他們才發現,一個其貌不揚的男子已經坐在了他們對面。

男子開口,“可是許飛南,許公子?”

二人略微一愣,宮飛絮馬上反應過來,道:“正是在下。”

羊翟趕緊清了清嗓子,對上暗號,“一藥生靈千人上。”

“一将功成萬骨枯。”

是了。

男子寒暄道:“許公子初來抱玉城,可還習慣。”

宮飛絮答:“習慣,怎麽不習慣,天地靈氣豐沛,要是有靈能靈力就更習慣了。”

“想不到許公子竟是個不跟下人擺架子的,在下着實欽佩。”

二人聽了,都是脊背發涼,看樣子這人比約定時間早到了許多,應該是觀察他們好一會兒了。

羊翟急忙道:“我和許公子自幼……”

宮飛絮大聲截下羊翟的話,“爺爺我如何行事,輪得到你說?”

謊言越多,破綻越多。要是真讓羊翟說出來二人一起長大,那待會兒這人萬一試探出有假,可就遭殃了。

裝纨绔,宮飛絮還是有幾分像的,他甩開扇子,搖扇道:“少廢話,東西拿來。爺爺我還能少了你藥錢不成?”

“許公子莫怪,在下沒那個意思。只是您也知道,這藥特殊。萬一出了什麽岔子,我可擔待不起。”

“那快點。”宮飛絮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男人道:“在下可否測一測許公子的根骨?”

宮飛絮冷哼一聲道:“測這玩意作甚?”

“公子萬金之軀,你是什麽東西,也敢碰我家少爺?”羊翟怕他們幾個學生剛學來的陣法擋不住,出面阻攔。

“哎,許公子有所不知。這藥威力太大,要根據先天的不同,調整服藥的分量、次數。體弱的要少量多次,以免靈力過量傷了根基。”

宮飛絮道:“你爺爺我看起來像是那種體弱多病的?少廢話,拿來。”

男人絲毫不松口,“這也是為了公子着想,還請公子配合,不然這買賣也做不成了。”

在另一側聽着的北牧鈴将手伸出長袍搭在了桌上,已經進入了戒備狀态。

宮飛絮一咬牙,把手搭在了桌上。

“愣着幹什麽?”宮飛絮一瞪羊翟,“還不拿塊幹淨的帕子?”

“欸,欸,得嘞!”羊翟愣了一下,回過身心疼地拿出自己的帕子,蓋在宮飛絮的手上。

“得罪了。”

男人隔着帕子捏了會兒宮飛絮的手。

“許公子身強體壯,日後定是人中龍鳳,此藥一次服下也無妨。”

男人将一個不起眼的小藥瓶放在了桌上。

“借你吉言。”

宮飛絮擡了擡下巴,羊翟立刻将腰帶上系着的錢袋丢給男子。

男子收起錢袋,起身拱手,“那就多謝許公子了,告辭。”

說罷,他轉身離開茶館。

北牧鈴起身向那二人走過去。她擡手摘下兜帽,濃密的自來卷便脫離束縛,在腦後蓬松開來。

羊翟把帕子、藥瓶都放在了桌子上,給北牧鈴推過去。

小狼崽牙牙被拎着脖子扔到桌上,嗅聞帕子和藥瓶。

“你們也真是,非要挑這時候掐……”北牧鈴的眼睛無意間落在桌上,頓時神色大變,“糟了!快追,被發現了,要跑!”

“什麽?”

這倆人被吓到的時候倒是默契十足,異口同聲。

“我們沒露出什麽破綻吧?”羊翟滿臉驚詫。

北牧鈴漢話本就說得不利索,這一着急更是說不出話來,嘴裏打着磕巴,只得用手指不斷敲着桌上的帕子。

宮飛絮定睛一看,瞳孔驟縮,擡手給了羊翟的腦袋瓜一巴掌。

“笨蛋,你那帕子上有響玉閣的碎玉暗紋!”

羊翟聽了,小臉頓時吓得慘白。

衣着服飾确實換過,但羊翟自幼在響玉閣長大,身上的東西向來都是有碎玉暗紋的,他一時間疏忽,竟沒有察覺出來。

“怎麽辦?”

北牧鈴咬着牙擠出來一個字,“追!”

“都暴露了,計劃全亂了,現在還怎麽追?”宮飛絮急得撓頭。

“沒辦法,只能追了。”北牧鈴氣得一跺腳,“牙牙!”

小狼崽打了個哈欠,晃悠着小腿奔出茶館,一轉眼就不見了。

宮飛絮一愣,問:“狼呢?”

羊翟道:“去追了啊!”

“不是。”宮飛絮一咂嘴,“繩子呢?怎麽沒拴繩?”

北牧鈴道:“栓不了,狼不是狗,牽不走。”

“那怎麽辦?”羊翟瞪大了眼睛。

“追啊!”

北牧鈴從靈玉佩裏抽出一張靈珏票子拍在桌上,帶着這兩個笨蛋沖出茶館。

“狼上哪兒去了?”宮飛絮十分焦急。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根本不知道那麽小一只狼崽子向哪裏跑了。

北牧鈴飛速地念了段異域咒語,擡手向上翻開,掌心出現了一個明黃色的圓形異域銘文陣法,陣法中心有一根指針。

“跟緊了。”北牧鈴腳下一跺,便用靈力助推,跳上房梁追趕。

羊翟有些慌,喊道:“等等,我們倆的靈力還封着呢!”

