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大鬧天宮一聲催,淩少滿屋胡亂飛。

好容易把手機從箱底翻出來了,又開始找充電器,辛辛苦苦把充電器從背包側口袋尋覓到了,又忙着優化電源插排——臺式機的顯示器主機音響各色插頭在上面星羅棋布,手機充電器卡在孔上面死活插不下去。等把這些動弄完,淩飛抹了把腦門兒,好麽,一層汗。

長期不用的手機反應極其遲緩,好半天屏幕才亮,然後搜尋網絡,沒多久,噼裏啪啦的短信就湧了進來。淩飛看也不看,直接清空收件箱,等世界終于安靜時,才長長舒出一口氣,好像完成了非常重大的歷史任務,比如堵搶眼炸碉堡一類的。

充電器的線很短,淩飛坐在桌前,手機只夠放到腿上。再去看屏幕,全是大鬧天宮發的流汗表情。

【私聊頻道】

大鬧天宮對你說:喂,你是開機呢還是拆機呢?

大鬧天宮對你說:沒死應個聲兒。

大鬧天宮對你說:我說你不是現買手機去了吧!

大鬧天宮對你說:還是郵購的???

光看字,淩飛就耳鳴了,他現在對大鬧天宮的敬仰就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你對大鬧天宮說:開了。

大鬧天宮沒回,淩飛正納悶兒,手機就開始在腿上唱歌。

沒轍,淩飛只好推開椅子,坐地上接電話,半個腦袋頂着桌子板,姿勢跟地震演習似的。

“喂?”淩飛用了很沒創意的開場白,因為從按下接聽鍵的那一刻,他的大腦就有點莫名其妙的短路。

“喂什麽喂,”電話那頭的聲音低而渾厚,最重要的是相當沉穩,和這會兒兒正暴走狀的大鬧天宮完全的搭不上邊兒,“我是金子。”

“……按你的意思我接起電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說軍團長你好?”

“軍團長是包子,我還沒準備篡位。”

“……我想弱弱地插一樓。”

“你可以強勢的插。”

擦,淩飛扶額,他本來想問電話那頭是本人麽,因為對方實在冷靜得不像話,但現在不用問了,無恥沒下線,除卻大鬧天宮不做第二人想。

“我收回。”

“不插了?”

“……”

“你是不是很想打六個點?”

“……我他媽想給你一記火焰亂舞!!!”

“我有抵抗。”

“抵抗你妹!”

“再罵一個字我沉默你,直接秒。”

“你專程打電話來跟我PK的?”

“不,想親自确認一下你幾歲。”

“嗯?”

“你他媽有沒有腦子啊我要幾十億游戲幣蓋房子?你是不是錢多燒得慌!!!!!!!”

“……”淩飛欲哭無淚,這回真的耳鳴了。媽的你咆哮之前就不能發個通知嗎T T施虐者還理所當然:“說話,別裝死!”

淩飛挑眉,老虎不發威你拿我當吉娃娃:“咱倆到底誰沒腦子?你有腦子你能被人騙!?”

“我他媽被騙樂意誰讓你還錢了!”

“你當我樂意還?我那是為蘭博基尼洗刷冤屈!”

“操,你小姑娘啊,還一點兒委屈受不得了?”

“這和男的女的有毛關系?”

“我說有就有。”

“媽的你打電話來叫板是吧?”

“跟你?犯不上。再說你也叫不過我。”

“……”淩飛想揍人。

“我以前光覺得你有意思,今天才發現你真挺有意思。”

“……”淩飛想拿酒瓶揍人。

“這禮拜天包子新店來張,過來聚聚。”

淩飛瞪大眼睛,繼而喜上眉梢,想揍人,想拿酒瓶揍人,機會來了~(≧▽≦)/~等等!

“包子的店不是九月份就裝修完了嗎?還沒營業?”

