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31

31

如葉輕舟所願，何其皓答應跟他一起吃晚飯，不過今天的何其皓不僅不餓而且表現出了非凡的敬業精神，直到過了下班高峰期才有要出去吃飯的意思。

可惜還沒走到門口呢，一個高大的身影就堵住了去路，葉輕舟定睛一看竟然是楊帆！

一步跨進來，楊帆把手中的東西舉到他面前，說：“送你的。”

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葉輕舟驚駭地後退一步。老天！他沒看錯吧？楊帆竟然送他花？！而且是一大束豔紅豔紅的玫瑰！

“哇哦~~”一旁的何其皓适時地鼓起了掌，看好戲的心态藏也藏不住。店員小菲一聽有好戲也湊了過來，禁不住也興奮地“哇”了一聲，條件反射就拍照留念了。好吧，她早已偷偷把自己YY的兩位店長的故事寫成了小段子散播在了貼吧裏，這會兒又有了新素材怎能不讓她激動？

見葉輕舟不接，楊帆難得的有些局促：“不喜歡？”

“不……”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吧？！

“我對花不是很了解……”

好像，之前說起楊叔叔堵在門口給母親送花的時候，他開玩笑地打賭說這事楊帆肯定沒幹過，沒想到今天竟然看到了，而且還是親身驗證……心情，總感覺有些微妙。不過楊帆的表情也太好玩了吧，跟個弄丢了母親心愛東西的孩子一樣局促不安。

楊帆突然皺了下眉，把花又往前遞了遞，粗聲粗氣地說：“拿着！”

葉輕舟看看他，把頭一撇對何其皓道：“走，吃飯去。”

沒想到何其皓竟然絲毫不配合，兩手一攤說：“剛才淩波給我打電話說找我有事，我得等他一起。”

葉輕舟立刻暴跳如雷：“你這個有異性沒……見色忘友的牆頭草！”

小菲弱弱地插了進來：“那個……葉哥跟你弟弟回家吃，皓哥等淩哥回家做給他吃不是正好嗎？”

“小、丫、頭……！”無語地攥了攥拳頭，葉輕舟默念着“不知者不為過”剛想打算不計較小菲的“無心之失”，一眼瞥到她賊賊的笑容立刻氣不打一處來，全世界都聯合起來跟他作對嗎？！剛想訓她一頓，沒想到楊帆竟然越過他往裏走去，然後他眼睜睜地看着他把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機和車鑰匙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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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呢，就聽楊帆道：“走吧，回家。”

得，他也懶得抵抗了，反正早晚得回家，有楊帆陪着還稍好些，何況淩波找何其皓肯定是他發的短信管用了，他也不能當電燈泡是不？

無奈地跟他走出去，聽到小菲開心地說“拜拜”，何其皓更是欠揍地放馬後炮：“哎呀小船兒你腫麽能就醬紫抛棄了我？是誰說要請我吃晚飯的？我給你記賬上哈。”

咬咬牙回身朝他露出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行，你給我記着。”看我不從淩波那裏讨回來！哼哼，感嘆號啊，非是兄弟我出賣你，實在是為你那送不出去的童貞捉急，兄弟我只能替你祈求淩波有高超的技術了。唉……明天我定會去你家幫你揉腰抹藥，奉送免費嘲笑服務，三十次。

車鑰匙被沒收，也只能坐楊帆的車回家，到家門口，伸手問楊帆要手機和鑰匙，沒想到他又把那該死的玫瑰送了過來：“想要手機和鑰匙就把它捧回家。”

“小孩子嗎你？！”他怎能不暴跳如雷？竟然拿他的東西威脅他，這種幼稚的舉動到初中就不玩了好吧？

“管用就行。”

是啊，管用，很管用！先是用裸（河蟹）照威脅他不跟汐汐上床，現在又用手機鑰匙逼他接受這束破花，他怎麽不去做強盜頭子？！“我不要了你留着吧！”

氣沖沖地往樓棟走，楊帆卻一把抓住了他：“不要逼我出絕招。”

“！”是啊，楊帆有更好的方法逼他就範，一張照片就夠威脅他十七八次了，拿他手機不還他什麽的根本就是小打小鬧。

看他氣到臉色鐵青，楊帆微嘆一口氣：“同樣的招數我不會用兩遍，同一個籌碼我也不會用在兩件事上，你大可放心。只是，這花，我非常希望你能接受。”

