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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我死之後再次哀痛。結果沒有死成,遺言卻生效了!好不容易離他近了一步,卻又被自己生生推開了!

算了,不管他如何誤會,有司空獨香陪着他,他應該不會傷心或者生氣的,只要他沒事就好。

“我再去給你配些藥,你要靜養一陣子,而且……最好不要再胡思亂想,要好好休息!”

“我知道了!”

“這次若再不聽我的話,以後跪着求我給你治病,我都不來了!”

對着上官治可愛的威脅眼神,我做了一個鬼臉,上官治瞬間面癱,惡狠狠的瞪我一眼甩袖走了。

我陷入疑惑中,他方才替我診脈時,不經意瞥見了他衣領內側的幾點殷紅,我将食指伸到眼前,上面那顆紅色的小珠子已經變成一小片幹漬,聞了聞,竟然是血!

卧床的幾日,除了流珠時時守着,上官治偶而過來把把脈,送些藥。其他人都沒有來過,我的人緣一向不是太好,他們不來看我也算正常。可是櫻美人竟然也沒來過一次,何況這裏,還是他的寝室。看來,他是真的相信了那些話。

上官治說我身強體壯所以恢複的很快,其實我知道是他的醫術高超,才幾天就不再有痛楚感了,雖然之前吐了不少的血,但他開了好多補血的方子,每天都喝的我口幹舌燥。半個月的時間,鏡子裏的我不僅沒有變瘦,反而還胖出一些。流珠眉開眼笑的為我梳着頭發

“九娘子比以前更漂亮了,這下尊主更喜歡你了!”

心下一片冰涼,喜歡這個詞也幾次三番被人提醒過,可是久卧病床,他卻未曾探視一次,半個多月,他一直都在司空獨香的寝宮中,喜歡這兩個字,此時聽起來,可笑又刺耳。我語帶嗔責的駁斥一句

“流珠,休要胡說!”

“真的嘛,尊主這幾天在昏迷中還喊着九娘子的名字……”

話沒說完,流珠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嘴,我心中一凜,回頭看向她

“你說什麽?”

“我……我沒說什麽!”她拿起翡翠發冠,要替我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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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珠!”我低聲喝斥一句

“流珠……流珠什麽都不知道!”

劈手阻止她的動作,翡翠發冠被碰落在地上,碎成兩半

“九娘子,我……”

“岫兒……”聽到門外傳來的熟悉聲音,我不自覺的從凳子上蹭的站了起來,沒梳結實的頭發瞬間散落在頸項。

那身滿繡緋櫻的赤色長袍,紅玉櫻花簇綻的頭冠下高束的銀色長發,招牌式的笑容,他依舊搖着那把該死的黑色折扇踏進門來,一如初見時的風流不羁,可是面色唇色,竟蓋不住的蒼白如紙。

看着他身後緊跟着出現的司空獨香和上官治,我突然沒了話說,轉過身又坐在了鏡子前。流珠後退了幾步,那身紅袍已走到近前,将折扇放在桌上,卻執起了木梳伸了過來,我回身攥住他的手腕,劈手奪下他握住的木梳

“出去!”我咬了咬牙,冷冷的擠出兩個字

“岫兒?”他的聲音有絲微顫

“出去!”我聲音用的不大,但足夠冷血。片刻後,屋子裏又只剩下了我和流珠兩個人。

“流珠……”

流珠沒有動

“流珠!”我加大了音量

“九娘子,尊主剛好了就跑來看您,您怎麽能這麽絕情?再說,要出去也是我們出去,這裏是尊主的寝室啊!”

“給我梳好頭,我就回我的寝室!”

流珠抹了一把無緣無故的眼淚,走過來替我重新梳頭發,卻不停的哽咽着

“九娘子只是吐了些血,昏睡過去而已,可尊主他卻……沒人能承受那種痛苦,比死還難受……”

我用力的咬了咬牙關,流珠還在哽咽的嘟囔着

“尊主從外面回來就要來這裏看你,他都……他都……爬都爬不動了……還要……”

流珠說不下去了,用袖子捂着臉大哭,我用力的吸進一口氣,搶過她手中的梳子,自己梳好頭發,整理好衣服,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軒鳳殿。

作者有話要說:

☆、嫌隙猜忌生 滅世邪雲合

三十六章:嫌隙猜忌生丨 滅世邪雲合

“聽說那日,那位櫻公子陪同陛下去了萬缺山……”

“什麽櫻公子啊,怕以後要稱呼帝後了!”

