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29
29
溫暖的房間,溫暖的被窩,窩在自己懷裏的戀人的溫暖胴體——在寒冷的冬日裏,這本應是如何逍遙的時刻!可是,此刻,一張小小的照片卻吓得葉輕舟魂不附體、冷汗直冒。
倏地掀被下床,葉輕舟披上衣服就往外跑,甚至顧不得跟歐陽汐汐解釋一下。
撥楊帆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葉輕舟爆句粗口繼續撥,還在通話中,暗罵一聲等了兩分鐘再撥過去還是通話,氣得葉輕舟一激動差點把手機給摔了。
他到底跟什麽人在談什麽要事竟然無視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呼叫?!明知道看到那張圖片他會給他打電話,在這個節骨眼跟別人聊得歡他是故意的吧?!
咬牙切齒锲而不舍繼續撥,這次總算打通了,未待對方開口葉輕舟便劈頭蓋臉大聲問:“你丫什麽意思?!以為P張照片給我就能唬住我了嗎?!”
“既然唬不住你,你還給我打電話幹嘛?”
楊帆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葉輕舟瑟瑟發抖了起來,但他還是嘴硬地說:“我是要嘲笑嘲笑你,PS技術那麽差還在我面前獻醜,回爐重造去吧你!”
“你在外面?”
“什麽?”
“聲音都發抖了,是不是光着屁股就跑出來了?”
他這是……在關心他?
“雖然很不想讓你躺回歐陽汐汐身邊,不過你還是先回去吧,如果不相信照片你可以問爸,不要給媽打電話她正在氣頭上,我挂了。”
“喂別!”慌忙緊緊抓住手機貼耳朵上,葉輕舟感覺自己整個腦袋都爆炸了般嗡嗡作響,一時之間組織不出語言,他呆了好半響才吶吶地問了句:“你來真的?”問完沒聽到回答才想起或許楊帆已經挂了,把手機拿到眼前确認還在通話中,又慌忙貼回耳邊怕漏聽了回答。
楊帆不知為何笑了下,說:“不來真的,你怎麽能回到我身邊?”
噗通一聲,葉輕舟的心髒一下跳到了嗓子眼又咚地落下,眼眶驀地紅了起來,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憤怒,他抖着聲音問:“你怎麽能這麽做?我都讓你上了你怎麽還能這樣做?!不是說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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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說好了。輕舟,我跟舒晴晴離婚,你就讓我上,這可是你的原話。”
“!”根本就不是這樣,他的初衷根本就不是這樣!
“輕舟……”
“不要那樣叫我!”不要用這個親昵的稱呼,不要若無其事地無視這麽多年的疏離,不要摧毀他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
楊帆并沒有因他的拒絕而生氣,他沉默了半響,說:“你先回去吧,有事明天再說,出來這麽久歐陽汐汐會懷疑的。”
是啊,急急忙忙跑出來連解釋都沒來及,汐汐一定會懷疑的,會懷疑他和楊帆的關系……驀然從一團亂麻的思緒中回神,葉輕舟挂掉電話遵循本能往回走,推開門的剎那才意識到了違和感。既然為了和他在一起楊帆連婚都離了,他又怎麽會在乎汐汐會不會懷疑?汐汐會懷疑,他怕是巴不得!
真不争氣!怎麽這麽容易就被他牽着鼻子走了?!
還沒想好怎麽跟歐陽汐汐解釋,下意識地想退回去,一直擔心的歐陽汐汐卻早就奔了過來打開了門,焦急地問他:“發生什麽事了?”大冷的天披件衣服就跑了出去,還要背着他接電話不是急事也肯定不是好事。
“沒、沒什麽。”下意識地就選擇了逃避。
把他拉進屋關上門,歐陽汐汐看着他躲閃的眼神疑慮頓生,他咬了咬唇輕輕地說:“不是說你的事情只要我想知道你就不會瞞我嗎?輕舟,我好奇心并不旺盛,我只是……擔心你。”最後三個字幾不可聞,已是滿載了委屈。
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葉輕舟的身體震了震,他心煩意亂幾乎是破罐子破摔般脫口而出:“楊帆離婚了。”
“什麽?!”驚異地張大嘴巴,看着他不豫的臉龐,猛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态,歐陽汐汐紅了臉羞愧地說了句:“對不起。”
“?”茫然地看看他,葉輕舟不明白他什麽意思。
并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歐陽汐汐自顧自地接着說:“我沒想到是這樣的事情,你一時之間也難以接受吧?自己的弟弟剛領證不久就離婚,就算是對我也很難以啓齒吧?對不起,我不知道……”
漸漸聽明白他的意思,葉輕舟有些錯愕地意識到是他想多了。是啊,汐汐這樣單純的人怎麽會因為楊帆離婚就懷疑他和楊帆有一腿?太過不堪的人,是他。
伸手把他攬進懷裏,葉輕舟撫着他的肩膀心情複雜地閉上了眼睛。
怕驚動他般,歐陽汐汐乖乖趴在他的懷裏,不禁也為楊帆憂心起來。到底是因為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要這麽快地離婚?他既然肯娶舒晴晴,那定然是愛着她的吧?雖然接觸不多,但在他看來舒晴晴也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到底是為什麽,兩人非要離婚不可呢?