“要我接受，你知道這代表什麽意思嗎？”這是玫瑰啊！雖然在被人類賦予含義之前它只是普通的花朵，可是在被賦予了含義之後，他又怎能輕易接受？接受了他的送花，分明就是同意了跟他狼狽為奸——他怎能棄汐汐于不顧？！

“我當然知道什麽意思。輕舟，我是在追求你。”

“你都是這樣追你的女朋友們的嗎？！逼她們接受你的送花？！”

“我從沒主動送給別人過花。最多不過是在路上看到了，她們要我就買給她們。”

“……”他該說什麽？明明該為他卑鄙的行為氣到爆，聽到他的這句話卻有了不該有的優越感。可惡啊，他又不是女孩子，收到花有什麽值得開心的？！

執拗地把花伸到他面前，楊帆的手都凍紅了：“拿回家去，回去扔廁所裏都行。”

他的語氣中有些異樣，葉輕舟皺眉看着他，過了好幾秒鐘才意識到那語氣裏竟然藏着幾不可察的哀求。楊帆，也在怕嗎？

是啊，乾綱獨斷和舒晴晴離婚，獨自跟母親和楊叔叔挑明一切，就算是他也會害怕吧？害怕失去一切也換不回自己想要的東西，害怕他不接受他。

獨自面對母親和楊叔叔诘問的時候他說了什麽？有沒有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會跟他在一起？如果他不回應他，他會不會在父母面前顏面盡失？母親和楊叔叔好不容易平穩下來的心情會不會再起波瀾？

葉輕舟伸手接了過來，他一語不發轉頭往樓棟走，心裏亂成一團。這算什麽？這算是背叛了汐汐嗎？可是，他又怎麽忍心讓楊帆獨自面對這一切？

打開401的房門，楊帆率先走了進去，葉輕舟跟着走進去，擡眼先看到了楊成正，他叫了聲“叔叔”，感覺手裏握着的不是鮮紅的玫瑰而是燙手的火焰，他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

楊成正自然一眼也發現了他手中的花束，他看了看楊帆，笑着答應一聲“回來了？”起身去了廚房。

呆呆地杵在客廳裏，葉輕舟求救般地看向楊帆，他知道楊成正去廚房做什麽了，母親就在裏面，他一定是去跟他說這件事的。

楊帆放下皮包走了過來，他伸手握住了他冰涼的左手，輕輕地說了句：“有我在。”

劉璇和楊成正一起走了出來，她看看葉輕舟手裏的花又看看葉輕舟，一言不發去了陽臺。葉輕舟的身體顫了下，楊帆用力地握了握他。

劉璇從陽臺走了回來，手中捧着一個剛剛沖洗好的花瓶。她把花瓶放茶幾上，用紙巾擦幹瓶壁上的水珠，對葉輕舟說：“站在那裏幹什麽？過來把花插上。”

呆愣愣地看着她，葉輕舟眼眶一熱，放開楊帆拿着花走了過去。

楊成正笑了笑，招呼楊帆：“來幫我做飯。”

接過花來一支支插到花瓶裏，劉璇語重心長地說：“大家都知道玫瑰有刺，卻還是把它看做（和諧）愛情的象征，可見世人是明白的，愛情不可能永遠都只有甜蜜。看清了愛情的本質，再去許一輩子的承諾也不遲。”

葉輕舟坐在一邊乖乖地聽着，像個不敢開小差的優等生。

“你們的事你們自己決定吧，媽也不想再插手再自讨沒趣了。只是你要知道，哪個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媽只想再奉勸你一句：好好處理跟歐陽汐汐的關系。”

胸口漫上酸意，葉輕舟低着頭，從喉中擠出了一聲“嗯”。

吃完晚飯楊帆把他送到402，他沒有走進客廳，只是在門口輕輕地抱住他，吻了他的唇一下便道聲“晚安”開門走了出去。

楊帆從來都是這樣，輕易地看透別人的心思，然後采取有利于自己的行動。知道他心裏亂，他就給他獨處的時間；知道他兩難抉擇，就給他時間讓他慢慢想。他張弛有度，一方面不逼他立刻做出決定，一方面又步步為營加快攻陷他的心房，這要放在古代絕對稱得上是軍師級別的人物了。