“啊……對對對,帝後陪同陛下去了萬缺山,去解除‘邪雲碧’……”

“天啊,我聽說過,要解除‘邪雲碧’的靈術,施術者會全身筋脈倒流,若沒有通天的內力,必會爆體而亡!即便是沒有爆體,也至少減壽十年!我的陛下啊……”

“別扯了,哪有那麽懸!陛下不是好好的?倒是帝後啊,可憐!可憐!”

“是啊,是啊,我還以為帝後死了呢,究竟怎麽回事?”

“聽說,在解除‘邪雲碧’封印的一刻,只聽嘭的一聲……”

“怎麽了?”

“巨大的封印力突然反噬,化成一道紅光,猛撲向陛下!”

“哎呀,吓死了,吓死了!”

“可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咱們的帝後挺身擋在了陛下身前……”

“然後呢?”

“然後陛下和帝後兩人被同時震出去老遠。”

“哎呀,帝後對陛下感情如此至深啊,真令人可敬可嘆!”

“是啊,所以陛下很快便忍着痛爬了起來,身畔躺着渾身是血早已昏死過去的帝後。陛下傷心欲絕,哀痛呼喚着懷中的帝後。”

衆人禁不住頻頻抹淚。

“再後來呢?”

“再後來,陛下抱着帝後,帶了‘邪雲碧’急急的趕回了王城。直接将帝後抱去了寝宮,還喚來所有的醫士為帝後日夜診治,帝後昏迷了整整七天,終于保住了一條命。”

呼……衆人長出一口氣。

“可是剛好了點的帝後卻要回自己的軒鳳殿看他的那個什麽九娘子。”

“那個人有什麽好?帝後怎麽還想着他?”

“誰知道呢,當時帝後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還想去看那個人,結果被陛下忍無可忍點了穴昏睡過去……”

所有人都在議論,只有我假裝什麽都不知道。我氣他任何事情都瞞着我,我氣他用自己的命去賭‘邪雲碧’的封印力,這就是他所謂的保證司空獨香不會有事,這就是他事先早已計劃好,唯恐自己回不來才會問我如果他不在了我怎麽辦……

這就是他為何在失去軒轅蝶的悲痛中還要與我抵死纏綿一夜的緣故……難道他不知道如果他真的死了,我又會多麽的悲痛和懊悔嗎?

可是,他實現了他的保證,就一定會履行他的信諾!他既然就要成為司空獨香的帝後了,而我這個外人,又還有什麽理由和他在一起?

不!不對!!!他明明因為軒轅蝶的死,刺激他提前去犬邪雲碧’!他根本就沒打算能活着回來,所以他才忍着傷心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和我溫存!所以他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來看我,雖然傷重,雖然慘痛,可是他想讓我知道他還活着?

不對!不對!!我缙雲龍岫明明什麽都不是,我不過是滿足他欲望的一個娈寵而已,我不可能在他的心裏比司空獨香還重要!是我太自作多情!

一切都不對!什麽都不對!!!

煩躁的想着,煩躁的走着,不小心撞到一片湖藍色上

“龍岫!”

“你不要擋着我的路!”

“你為何要那樣對尊主?”

“他又對我做了什麽,你知道嗎?”

“那是因為他喜歡你!”

“喜歡?又是這可笑至極的喜歡!可是我缙雲龍岫不喜歡他,我不過是看他難過,可憐他而已!”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

我冷笑一聲:

“如今,遂了他的願,我讓他得到了,算我下賤,他還想怎樣?你去告訴他,他要是覺得不夠,我龍岫随時随地都願意可憐他,這下你滿意了?”

上官治一把揪住我的衣襟,将我猛的拽到眼前“我不許你侮辱尊主!”

“就憑你?你這汗血的怪胎!”我冷冷的諷刺他道

“你!”上官治氣的渾身哆嗦,我推開他,毫不留情的與他擦身而過

“站住!尊主已經派人将‘邪雲碧’送到你的住處,你回去吧!”