想要問一下葉輕舟知不知道楊帆離婚的原因,歐陽汐汐張張口,最終還是沒有問出來,他怕葉輕舟不想說,怕再惹他不高興。心裏想着日後再問也不遲,卻聽葉輕舟開口問:“楊帆問你要過電話號碼嗎?”
“沒有啊。”疑惑地從他懷中掙出來看着他的眼睛:“怎麽突然問這個?”
“沒什麽。”葉輕舟笑了下:“我怕他離婚了心情不好嫉妒咱倆甜甜蜜蜜一時想不開給你打電話寒碜你。”
被他逗笑,歐陽汐汐輕輕地捶了他一下:“他才不像那麽無聊的人,這種事只有你能做出來吧?”
葉輕舟不樂意了:“怎麽我就能做出來,他就做不出來了?”
俏皮地笑一下:“就是這種感覺~~”
“汐汐……”眯眼看着他,唇角帶着邪笑:“學壞了哈,老實交代跟誰學的?”
露出大大的笑容來:“跟你!”
雙手捂在嘴邊哈口熱氣,作勢就要去撓他癢癢:“再說一遍跟誰?”
“跟你!”哈哈大笑着跑床上在他觸到自己之前用被子把自己卷起來,歐陽汐汐露出的眼睛中滿是小孩子惡作劇般的俏皮。
在床邊止住身形,葉輕舟噙着笑看着他,足足有一分鐘,看到歐陽汐汐臉上露出奇怪的神情的時候,他才慢慢收了笑伸手去扯他的被子:“不鬧了,睡覺吧。”
“嗯。”乖巧地答應一聲,掀開被子讓他進來,自動自發地鑽進他懷裏,歐陽汐汐怕吵到他般盡量放輕了呼吸。
撫摸着他柔軟的頭發,葉輕舟在心裏嘆口氣,累急了般閉上了眼睛。
接下來的幾天出乎意料得平靜,楊帆沒有打來電話,母親劉璇和叔叔楊成正也沒有一個電話打過來,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葉輕舟幾乎都以為楊帆說離婚了什麽的都只是一個夢了,可惜手機裏的離婚證照片卻昭然揭示着那是活生生的事實。
不敢回家,也不敢打電話回去問,怕聽到來自母親的責難。他明明,就信誓旦旦一再保證過不會拖楊帆下水……好在通過何其皓了解到母親身體健康、情緒正常,也算是放下一大塊擔憂。
想要告知何其皓楊帆離婚了是在第二天一早,沒想到他還沒開口,何其皓就說:“楊帆都跟我說了。”
有些驚異,雖然早就猜到了楊帆會這麽做,卻沒想到他會這麽快就告訴了他。從自己身邊的朋友下手,博取他們的支持,這點手段楊帆還是有的。
“小船兒,先說好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會支持你。”
何其皓的聲音難得的正經,他不由得感動了一下,果然這才是死黨,才是真正的兄弟啊!然而他還沒得及感嘆完,何其皓卻又說:“不過你要是不從了楊帆,咱倆怕是要友盡了。”
怒氣霎時從丹田直沖腦門,葉輕舟毫不猶豫破口大罵:“你丫算什麽兄弟?!”
不期何其皓竟異常淡定:“楊帆才是你兄弟,我充其量只是你死黨。”
“……”咬牙切齒了半天,葉輕舟突然脫力般垮下肩,皺着眉幾乎帶了哭腔:“感嘆號,你告訴我,我要怎麽辦?”
何其皓扒拉着鍵盤,良久,才嘆口氣道:“為了你這事兒,我連早飯都沒吃好。楊帆雖然以前對不起你,可他誠心悔過,你就接受他吧。楊叔叔站在你們這邊,阿姨早晚也會接受的。”
為他的話一陣動搖,理智終究還是占了上風,葉輕舟疲憊地問:“楊帆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你要這麽幫着他?你怎麽不想想汐汐?你見過他,你該知道他有多純真多無辜……”
“我不是幫着楊帆,”視線定格在一張照片上,兄弟幾個的合照,大家都看着鏡頭,謝明卻看着他。“我只是怕你做出違背本心的選擇。”輕笑一聲,似有嘲弄:“小船兒,不要以為犧牲自己成全別人很偉大,那不是偉大,是苦B。”
“……”沉默了接近一分鐘,葉輕舟幾乎是怨氣沖天地責難起摯友來:“處于兩難境地的又不是你,你當然可以在一旁說風涼話!告訴你,要我親手傷害汐汐,眼睜睜看着他難過我做不到!他把他的第一次給了我,他那麽信任我,我……”
葉輕舟說不下去了,何其皓輕飄飄地問了句:“你知道時間的力量嗎?”