用這樣的戰術來對付他區區葉輕舟，楊帆，你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如此費盡心機，怎麽能讓他不淪陷？何況，淪陷在他的情網裏，本來就是他的心願。

楊帆啊楊帆，你為什麽不做得絕一點？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汐汐我倆的事？那樣的話你傷害了汐汐，我就有理由恨你，有理由為了汐汐遠離你。

可是，現在這樣，手持利刃親手刺傷汐汐的必将是我。

楊帆，你好狡猾！……心甘情願上你當的我，也真是不可救藥了。

照例，還是要給歐陽汐汐打電話的，簡單報告一下行程，詢問一下他今天怎麽過的，然後懷揣鬼胎地問他有沒有想他。

歐陽汐汐甜甜地說“當然想”，經過這段時間的交往，在面對自己的戀人的時候他已經能夠不那麽羞赧了。他變了很多，開朗了，在面對陌生人的時候也肯嘗試着敞開心扉了，這半年于他來說是不可替代的珍貴。

這一切的美好都是葉輕舟為他帶來的，他真心地喜歡着他，愛屋及烏地想關心他的家人，對于楊帆的事不能置身事外，所以還是小心翼翼地過問了一下：“楊帆，還好吧？”

“……”葉輕舟有一瞬的沉默，随即敷衍地應了聲：“嗯。”汐汐，他不值得你關心。我也，不值得你喜歡。

葉輕舟不想細談，歐陽汐汐也識相地沒再追問。他相信葉輕舟瞞着他自有他的道理，也相信事情過去後葉輕舟會講故事般一五一十告訴他。反正就算知道了楊帆的境況他也幫不上忙，他只要讓葉輕舟知道他在關心着他和他的家人就足夠了。

又閑聊了幾句，葉輕舟便推說累了挂了電話，聽到歐陽汐汐帶着濃情蜜意地跟他說晚安，負罪感讓他恨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塊。

他怎麽能這樣對待如此純淨的他？他怎麽能為了一己之私去傷害他？！他怎麽能……！

他不能。

楊帆，我要怎麽辦？

都怪你！為什麽不早點對我說喜歡？！為什麽不繼續遵守你對母親的諾言？為什麽……要勾引起我的自私心？

葉輕舟一向活得潇灑，尤其是面對感情，他總是說喜歡就喜歡，說分手就分手，分分合合不知談過多少次戀愛，他以為自己在感情上是個幹淨利落的人。可是，他忘了，事情只要與楊帆有關，他從來都是當斷不斷。

頭一次意識到自己竟是如此得優柔寡斷，葉輕舟唾棄自己、痛恨自己，心情焦躁地吃不下飯睡不着覺，舊疾胃痛如蛆附骨地纏了過來，抱着肚子在床上打滾的時候又是楊帆一次次體貼地按摩照顧，眼角被逼出淚水的時候，終究還是明白了過來——他給的溫暖，已戒不掉。

他的聲音、他的味道、他有力又不失溫柔的手指，這麽些年早就跟慢性（和諧）毒(和諧)藥一樣侵入了他的身體，霸占了他的靈魂——他早就無法離開他了。

這些天，一遍一遍地在心裏對歐陽汐汐說對不起，卻從未對楊帆說過，其實，他在無意識間早已做出了選擇。

攀住楊帆的脖子，主動獻上自己的唇，在他火熱的手掌中展開自己的身體。他一直，都貪戀着他的體溫。

汐汐，對不起，對不起……可我，真的不能不愛他。

葉輕舟驅車去了M市，他沒有對任何人說此行的目的，但是不管是楊帆還是何其皓都猜了出來。

楊帆想陪他一起去被他拒絕了，對歐陽汐汐犯了錯的不是楊帆而是他，謝罪的話他一個人就夠了。楊帆獨自承擔了舒晴晴的怨憤，他也能獨自承受歐陽汐汐的責難。

打電話給歐陽汐汐，告訴他自己已經在M市了，問他什麽時候有時間見面。他又驚又喜，毫不遲疑地說自己現在就有時間。

開車到四季咖啡館去接他，正巧碰到來替班的歐陽父親。他溫和地朝兒子的戀人打招呼，讓葉輕舟心中的痛楚又加了一分。

歐陽汐汐開心地問他怎麽今天會過來，他無言以對，只能模棱兩可地說：“汐汐，我有話想跟你說。”