我大步的向前走,心疼的無法形容,櫻美人最好能聽到我這番話,或者上官治最好能告訴他我今天說了什麽。

日後,他也能好好的留在司空獨香的身邊。既然‘邪雲碧’已經取回來了,他日複仇路上,就算我死了,櫻美人也絕對不會再傷心。借這個機會,了結這沒頭沒續的牽挂,何止痛快?痛快到眼淚都飛出來。。。

‘邪雲碧’泛着碧綠色的光芒,它仿佛就是為我而生的,竟然比我的發絲還透亮,比我的瞳眸還

璀璨。和我夢中見到的完全不一樣。

當我将‘邪雲碧’鑲嵌在滅世上的那一刻,滅世竟然發出了血紅色的光芒,突然炙燙無比,我忍不住将‘邪雲滅世’扔在桌上,手上卻已經被燙出了兩個血泡。

“你現在還駕馭不了‘邪雲滅世’!”

不知獨孤非何時回來的,又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我身後,那雙天星般的紫色眸子冷冷的看我一眼,又冷冷的盯着桌上的那把‘邪雲滅世’。

“‘邪雲碧’與‘滅世’最終還是結合了,不知是福還是孽!”

“……”

“如果不是因為你,靈魅人恐怕最不想見到的東西就是這‘邪雲滅世’!如今,它因你而重生,你要知道,如果你最後收斂不住,那麽你将再一次變成屠戮靈魅國的千古罪人!”

獨孤非的話,令我不敢再去觸碰‘邪雲滅世’,我連自己的心都管不住,又如何收斂的住這靈魅靈術的巨大邪力?第一次觸碰,就已經将我的手燙出了血泡,更別提用它去征服鬼人蠱了

“怕什麽?尊主如此信任你,你不要令他失望才是!”

“信任?”

“何止是信任,你可知道,尊主即使貴為靈媒貴族,擁有貴族靈術,但靈魅王尚且抵擋不住解除封印的靈力反噬,更何況是尊主?”

我拉下臉來,不悅的看向獨孤非“什麽意思?”

“龍岫世子聽不懂嗎?當初封印着邪雲碧,可是耗盡了女王及随行重臣的靈力才完成的。今番所有的封印靈力加在一起反噬回來,你說,尊主還能活着回來,算不算是死裏逃生?”

獨孤非的話,完全印證了我猜想中的某個結果,回想起那天的情景,來尋我的櫻美人刻意裝出來的滿面含春,卻掩藏不住的如紙蒼白……他竟如此沉的住氣!他竟然拿自己的命去賭!他的心裏難道沒有一絲值得他放不下的人或事嗎?

獨孤非看出我的躊躇,冷笑一聲道:

“別想了,還是先說這‘邪雲滅世’吧!你看,它炙傷了你的手,卻不會炙壞那木質的桌子!”

我回過神來,順着獨孤非指的方向看了看,果然桌子沒有一點被炙燒的痕跡

“這是何故?”

“因為你現在的心神太過混亂,一點都不純淨!本身能力有限的你就很難駕馭它,更何況心神不寧的你,反而容易被‘邪雲滅世’的靈力反噬而走火入魔。”

“所以,你才趕回來教我的?”

“我對你沒那麽好心,我只是聽從尊主的命令而已!好了,還是先說正事吧!”

他走過去,将‘邪雲滅世’執了起來,奇怪的是,‘邪雲滅世’一到了他的手上,血紅色的光芒竟然立刻變成了碧綠色。

“非公子,這‘邪雲滅世’的光芒是……”

“你應該知道,這‘邪雲碧’本是我靈魅國開國女王的魂靈體,也是她為了缙雲元傲所制的強大靈力體。所以,‘邪雲滅世’在靈魅國人手中,不過是把漂亮而不實用的劍,就好像女王的一顆心,易碎又易斷,還不如沒有鑲嵌‘邪雲碧’的滅世厲害。但是,它若拿在天昱缙雲氏的手中,才會發揮出它的極致靈力,卻是一把無可匹敵的毀滅之刃!所以,它在我的手中會發出平和的綠色光芒,而在你的手裏,卻閃耀着血紅的殺戮之光!”

“那我要如何去做,才可駕馭這‘邪雲滅世’?”

