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當初為什麽分手”

司念做夢都沒想到自己還有機會踏入井亦宸的家，他牽着咩咩有些局促地站在門口。

“我進來了？”他問，手不自覺地用力牽着牽引繩。

井亦宸拿了雙新拖鞋出來，擡眼看了他一下：“進來吧。”

司念暗中擦了擦手心裏的汗，換了鞋子，跟在井家父子倆的身後走進了屋子。

屋子裏裝修風格整體偏冷淡簡約，是井亦宸平日裏的風格，但又因為有了小孩，所以多了不少稚氣的裝飾品。

冷灰色的布藝沙發上擺放的暖粉色抱枕，還有角落裏放着的熊大熊二還有光頭強的玩偶，司念看着，莫名覺得有幾分好笑。

他抿嘴，又悄然觀察着屋子。

“喝點什麽？”井亦宸問。

司念愣了下：“不用，我不渴。”

井舟從房間裏拿出自己的新玩具：“哥哥，我們來玩這個吧！”

司念看清他懷裏的東西有些詫異，問：“你是說，這是你的玩具嗎？”

井舟坐在地毯上，把盒子裏的拼圖倒了出來：“對呀。”

井亦宸端着兩杯熱牛奶從廚房裏走出來：“他喜歡玩這個。”

司念有些詫異，但細想又覺得井舟這樣性格會喜歡拼圖好像也不是太過新奇的事情。看着面前這個還在讀幼稚園的小孩兒，他有些佩服。

“念念叔叔要跟我一起玩嗎？”井舟又問了一遍。

司念坐到他的旁邊：“不過叔叔很少玩拼圖，所以會很笨，希望小舟不要嫌我慢。”

井舟連忙擺手：“不會的。”

末了，一大一小便頭挨着頭湊到一塊兒研究拼圖去了，咩咩也趴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打着瞌睡，大尾巴時不時地掃過井舟的小腿。

井亦宸看着這樣一幅場景心中不免生出些情緒，但他表情平淡，維持着表面上的平靜，只是翻書的動作變得遲鈍，久久沒有翻篇。

這樣的場景是他從未預料過的，如今鮮明而真實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井亦宸很難不為之動容，胸腔裏有些發熱。

但井亦宸也明白，現在并不是心軟的時候。

他還在氣，氣司念從前的所作所為，也在等，等司念将來的舉措。

“爸爸！”井舟突然喊了一聲。

井亦宸思緒被打斷，擡頭詢問：“怎麽了？”

小孩兒起身跑到沙發前，伸手拉住井亦宸的手掌：“爸爸也來和我們一起拼圖，好不好？”

井亦宸遲疑了一下：“但是爸爸很少玩拼圖。”

“我知道呀，”井舟說，“就是因為不常玩，所以才要來試試嘛，不試試怎麽知道自己會不會成功呢？”

井亦宸沒想到他人小鬼大說出這樣一番話，這回便沒再推脫，跟着井舟一起坐到了地毯上。

司念連忙往一旁挪了挪，給井亦宸騰出了空位，有些緊張地捏着手裏的拼圖碎片。

井亦宸沒說什麽，沉默地跟他們一塊兒研究起了拼圖。

三人大部分時間都是安靜的，唯有井舟偶爾開口說話，司念做出回應，井亦宸反倒成了那個最認真的玩家。

氣氛和諧，比起第一次見面時的劍拔弩張，甚至算得上是溫馨。

司念一邊想着，一邊忍不住地有些雀躍。

井亦宸買的拼圖不大，三個人拼了一個小時左右就完成了，司念把最後一塊拼圖碎片遞給井舟，讓他完成了拼圖的最後一步。

井舟看着完整的拼圖，高興地咧嘴笑，大大的眼睛彎成月牙，随後他又從地毯上站起來抱着井亦宸的肩膀，高高興興地蹦了幾下。

眼看着小孩兒又要去鬧司念，井亦宸開口阻止他：“好了，井舟。”話音剛落，井舟就撲到了司念的懷裏。

司念連忙摟住小豆丁，表情是有些溫柔的笑：“小舟真棒，這麽快就拼完了。”

井舟笑嘻嘻地靠在司念的懷裏：“是因為有爸爸和念念叔叔幫忙，所以我才能這麽快完成。”

在井舟看來念念叔叔好像無所不能----養了軟綿綿又好看的咩咩，還會做好吃的飯菜，如今又陪着他一塊兒完成了拼圖，如今他在井舟心中的地位是愈發的高了。

又一塊兒封好拼圖，司念才從井亦宸的家中離開。

司念在離開之前喊住了井亦宸，他攥緊手，有些緊張地問：“井亦宸，我們現在算是朋友嗎？”