感受到不同尋常的嚴肅氣氛，歐陽汐汐開始緊張了起來：“發生什麽事了？”

葉輕舟沒有回答，他把車停下，進酒店要了個包廂。

溫馨的布置，絕好的隔音，适合情人約會和商會密談。服務員訓練有素地呈上菜單，發現兩人穿着随便，也未對兩人的關系表現出絲毫好奇心。

本就不是飯點，歐陽汐汐點了飲料，葉輕舟随便點了幾道菜，在飯菜上齊之前一直保持了沉默。歐陽汐汐惴惴不安地看着他，擔憂的情緒溢于言表。

最後一道菜上來，服務員禮貌地關上門阻絕了一切聲音，葉輕舟灌了自己一口酒，讓辛辣透喉而過。歐陽汐汐伸手去阻止他，他一直記得他有胃病。

葉輕舟的眼眶有些紅了，他從未如此良心不安過。愧疚溢滿心胸，可他還是說了：“汐汐，我們分手吧。”

驀然聽到這句話，歐陽汐汐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他怔愣地看着他，以為漏聽了他的話，以為他說的是楊帆和舒晴晴分手的事。因為想想就知道啊，葉輕舟都以他的名義買了房子了，幾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積蓄置辦了兩人未來的家，怎麽可能說分手就分手？何況在此之前他們沒有任何争吵，沒有鬧任何別扭，沒有任何分手的預兆。

看到他茫然的表情，再麻木的心也會生出不忍。可是，葉輕舟只有咬牙撐下去：“對不起，汐汐，我們分手吧。”

終于聽清楚他的話，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樣說，下意識地問了句：“我……做錯了什麽嗎？”

“你沒有做錯什麽，錯了的是我。汐汐，我喜歡楊帆，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他。不管跟誰在一起，我都忘不了他……傷害了你，我真的，非常抱歉。”

他說，喜歡……

一片混沌的大腦在感知到悲傷之前，竟然還來得及分析事情的前因後果：“現在他離婚了，所以你才要跟我分手？”

“……是。”雖然和事實有些出入，可楊帆的離婚是最重要的誘因。

語言中樞機械地執行着命令，問出的話語已跟心中的感覺毫無瓜葛：“你和我分手了，就能和他在一起嗎？他不是同性戀吧？”

“他不是……但他也喜歡我。”他的每一個問題，都要知無不言地回答，他有權利了解所有的事實。

他說，喜歡……

他喜歡他，他也喜歡他。

葉輕舟，什麽時候也對他說過喜歡呢？

不甚清明的大腦拼命地回憶着半年來的點點滴滴，所有刻意保存的溫馨記憶一遍遍在腦海中劃過，時間一點點流逝，卻絕望地發現他根本就不記得葉輕舟曾對他說過“喜歡”這兩個字。連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他也只是問了句能不能做他的戀人。

他從來，都沒說過喜歡他！

淚水，毫無預警地決了堤。

他趴在桌上，哭到肝腸寸斷。

這是他第一次談戀愛，第一次跟別人牽手，第一次被別人吻，也是第一次把自己交給別人。他從小就膽小怕生，躲在自己的世界裏能不跟別人接觸就不跟別人接觸，情窦初開的時候也曾默默地喜歡過一個男生，卻在發現別的男生都喜歡女生的時候明白了自己的不正常，于是更加把不正常的自己和這個正常的世界隔離。

日子一天天毫無起伏地度過，長大了懂事了，慢慢學會了和別人維持最低限度的交流，卻也萬分恐懼地把心幽閉了起來。明明早已不奢求愛情，只求平平淡淡過一生，葉輕舟卻旋風般闖入了他的生活，把笑容陽光般灑遍他的心。

毫無預兆地，幾乎是一眼就被他俘虜。可是過分的小心翼翼還是讓自己保留了矜持，努力不去接近他，他卻奇跡般地主動接近了自己。

一點點為他打開心扉，一點點跟他分享過去，一點點任他占據自己的現在，最後連未來也雙手捧給了他，可他卻要說分開，還說他一直喜歡着另外一個人……

你喜歡着他，為什麽不早說？！他結婚了，你就利用我；他離婚了，就把我一腳踢開，而且自始至終把我蒙在鼓裏。葉輕舟，你怎麽能做到瞞天過海？你怎麽這麽會僞裝？！

我把整顆心都掏給了你啊，你怎麽能這樣？怎麽能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