“營了啊,不過還沒開業。”

“……”誰來告訴他究竟是他語文沒學好還是大鬧天宮語文太好了= =

“算命的說了,九十月份大兇,不宜張燈結彩。”

“哦,包子還信這個?”

“前年算命的說他犯桃花,結果當月他就跟一女的一見鐘情了。”

“那不挺好麽?”

“那女的帶倆孩子而且沒打算跟她爺們兒離。”

“……”

“去年算命的讓他跟媳婦兒五月辦婚禮,包子特意選的五一,結果司儀遲到婚車追尾好幾十桌客人巴巴擱臺下聽了仨小時婚禮進行曲。

“不是選在五月了嗎?”

“算命的沒友情提示他說的五月指農歷。”

“……”

“所以你覺得今年包子該不該聽話?”

“我覺得他被這個算命的詛咒了。”

“哈哈,行,回頭我把你這話帶給包子。”

底氣十足的笑聲從電話裏傳過來,震得淩飛耳膜嗡嗡作響。談話莫名其妙就拐到了無比和諧的氛圍,淩飛窩在桌子底下苦苦思索,也沒找到轉折點,這樓歪得實在渾然一體。

“那你到底來不?”

“嗯。”來呗,幹嘛不來?他這五官深邃體格健美的,會女網友都不怕,還怕男的?

“嗯是什麽意思?”

“……”

如果有個打破沙鍋問到底獎,淩飛願意親自掏錢給大鬧天宮頒!

“得,那錢我也就不跟你還來還去了,矯情,周末過來哥請你喝好酒。”

“我答應去了麽?”

“你不嗯了麽?”

“你不是不知道嗯的意思麽?”

“你最好穿着軟猬甲來……”

臨挂電話,大鬧天宮又囑咐一遍地址,說你別讓人坑了,從你那酒店打車過來頂多三十塊。淩飛點頭,在心裏默念,三十。

結果周末淩飛就發現他太天真了,計價器上明明寫着三十三,大鬧天宮你個騙子>_<包子的酒吧坐落在一條很隐蔽的巷子裏,光看黑洞洞的巷口,總覺得恐怖電影不到這來取景都可惜。但一走進去,卻豁然開朗,巷子兩邊林立着各種夜店——在淩少這兒,一切夜晚依舊營業的店都叫做夜店,包括部分肯德基和麥當勞。

除卻酒吧,巷子裏還散落着花店,蛋糕店,西餐店,特色手工坊等等。淩飛在一家24小時營業的自助餐廳招牌底下久久凝望,想象着後半夜吃自助餐一直吃到日出該是多麽浪漫的事。

走到巷尾,便看見了包子那三合一的酒吧……

你媽有酒吧叫包子鋪的麽!!!坑爹又坑媽有木有!!!

淩飛揉揉太陽穴,又緊緊如墨的夜行衣,踏進酒吧的英姿頗有種就義的氣概。

酒吧裏并不鬧騰,因為寬敞,反而分散了喧嘩。偶爾不知何處傳來的嘈雜,更像一種竊竊私語。酒吧二十點開業,彼時晚上二十一點五十四分,最裏面小小的舞臺上一個姑娘正坐着高腳椅哼歌,聽不出哪國語言,倒讓淩飛想起大學生時曾喜歡過一陣子的北歐民謠。

淡淡的,帶着北歐晴朗天空下安靜的涼風。

淩飛沒有再往裏走,而是站在門口拿出手機撥了大鬧天宮的號碼,電話響了半天沒人接,淩飛剛皺起眉,便被人拍了肩膀。

回過頭,一個英俊帥哥沖自己笑,還有倆虎牙:“蘭博基尼?”

淩飛的第一個念頭:這貨不是大鬧天宮這貨不是大鬧天宮這貨不是大鬧天宮= =

“親愛的,你怎麽游戲裏外都樂意走神兒啊!”帥哥毫不見外地攬住淩飛肩膀,“走吧,金子等半天了。”

他說什麽來着?這貨不是大鬧天宮!世界真美好T T一句親愛的激發了淩飛的靈感:“包子?”

