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信仰

最兇猛，數量最多，也是最後的一波魔獸大軍終于南下了。

準備了大半個月的戰鬥，拉開了帷幕。

尤西斯和馬奇亞斯兩人負責開着機甲把魔獸的主力軍引到北方的溪谷邊獵殺，而其他人則負責守衛村莊，不讓低級魔獸接近。

計劃很成功，體型最大的一群魔獸很快被機甲這個同樣巨大的對手吸引，被引到了溪谷邊上，尤西斯操作着機甲開始獵殺，馬奇亞斯特地仿照着尤西斯的佩劍給機甲也做了一把差不多的騎士劍，使得他揮砍得更加得心應手，幾個回合下來，溪谷裏飄了不少魔獸的屍體，這批魔獸的智慧不像一般魔獸那麽低，看着強攻不上，便與尤西斯的機甲保持距離，靜觀其變。

時間拖得越長，村莊那邊越不好收拾，無奈之下尤西斯唯有主動出擊。

但這幫高級魔獸們此刻早已不是兩三下可以打發的主，尤西斯主動出擊，竟連續幾次無法傷害敵方分毫。

魔獸們躲避着，仿佛在等待着什麽。

地面上傳來的腳步聲讓溪谷的水都開始震動，這個超級大個子的魔獸出現在眼前時，尤西斯才明白這些魔獸們的企圖——是想要讓魔獸們的老大來幹掉他。

魔獸的老大身體笨重，但腦子卻不差，一臺機甲和一只魔獸對峙戰鬥，竟然打出了兩臺機甲對戰的水平。

只可惜的是，尤西斯這臺機甲并不是正統意義上的人型機甲，面對動作靈活，腦子清楚的大型魔獸，還是處在了下風。

“小心！”馬奇亞斯大聲提醒尤西斯，還是晚了一步，機甲的左臂被魔獸用力一扯，整只飛了出去。

雪上加霜的是，在左臂被扯出之後，巨型魔獸的身後，又出現了一只屬于同種的巨型魔獸。

尤西斯不由得臉色發黑，此時敵方魔獸同時出現了兩個，但自己的機甲卻斷了一只手臂，周圍除了兩只巨型魔獸之外還有別的魔獸，此時此刻即使背水一戰，也壓力不小。

……如果是操作得更加輕松的機甲，說不定還有勝利的可能性，但是……

“真是服了你。”一直沒有出聲的馬奇亞斯移動到尤西斯的旁邊坐下，把自己的終端機扯下一根線，連上了機甲的控制端。

“所有計算的事情都交給我了。”馬奇亞斯托了托眼鏡“你只管戰鬥，把這臺機甲當自己的身體吧。”

“如果贏不了，我就把啓明之星四個字直接從聯盟裏除名。”馬奇亞斯自信滿滿的說。

馬奇亞斯開始快速的操作着自己的終端，在一個巨大的數據庫裏不停的計算和調用各種數據，尤西斯做了一個簡單的動作。

這不可能。

簡直就像自己的大腦直接給機甲控制一樣，這個動作這樣輕松，甚至不需要動作幅度大一點的操作。

尤西斯看着馬奇亞斯。如果人型機甲的人型部分是機甲的處理器，那麽馬奇亞斯現在正在用自己的大腦擔任這個處理器的功能，讓整臺機器的配置不止高了一個等級。

“哼。”尤西斯笑“你可不要說大話啊。”

說着，右手的劍揮了出去。

真的有如是自己身體一般輕松暢快，無論是跑動跳躍，甚至使用宮廷劍術也沒有問題。

“不錯啊。”尤西斯轉身表揚身邊的馬奇亞斯，目光接觸到他的眼神，卻有些呆住了。

這是，有信仰的眼神。

堅定，沉穩，猶如一座高山般巋然不動。

是那時，馬奇亞斯保護着他重要的姐姐，一個人與七個獵人對峙時的眼神。

姐姐去世後，尤西斯再也沒有在這個人的眼裏看到過這種信仰，但是此時此刻，卻又再次看到了。

為了守護最重要的東西。

“……你就這麽喜歡這臺機甲？”尤西斯不滿的說。

“哈？”

“哼。”尤西斯帶着怨氣揮出了一劍，兩只魔獸沒料到這個鋼鐵怪物一下子變得那麽厲害，吃了狠虧，便不敢接近。

一臺機甲和無數魔獸又開始了持久對峙。

“尤西斯。”馬奇亞斯難得喊了他的名字而不是叫他貴族“我們把它們引導水池邊，然後跳下去。”

尤西斯立刻明白了馬奇亞斯的戰術，他推倒水池邊，把所有的魔獸引了過來。

魔獸一股腦撲上來的時候，尤西斯張開了手掌上裝備的網。

巨大的網把魔獸全部網住，機甲跳進了池子裏，沉重的機甲一沉便沉到了底，把魔獸們一同網在水底。

尤西斯和馬奇亞斯在機甲沉入水底前，便已經從機甲的駕駛艙裏逃了出來。

“它沉到水裏了。”尤西斯看着沉入水底的機甲不舍的說道。

“反正只是臨時機甲，制作方法也早在我的腦子裏了，想要直接給你做一臺新的。”馬奇亞斯說。

尤西斯看着馬奇亞斯，陷入了沉默。

……機甲可以随意放棄的話，想守護的東西并不是機甲？

那到底是。

“看什麽啊？”馬奇亞斯被尤西斯的目光瞪得有些臉紅。

“有魔獸。”尤西斯指着一個方向說。

“什麽？”馬奇亞斯立刻擋在了尤西斯的面前“在哪裏？”