葉輕舟沒好氣地回他:“我不是哲學家,你也不是!”
無視他惡狠狠的語氣,何其皓不疾不徐地問:“葉伯父去世的時候,你和阿姨有多傷心?現在的你們還有那麽傷心嗎?歐陽汐汐還年輕,再傷心只要有親人陪在身邊假以時日也定然能重拾笑顏。你和他交往不過短短半年,以後的美好經歷會輕易地将這半年覆蓋掉。可是,你和楊帆糾纏了多少年?整整三分之一輩子!你真以為楊帆在為了你和舒晴晴離婚後,還會和除你之外的其他人在一起嗎?小船兒,你想僞善地和歐陽汐汐在一起,讓楊帆孤獨一輩子嗎?”
呼吸驀然被褫奪了般,窒息到胸口火辣辣地疼痛了起來。楊帆,楊帆!
想到他孤獨終老的樣子,竟然會如此得痛不欲生!
何其皓洞若觀火,他從來都是看破不說破,一旦說破就必然極其接近于真相。他說得沒錯,楊帆就是那樣的人,說一不二,不達目的不罷休。一個孩子稚嫩的誓言都能讓他堅守十幾年不變,何況是長大後深思熟慮的決定。
他若不答應他,他定然會孤身一人過一輩子!如果用同等的時間能抹去同等時間的記憶,那麽楊帆要用整整二十七年來遺忘他,那個時候已經知天命的楊帆,還能再愛上別人嗎?
終究是,不忍心。
再不想承認,靈魂的顫抖也告訴他,他渴求着楊帆。
渴求着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說着喜歡他。喜歡,喜歡都喜歡不夠,又怎麽忍心傷害他?人就是這麽自私的生物,再标榜偉大,到了緊急關頭還是會為了最重要的人傷害那些不太重要的,即使他們無辜至極。
可是,感嘆號,你告訴我,這樣做真的對嗎?
如果這麽輕易地就抛棄了汐汐,當初下定的決心、誇下的豪言、暢想的未來又算什麽?面對汐汐的質問,他又怎麽能正視自己的承諾、直視自己的良心?
這是最艱難的一步,他猶疑不決,只能任憑棋局擱置。
別人的勸解再深刻也終究代替不了自己的決定。何其皓難得正經一次,最後還是破了功,他笑嘻嘻地一改先前的嚴肅,暧暧昧昧地說:“其實吧小船兒,我剛才說的都是屁話,都是我胡謅的。我讓你選楊帆,主要是他活兒好啊!”
不用想腦海中已自動出現了他擠眉弄眼的樣子,葉輕舟咯吱咯吱地咬了兩下牙,脫口罵了句:“你試過嗎?沒試過就別瞎說!”
何其皓嘻嘻笑着,不無向往地長嘆一聲:“要不你選歐陽汐汐,給我個機會?”
葉輕舟直截了當地給了他三個字:“想得美!”
何其皓立刻接上去:“你看吧?”
葉輕舟怔了下,罵了句“二貨”,默默地挂了電話。
楊帆是走運的,房子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買家,他本想把車也賣掉的,但想到葉輕舟開心地握着方向盤的樣子,還是決定留下它。
亭子有錢,他問他借了三十萬,又跟另外兩個朋友借了些,二百萬到手的時候鮮少在客戶面前露笑的他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歡喜,以至于客戶看他的眼神都帶了驚異。
給舒晴晴轉過去,走出銀行的時候恰巧飄起了大朵大朵的雪花。哈一口熱氣在手上,想起葉輕舟張開雙臂撲進厚雪裏的樣子,禁不住開心地笑了起來。
喜怒哀樂,最只為他牽動。
爬上頂樓,朝着飛揚的雪花把被歸還的求婚戒指用力地扔出去,從未想過擁抱自由的感覺會如此得美好。很想逗B地大唱一句“I believe I can fly”,想到和葉輕舟合唱的場景,還是選擇等他一起。
昨晚,母親終于松了口,說她老了,不想管了,随他們去吧。他想說“媽,您沒老,您還正年輕。”想說“媽,我們是您的兒子,您不管我們誰管我們?”想說“謝謝”想說“對不起”,想說的話有很多,最終卻只說了句:“請您放心地,把輕舟交給我。”
他不想說什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喪氣話,他是如此地想要那個人,釜已破舟已沉,他已,背水而立。
拿出電話,撥那個早就查到的號碼:“請問是‘四季·冬戀’咖啡館嗎?我找歐陽汐汐。”
“你好。”
“你好,我是楊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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