獨孤非看了我一眼,将‘邪雲滅世’重新放回到桌上

“你閉上眼睛不要睜開。”

按他的吩咐,我閉上了眼睛,聽到獨孤非的腳步聲繞到了我身後,他的左手忽然攬住我的腰,一把将我攬進他懷裏,右手卻握住了我的右手腕,他的下巴快要貼上我的臉頰,一股屬于他的獨特氣息竄進鼻子,我被他的舉動吓了一跳,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

“不要說話”他平靜的吩咐:“現在,你把我想象成尊主,并且,你的心中只有尊主一人……”

我靜了靜心,努力讓那滿身緋紅櫻花的身影溢滿腦海,他邪魅的對我笑着,輕攥了我的右手共同伸向前方,碰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他攥緊我的手,牽引着我将那個東西提了起來……

然後那個身體也不再攬着我的腰緊貼着我,而是緩緩松開

“睜開眼睛吧”

我睜開眼睛,‘邪雲滅世’安靜的被我握在手中

“非公子,這……”

剛想問他這是怎麽回事,‘邪雲滅世’突然又炙燙無比,我一把将它又扔回桌上,十分不解的看着獨孤非,獨孤非笑了笑道:

“我畢竟不是他,所以,你只能拿這麽片刻!”

“龍岫還是不明白。”

“這你還不明白?”

獨孤非又對我擺出一幅不屑的神情,已經習慣了他這種冷如冰霜、勢如天神的樣子,我絲毫沒有覺得惱怒,而是真誠的問道:“還請非公子再指點一二!”

獨孤非坐在桌旁,順手撫了撫‘邪雲滅世’道:“當年,缙雲元傲之所以能夠駕馭這‘邪雲滅世’,那是因為他滿心裝着的,都是靈魅女王司空櫻。但是他不知道,這靈魅女王的靈力體‘邪雲碧’承載着女王的所有意識和感知,只有二人心神合一,缙雲元傲才能順利的駕馭‘邪雲滅世’。然而當他得到了中原大地,他竟背棄了自己的信諾,貪得無厭殺戮無度,滿心裏裝着的全變成了權勢和利益,早已将靈魅女王忘諸于腦後,當女王感知到這一切的時候,‘邪雲滅世’因為過度的殺戮而顯出了魔性,女王早已無法再駕馭這顯出了魔性的靈術。而缙雲元傲險些被‘邪雲滅世’帶入魔道,化身修羅魔煞!若不是女王以命為賭,拼死将‘邪雲滅世’奪回封印,恐怕缙雲一族早就從這世間消失了,而中原大地亦将杳無人煙……”

“原來,司空櫻早已感知到缙雲元傲不再傾心于她,而她卻還是為了他封印了自己的魂靈體‘邪雲碧’,導致香消玉殒,她是為了缙雲元傲而自我犧牲的?”

“就是因為如此,天昱的缙雲氏早被我們靈魅國人當成公認的國敵!”

原來這才是‘邪雲碧’被封印的真相,原來我缙雲龍岫是衆人公認的國敵!也難怪這裏的每一個人都不願接近我,更強烈反對‘邪雲滅世’回到我的手中。

可是我還是有一點,如何也想不通

“但這是司空櫻和缙雲元傲之間的事情,與我和櫻美人又有什麽關系?非公子方才,為何要讓我想着他?”

“這個你還是去問美人吧,或者去問司空獨香。這些事情,不是我該言語的!”

沒有再繼續追問獨孤非,我想我猜到了一些原因,不過實在不好再啓齒追問,而且以獨孤非的性子,他既然這樣說了,也絕對不會再多告訴我一句。

“等你能駕馭‘邪雲滅世’後,我再帶九思劍來,與你好生拆一下招吧。”

獨孤非說完轉身要離去,我送他到門口,他走了幾步,又站停在那裏莫名其妙的丢給我一句話

“怪不得尊主那麽喜歡你,身材不錯,而且很香……”

我的臉騰地一下燒到了脖子根

獨孤非離開之後,我反複回想他的話,司空櫻、缙雲元傲,缙雲氏、司空氏、二者心神合一……越往後想越令我心驚肉跳!莫不是要讓我與司空獨香心神合一,我方可駕馭這‘邪雲滅世’?

曾有過傳聞說司空獨香是司空櫻轉世,可我又不是缙雲元傲轉世!我與他既無交情又無感情,如何與他心神合一?