“…………”

那樣的目光，在馬奇亞斯的眼睛裏，那麽明顯，說謊都不可能。

尤西斯搭住了馬奇亞斯的肩膀，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你笑什麽”馬奇亞斯生氣的拍開尤西斯的手“莫名其妙。”

尤西斯笑得止不住。

一定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吧，已經有了別的想守護的人這件事。

“你這樣真的不行。”尤西斯笑得擦擦眼淚，重新搭上馬奇亞斯的肩膀“快去喜歡上一個漂亮的姐姐吧。”

“我喜歡誰幹嘛要你多管閑事啊？”馬奇亞斯的臉有些紅。

“算了。”尤西斯想到那晚之後，從沒有消除過的奇怪藥效，自己對面前這個人想要占有的心情，笑容裏連自己都順帶嘲諷了一下“反正我也沒資格說你。”

草原上，起風了。

風之神嗎——尤西斯想到蓋烏斯所說的，會把自己最重要的東西帶到身邊來那個諾爾德的信仰。

感謝了，風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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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族擊潰了反抗聯盟的白色機甲，同時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四大家族之一，從此失去了其直系血統，羅格納家由旁支負責代管。

安潔莉卡的葬禮過後，人已經散得七七八八，庫洛站在安潔莉卡的墓碑前久久沒有離去。

別人的葬禮都下雨，帶着悲傷的氣氛，大小姐的葬禮卻豔陽高照，就像這家夥躺在墓裏，還在對着老天開玩笑一樣。

庫洛從兜裏掏出一張紙，那是安潔莉卡多次想要讓他簽的賣身契，庫洛從胸前的口袋裏摸出鋼筆，咬開筆蓋，在簽約人的位置寫了三行字，CE21002，庫洛，庫洛·阿姆布拉斯特。

“看到了嗎？我簽了哦？”庫洛對着墓碑把手上契約書甩了甩“我下去見你的時候，就不要再催我啦。”

“……不過機甲和人類死後會去同一個地方嗎？”庫洛小聲的說着，搖了搖頭。

“你啊，要不要聽我的其他駕駛員的故事？”庫洛盤腿在安潔莉卡的墓碑前坐了下來“他們每個人都曾經有非常精彩的人生呢…”

“第一個駕駛員，是一個剛直的小哥，能力很突出，才被選為我的駕駛員，那孩子是低級貴族出生，非常努力才考進軍部，是全家人的希望。”

“測試駕駛的那天早上，他的爸爸媽媽高興的跑到軍部送他，衣服是軍部的制服，鞋子是去工匠那裏當學徒的妹妹親手做的，他穿着它在我面前踏來踏去，跟我炫耀他的妹妹多手巧，長得多可愛。”

“我也很替他高興，可是測試後，他就躺在那裏再也不動了，腳上還穿着那對新鞋子，軍部的人來搬他的屍體的時候，那雙鞋子被随便丢在一旁。”

“早上送完他來軍部的爸媽，中午就哭着去領那孩子的屍體了，就跪在軍部的門口，兩位老人一直不肯走。”

“我一直等着有人過來責備我，指着我的鼻子說——你這個殺人魔，你應該受到制裁！”庫洛指了指自己“可是沒有。”

“直到現在也沒有。”庫洛托着腮幫子“為什麽沒有呢。”

庫洛對着安潔莉卡的墓碑苦笑“我明明……就是個殺人魔啊。”

“因為庫洛先生你是機甲，機甲是武器，武器不會被責怪。”庫洛的旁邊響起一個雖沒聽過幾次，卻讓他記憶深刻的聲音。

他猛地轉頭，那個灰色鬥篷，藍黑發色，讓他日思夜想的少年，就這樣站在了他的身邊。

“黎恩嗎？”庫洛回過頭去随意的問道。

“庫洛先生還記得我的名字呢。”

“你這樣把自己做的問題機甲丢在帝國，換個名字換個臉裝死，去別的國家去玩一圈，然後回來搞事，沒問題嗎？”庫洛托着腮輕聲抱怨。

“庫洛先生想多了。”黎恩搖了搖頭“我說過了，我并不是庫洛先生要找的那個人。”

“那，假如你是我的制作者的話。”庫洛問“可不可以告訴我，把我制造出來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試驗品？憎恨的産物？”庫洛不等對方回答就自己說了下去“帝國優秀駕駛員專業收割機？”

“如果我是庫洛先生的制作者的話。”黎恩望着庫洛“也許會這麽回答吧。”

“你既然被制造出來，存在在這世界上就是對你來說就是最大的禮物，信念是什麽，活着的意義是什麽，人生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走怎樣的路，做怎樣的選擇，任何人都不能為你下定論，除了你自己。”

“哈哈。”庫洛笑了起來“說得沒錯。”

“如果你需要一個容身之所的話，我可以給你。”黎恩對庫洛伸出了手“如果我是庫洛先生的制作者的話，這次，一定不會丢下你一個人了。”

“不，你剛剛不是說了嗎？除了我自己外別人不能為我下定論。”庫洛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我決定了，我的容身之所。”庫洛站在安潔莉卡的墓碑前，摸了摸那冰冷的石碑“就是這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