井亦宸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沒有開口回應，眼神幽幽，讓司念看不清他眼裏的情緒。

得不到答案，司念有些後悔，也生出些怯意。

“算，算了，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司念逃避地說着。

“算了？”井亦宸突然開口，“我還什麽都沒說，你怎麽就算了？”

他看着司念這幅模樣就感到一陣氣悶，心中生出些怒意。

司念有些茫然，不明白井亦宸為什麽會突然生氣，他張着嘴，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井亦宸迷了眯眼，說：“你就沒什麽話要對我說？”

司念手指有些發涼，聲音沙啞：“說什麽……”

他有好多秘密沒有告訴井亦宸，有些事當初不說，如今更難開口。

“當初為什麽分手？”

司念有些慌張，他哪能想到自己一句“是朋友嗎”能牽扯出五年前的事：“就，就我們之間距離太遠了，你在國外上學，我在國內。”

他咬牙：“就覺得好像沒那麽喜歡，所以就提了分手。”

聽見這個答案，井亦宸沉默許久，末了，他冷笑一聲，轉身關門。

又一次被井亦宸摔了個閉門羹，司念挫敗地摸了摸鼻子，他說了這麽過分的話，也難免會惹得井亦宸黑臉摔門。

帶着咩咩回到自己的公寓，司念便癱坐在沙發上，他看着天花板，回想起井亦宸剛才的模樣，心中還是不免感到壓抑和難過。

窗外黑壓壓一片，無邊的黑覆蓋在四周，屋裏很安靜，只有咩咩趴在他的腳邊。

司念打開了主卧。

主卧的櫃臺上裏擺着一張黑白相冊，照片裏的女人是他的母親，相冊一旁的花瓶裏束着幾支有些凋謝的花。

那是他母親生前最愛的玫瑰。

司念把掉落在櫃子上花瓣一一撿起，又抽走凋零的花朵，沉默地做完這些，他才又重現站回相冊前。

“媽，”司念語氣平淡，聲音卻又有些沙啞，“我今天把井亦宸惹生氣了，這次他肯定又要好久都不肯理我。”

“他問我為什麽和他分手。”司念停頓了下，“我說我不喜歡他了。”

“我騙他的。”

司念嘆了口氣：“喜歡了那麽多年，哪能是距離就能改變的。”

“爸爸，你和念念叔叔吵架了嗎？”井舟跑到井亦宸身邊，探出個小腦袋，好奇地問着。

井亦宸把書合上：“沒有。”

井舟看着父親有些難看的表情：“可是爸爸明明生氣了。”

井亦宸抿嘴，沒有說話。

井舟又說：“念念叔叔做了什麽壞事惹爸爸生氣了？”

“你怎麽這麽八卦。”井亦宸偏頭看向兒子。

井舟眨眼，被轉移了注意力：“八卦是什麽意思？”

“就是說你好奇心重，什麽都想知道。”井亦宸點點兒子眉心，把人抱起來，“時間不早了，睡覺吧。”

“那爸爸給我念故事書。”井舟講條件。

“下不為例。”

哄完兒子，井亦宸從兒童房裏走出來，點亮手機屏幕，發現有一通未接來電。

井亦宸有些詫異，将電話撥了回去：“喂，媽。”

電話那邊傳來女聲：“亦宸，媽媽是不是打擾到你休息了？”

“沒有，媽，你打電話來是有什麽事嗎？”

電話那邊停頓了一下，随後試探着說：“你最近有空嗎？媽媽想着找一個時間，一家人坐在一塊兒聚一聚。”

井亦宸握着電話的手用力幾分，沉默幾秒後才開口道：“最近忙，沒空，等空閑下來了再看吧。”

“……啊，哦哦，好。”井母語氣裏帶着些失望，卻又什麽都沒說。

随即，母子二人沉默了起來。

井亦宸正打算開口挂斷電話，就聽見母親小心翼翼地問着：“那孩子……那孩子最近怎麽樣？”

“長高了不少，也變得更懂事了。”井亦宸說。

井媽又問：“回國的日子還習慣嗎？如果有什麽事情，記得打電話跟爸媽說。”

“我們沒事的，媽，一切都安好。”

一問一答完，兩人又開始無話可說。

“那我先挂電話了，你早些休息吧。”

井亦宸應聲道：“好，媽，你也早些休息，晚安。”

“晚安。”

電話挂斷，井亦宸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