難不成櫻美人做了司空獨香的帝後,又留我在這裏歡好,然後逐漸的合并到一處……難不成他是想三個人一起……蒼天!!我在想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少師策魂歸 少師品繼命

三十七章:少師策魂歸丨 少師品繼命

忍了好多天,還是不願去問櫻美人或司空獨香關于‘邪雲滅世’如何駕馭的事情。自從那日在軒鳳殿趕他出去之後,便一直不知該以何等的心情去面對他。

為了打發煩躁,從藏書閣尋了些閑書來,卻一頁也翻不下去。去尋獨孤非練劍,人不在,去找上官治,又被他冷漠的拒之門外,上官賜從不曾與我講話,和軒轅閑更是沒有共同興趣可言,我戲耍了兩日迷迷糊糊的流珠後,實在是感到百無聊賴,不如去找少師品喝酒吧。

打定主意,我前去敲了敲少師品的門,門開了,少師品一臉狐疑的望着久未登門拜訪的我,我向他擺擺手,閃身進到他屋中,果然是名符其實的釀酒師啊,即使在這靈魅國王宮之中,少師品的屋裏也擺滿了酒釀,滿屋氤氲着清新甘冽的酒香,卻不葷不膩,反倒像某種濃郁的果香,我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啧啧驚嘆。

“品公子又釀新酒了?”

少師品笑了笑,指了指椅子,示意我坐下

“怎麽着?龍岫世子原是聞着我的酒香來的?又想喝霸王酒不成?”

“豈敢,龍岫今日聞一聞便知足了,可這酒香,怎的與之前不同?”

見我來訪僅是提起釀酒而不是其他,少師品登時起了興致,高興的坐在了我對面道:“龍岫世子的鼻子果真是好使啊,咱們繁櫻境的關山結了嫩果,恰逢一場新雨打了尖,滌了塵埃與澀生之味,清新異常。我命人前去采了些來釀制,龍岫世子嘗嘗我新釀的這‘關山尋醉’?”

“這……我豈不成了又來喝霸王酒了?”

“玩笑,玩笑,我少師品的酒龍岫世子喝着痛快才好!”

“既如此,那龍岫恭敬不如從命了,多謝品公子!”

少師品從側室捧出一個紅色的酒壇,蓋子一打開,滿室的香氣登時又濃郁了幾分。

“哎呀,好香的酒!”

少師品取來兩個白玉杯,緩緩斟滿豔紅色的酒汁,我舉杯要飲,卻被他劈手阻攔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不解的看向他

“怎麽我每次喝你的酒,都要被你阻攔?”

“咱們可先講清楚,我這壇‘關山尋醉’嘛,可不能白給你喝。”

“這?”

“這什麽這?你害的我少師品幾次三番要死要活,豈能再白白讓你喝我的酒?”

少師品翻了翻白眼,說什麽也不肯松開手,我實在聽不懂他的言下之意,遂不解的問道:

“這又是從何說起?我龍岫何時害過品公子?”

“你……”

“我?我怎麽了?”

我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少師品卻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你……你與尊主……你們二人……”

“我與尊主?我二人怎麽了?”居然又扯進來一個?我是越發搞不懂他的意思,忽然想起那日夜宴時,他對我擠眉弄眼的暗示,到現在也沒想明白緣故

“你倒是說說看,我與尊主如何得罪你了?”

“沒什麽……”少師品忽然有些洩氣,又好像有什麽話實在說不出口

“品公子好似有何難吐之事?”

“算了,你喝吧,只是這‘關山尋醉’需要細品方得其甘,你莫要像之前那樣猛灌才好!”

我笑了笑,舉杯便飲,綿柔的酒水剛淌入喉中,一股甘冽清甜的果香已醉了心脾,少師品在旁邊竟然小聲咕哝了一句

“你與尊主以後再上床,能不能不要做那麽久?”

“咳咳……咳咳咳……”

嗆咳的鼻子中都滿是甜辣的酒絲,少師品忙近身來拍着我的後背

“叫你不要喝那麽猛,你怎麽不聽?”

“品……公子……咳咳……你的酒怎麽……咳……怎麽比醋還酸?”

知道我在打趣他,少師品在我後背上‘嘭’的鑿了一拳,我猛然坐直,攥住他的胳膊,防止他再下狠手

“早知如此,我便去上官賜處尋些劇毒,給你下在這酒中……”

“品公子竟然酸成這般狠毒?”

“你還說!我是因為……”

我剎住了笑容,是因為少師品的胳膊在我手中突然抽搐一下,不止胳膊,他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渾身止不住的痙攣着,一個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上。慌忙扶起他,他卻依舊抽搐不停,吃力的将他扶到床上躺好,他額頭上滲滿細密的汗珠,顫抖着伸出的雙手卻十分冰涼,口中含混不清的喊着什麽,我模糊的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他的兄長少師策!