然而,為時有點晚,北牧鈴幾個跳躍,身形消失在兩個憨憨的視線中。

“你他媽真的開着靈能嗎?這他媽哪兒幸運了?”宮飛絮急忙畫起了靈力封印的解陣。

“來不及了,等畫完人就不見了。”

羊翟的小腦袋“滴溜溜”晃了幾圈,看見了茶館旁邊的客棧前拴着的一輛兩乘的馬車,還沒有車夫跟着。

情急之下,羊翟将幾大張靈珏票子扔在車上,又覺得馬這麽貴,索性将整個錢袋都放下了。他解開連着車的馬具,缰繩牽着馬嚼子,就這樣把馬給順走了。

而宮飛絮對着空氣畫了一陣兒才想起來,畫陣需要靈力,可他現在并沒有靈力。

羊翟急得直拍大腿,“哎呀!我的小祖宗,您可別畫了!上馬!”

宮飛絮這才反應過來,飛身上馬。

“怎麽沒馬鞍?”

羊翟還算靈活,扒着馬背和宮飛絮腰間的蹀躞帶爬上馬,“還馬鞍呢,你怎麽不叫個八擡大轎帶你去追嫌犯?”

小胖子坐在了宮飛絮前面,手裏攥着缰繩,雙腿一夾馬肚子

“走了!駕!——”

然而小胖子這一長聲“駕”倒是吼出來了,但馬只是打了個響鼻,晃了晃腦袋,四蹄完全沒動地方。

“……”

“駕!”

羊翟又喊了急促的一聲。

“……”

別說挪步,馬現在連腦袋都不晃了。

“是不是我聲兒不好使,你試試?”羊翟回頭看向宮飛絮。

宮飛絮白眼一翻,示範了一個氣沉丹田、霸氣十足的。

“駕!”

“……”

馬兒不動如山,甚至發出了“笑聲”,仿佛在嘲笑他們兩個傻子。

宮飛絮:“……卧槽這馬是不是瓷做的?”

羊翟:“你當這是唐三彩啊!那我是怎麽把馬牽過來的?”

深吸一口氣,宮飛絮擡起手道:“算了,死馬當活馬用。”

說罷,一巴掌拍在了馬屁股上。

“……我怎麽感覺馬背要斜斜斜啊!——”羊翟攥緊了缰繩抱住了馬脖子。

只見,馬兒嘶鳴,前蹄向天,人立而起。

“啊啊啊!!!”

宮飛絮怕摔下馬被馬蹄踏死,急忙伸手抱住前面的羊翟。

“脖咳……咔!”

羊翟的脖子被宮飛絮的胳膊死死卡住,差點就要被勒斷氣了。

前蹄剛剛落地,後蹄子緊接着跳起後踢——馬尥蹶子了。

似乎是被宮飛絮那一掌激怒,馬兒開始嘶鳴着在鬧市區瘋狂跳躍、橫沖直撞。馬背上的二人像是被颠勺的肉一樣,上下翻飛。

“啊!——”

羊翟是真的哭出來了,死死鎖住馬脖子。

“啊、啊、啊!!!”

宮飛絮的手被颠開羊翟的脖子,轉而向下鎖緊了羊翟肥碩的胸腹。他兩腿夾緊馬身,被颠的一聲接着一聲嚎。

宮飛絮:“你到底開沒開靈能!”

羊翟:“開了,開着呢!走運之前總得倒、啊啊,黴!”

街市中,馬蹄飛揚沖撞,男女老少四散而逃。

“別撞到人!別傷人!”羊翟一邊哭嚎一邊還擔心着街上的人群。

許是靈能起了作用,瘋馬拉着二人在鬧市區可勁兒折騰竟真的沒傷到人。

雖不傷人,可馬頭卻直挺挺沖着一家當鋪撞去。

羊翟被颠得五髒六腑都難受,急忙叫道:“別撞鋪子!別撞鋪子!賠不起!”

萬幸,馬頭急轉,又調轉方向開始瘋跑。

而看不清楚街上狀況的宮飛絮完全是另外一種狀态。

他捏着羊翟軟乎乎的脂肪,叫道:“艹!羊翟你怎麽有胸!”

“啊!——”羊翟死死鎖住馬,都不知道宮飛絮在叫什麽了。

宮飛絮:“卧槽!我怎麽感覺我非禮了一個女的?”

宮飛絮:“卧槽!我人生第一次摸的奶|子怎麽是個男的!”

“都什麽時候了,你個死公公啊!——”

“卧槽!羊翟你烏鴉嘴啊!他媽蹭到蛋了!”

“咱們是不是跑了反……啊啊啊啊啊啊!!!”

馬兒不再亂跳,而是向着北牧鈴離開完全相反的方向,颠着背上狼哭鬼嚎的二人,邁開馬蹄風馳電掣。

幾只隐形的“浮游”撲扇着透明翅膀,跟上這雞飛狗跳的一馬二人,将這一片狼藉實時轉播給陣法連接的幻晶石。

響玉閣,神木塾教師宅邸。

凇雲忍無可忍只得停筆,擡手斷開桌角上的小塊幻晶石與流音箱的靈力連接。

室內終于恢複了安靜。

凇雲側身拉開書桌的抽屜,拿出裏面的靈玉佩。

一長一短,靈玉佩明暗交替了幾次後,傳來了蒼老而沙啞的聲音。

“喂?凇雲,你小子找我什麽事?”

“黎老,跟您說一聲,下周木曜日的萬靈潭馴獸課,咱們把馬術的部分提前講了吧。”

“行,那沒別的事兒我挂了啊!”

将靈玉佩放回抽屜,凇雲嘆了一口氣,拿起筆,把流音箱用靈力重新連接上幻晶石。

“啊啊啊!!!馬停停停!!!你什麽破爛靈能啊!!!”

凇雲左手先是揉了揉自己發痛的颞區,随後手指在空中向下輕劃,把流音箱的音量調到了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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