“品公子,你忍一忍,我這就去尋上官治!”

幫他掩好被毯,一徑跑到上官治的寝室,我知道上官治就在裏面,只是不肯見我,但此時他不能不快些開門,我用力的砸響上官治的房門

“上官治,你快出來!”

“龍岫世子莫要再砸門了,我這等汗血妖孽恐污了您的聖目,您還是離的遠些才好!”

上官治仍舊不肯開門,只是冷冷的抛出一句話。

“治公子,龍岫錯了,你快些開門,品公子他出事了!”

“休要诳我,我不信你!”

“我……治公子你可以不信我,但是品公子他真的出事了,你快出來,你快……”

聽出我言語中的焦急,上官治的門終是打開了,他蹙眉看了一眼早已急出冷汗的我,回轉身取出一個藥箱,直奔少師品處而去。

我一路緊随上官治,将少師品的突發病症講與他聽,當說到少師品渾身抽搐倒在地上,不停的喊着少師策的名字時,上官治忽然剎住腳步,不可置信的望向我,我被他看的極是不自在

“我……我沒撒謊……品公子他真的……”

“糟了!”上官治低喃一聲,竟轉身朝後飛奔回去

“治公子……你!”

“你去找找少師品,我先去看看尊主!”

明明是少師品病了,他卻急着去見櫻美人?這是什麽道理?本想同他一起去軒鳳殿,可心中的執拗又開始作祟,只能忍住不動,任那抹湖藍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視線中。

當天晚上,流珠帶回來一個噩耗。

少師策死了!

繁櫻境在夜魌國內經營的‘群芳院’,一夜之間被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化為了灰燼!‘群芳院’內無一人生還,盡數被燒成焦炭,其中還包括,前去結算月帳的少師品的兄長少師策!

我呆呆的坐在窗前,那個總是以金銀賬簿為生的少師策就這麽死了?而少師品接收到少師策的記憶和感知時,正是那日晚上,我在他那裏品酒的時候。

雙胞子中,又多了一位死于非命!這雙胞井的詛咒竟是絲毫不差!

我一直沒有勇氣到軒鳳殿去探望櫻美人,是不敢也不忍心再看到他悲痛欲絕的情形。因為他曾講過,我們每一個都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如今又走了一個少師策,叫他如何去承受這接二連三的打擊?

憑窗望黑,模糊面對着的軒鳳殿的方向,希望他能夠盡快擺脫這哀痛與悲傷,回複他一貫的風流不羁……

直至三日後,我才見到了他,是在去送少師品接替少師策職司的靈魅王城大門口。

櫻美人與司空獨香匆匆的趕來,卻穿了一身墨如黑漆的單薄衣衫,圾了一雙綿軟的布鞋,飛散在風中的銀色長發蒼涼頹然,司空獨香追上他,解下明黃色的金絲繡龍大氅披在他身上。他卻徑直走到少師品跟前,不舍得看着少師品,輕聲問道

“這麽快就要走?”

“尊主,兄長去之前,還有許多事情未曾辦妥,品只是想令兄長走的放心些。”

“是我對不起他!”

“不!尊主,這不怪您。是他自己輕舉妄動,想替蝶姑娘報仇,才被會他識破身份!”

“如果不是我安排蝶兒去夜魌王城探聽消息,想他二人亦不會遭此厄運……”

“尊主,命由天定,他二人能為您出生入死,亦是他二人的福分。尊主莫要再多想了,珍重身體要緊!”

“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他們報仇!”

櫻美人的雙手扶上少師品的雙肩,少師品卻将櫻美人的手輕輕的拉了下來,捧在自己的手中。我卻清楚的看到,櫻美人十指的指尖不知何時塗滿了妖冶的豔紅色,濃的似血一般。少師品低着頭,癡癡的看着那雙纖長細指上十個豔紅的指甲,眼淚啪嗒啪嗒滴落在櫻美人的手背上

“尊主……您……您受苦了!”

“少師品!”

“尊主,我走了,您要多保重!”

少師品最後抹去一把淚水,飛身上馬,頭也不回的奔出王城,天蠶繡絲巾揚起在風中,那身熟土般的褐色衣衫在落日斜晖下變成了暖暖的黃色,像極了少師策的罩袍。

作者有話要說:

☆、互通情意定 湖藍斥淡紫

三十八章:互通情意定丨湖藍斥淡紫

送走了少師品,衆人各自散去。我走了沒多遠,便被一道黑色的身影擋住了去路,我站在原地沒有擡頭,目光一直放在他那雙到現在還沒來得及穿好的綿軟布鞋上

“岫兒還在生我的氣?”

我彎下身,安靜的幫他把鞋子圾好,站起身四處看了看,竟然沒有人陪他一起過來

“你身體不好,早些回去吧,仔細凍着了會生病。”

我仍舊不願去看他的眼睛,準備就這樣擦身躲過,卻被他一把扯住袍袖

“岫兒!如今開戰在即,‘邪雲滅世’你可能用了?”

我料到少師策一死,櫻美人對夜魌國的仇恨又增添的一層,所以,他一定更關心我何時才能駕馭那‘邪雲滅世’,靈魅國又何時才能發兵征讨夜魌國。

可是,誠如獨孤非所言,若想駕馭‘邪雲滅世’,就必須要與司空獨香神靈合一。我做不到!更問不出口!我想拂落他扯住我袖子不松的手,卻瞥見那尖尖手指上血紅的顏色,不屑的笑問他

“怎麽,我敬愛的帝後大人,已經開始學女人一般豔塗指尖了?”

櫻美人果然迅速抽回手背在了身後,正好趁機走掉,不想又被他再次扯住

“岫兒!你聽我說!”

“你放……”我冷冷的掃視一眼他再次扯住我袍袖的手,本想示意他松開,可心中卻猛的痛顫了一下,再要細看時,他又将手迅速的抽回去背在了身後,自然的後退了一步

“我聽獨孤非說,‘邪雲滅世’……”

“把你的手給我看看!”

他愣怔片刻,卻再次試圖轉移我的注意力:“獨孤非說,你仍舊駕馭不了‘邪雲滅世’,難道你……”

“把你的手給我看看!”

我對上他那刻意表現的雲淡風輕的雙眸,他卻淡然的回道:

“沒什麽好看的,受了點傷而已,還是先說說那‘邪雲滅世’的事情吧……”

我不聽他的言語,從他的背後強行拉出他的雙手。

看清楚的一瞬間,我幾乎停止了呼吸,那十指的指尖哪裏是塗了什麽豔紅色的東西,分明是十個指甲全部都沒有了,鮮紅的血肉就那麽生生的暴露在外面。

“你……這是?”

“不小心受了傷而已,自己掉的,不礙事,還會再長出來的!”

“是不是司空獨香知道你同我發生了什麽,所以他……”

“不是!岫兒……你胡說什麽?”他用力的抽回雙手,又背在了身後不肯再讓我看。

我低下頭去,怪不得他一直圾着雙綿軟的鞋子沒有穿,方才我為他穿的時候,他竟然沒有拒絕,而現在,那綿軟的布鞋頂端,分明粘膩着一片血漬。我再也控制不住心痛,喑啞的對着他吼叫道:

“不要為了讓我駕馭‘邪雲滅世’,就想讓我與那司空獨香靈神合一。縱使他是司空氏沒錯,我是缙雲之後也沒錯,可你休想讓我喜歡上他!我不像你,為了解除‘邪雲碧’的封印,大而無謂的舍棄自己的自由去做他的孿寵!我做不到!我發誓我缙雲龍岫永遠也不會喜歡司空獨香,如若違背,必遭天譴雷劈!”

櫻美人聞言,臉色驀然霜白一片,苦笑着問道:“你竟然……發這種毒誓?不怕日後會後悔?”

“後悔?我龍岫心中早已有了別人,就算是沒有,我也永遠不會與司空獨香神靈合一!”

“你……你心中有了誰?”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你何幹!”

“那你又是否知道,他的心中到底有沒有你?”

他釋懷般的微微笑了笑,我這才反應過來他應該早已洞悉我心中所想的一切,又開始給我設下攻心的圈套,我略有些郁結,卻又有些不安的盯着他那雙邪魅的桃花眼敷衍一句

“我……我不知道”

“岫兒,若要駕馭‘邪雲滅世’,并非只有司空氏和缙雲氏的靈神合一行得通,只要其中一個是靈魅國人,另一個是天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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