正把人往裏帶的軍團長聞言停下就腳步,看淩飛的眼神巨欣慰:“居然認出我了……”

“你就差腦袋頂上插個旗了。”說也奇怪,明明第一回見面,可卻沒半點陌生,甚至某個瞬間淩飛會産生一種“其實我和這家夥朋友好幾年了吧”的感覺。

“沒辦法,我的人格魅力就是這麽明顯。”

“沒發現,不過你确實比我想象的要帥。”

“小蘭,我就是喜歡你的坦誠!”

“……”身在人家地界,淩飛決定還是不要太直白了,比如咽下那句,包子,我就是佩服你這不要臉= =

包子的酒吧沒包廂,這是淩飛被對方帶到酒吧深處終于确定的。取而代之,是一個又一個的小隔斷,有盆栽隔的,屏風隔的,也有其他,但都獨具匠心的隔得很開,可以盡情放縱又不會太過打擾到別處,私密又舒服。

“看見沒,東北角那幾個腦袋,”還沒到,包子就開始指點江山,“咱團能過來的兄弟都過來了。”

有些距離,再加上障礙物,淩飛實在看不清除了黑壓壓天靈蓋之外的東西。但眼見着熟悉的ID成了有型的人,心情就有些異樣。說是期待也好,忐忑也罷,反正挺微妙的。

“對了,”關鍵時刻淩飛忽然走神兒到另外一個問題,“我沒給你打電話啊,你怎麽知道站門口的是我?”

包子很是認真地想了想,末了問:“你是希望我不負責任的告訴你還是很負責任的告訴你?”

淩飛黑線:“都來吧。”

“好。”包子清清嗓子,“我對你有感應。”

“還是來負責任的吧。”

“你穿得太騷包了。”

“……”

于是活雷鋒軍團的弟兄們與淩飛的第一次照面,就以後者黑沉着臉拉開帷幕。

“你是來聚會還是來上墳啊。”

這是初次親切友好和諧會晤裏大鬧天宮的開場白,淩飛記了一輩子。

說不上為什麽,在場坐着五六個人,環肥燕瘦品種齊全,有包子那類陽光型的,顯得嫩且年輕,有東北亂炖那種氣質型的,顯得溫柔優雅,有天堂的眼淚那種樸實型的,一看就還在念書,有青樓聽風雨那種猥瑣型的,小眼一眯,就好像哪家姑娘被惦記上了。但偏偏,他就是能認出來大鬧天宮。

如果說奶黃包是腦袋頂上插了旗,那大鬧天宮就是腦門兒上別了胸卡。有規定玩守護星的哥們兒就一定要長成守護星麽= =

那肩寬,那腿長,那虎背熊腰……

“金子哥,我覺得蘭姐被你震住了。”彼時,淩飛還不知道這個戴眼鏡的是東北亂炖。

“那個,我能弱弱地插一句麽,”不知道頭發上打了一瓶啫喱水的是青樓聽風雨,“我也被蘭姐震住了。特區來的就是不一樣,這氣質,多憂郁!”

更不知道格子襯衫牛仔褲一水學院風的是天堂的眼淚:“我覺得小蘭眼睛裏有好多話想對我們……呃,更正,是想對金子哥說。”

把奶黃包挂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弄下去,淩飛閑庭信步地走到大鬧天宮面前,手指一勾:“你,起來。”

“擦,公然挑釁啊!”活雷鋒們興奮了。

大鬧天宮輕擡眼皮,看了淩飛兩秒,幹淨利落起身:“想單挑?”

淩飛微微仰頭,踏實了:“想看看你多高。”

守護哥額角開始跳動:“你能好奇點兒有用的事兒麽?”

“比如?”

“我叫什麽。”

“你不是大鬧天宮麽?”

“……”

畫面,靜止。

青樓拉過天堂,問:“你說金子哥現在想什麽呢?”

天堂:“為嘛有些人游戲裏欠抽游戲外更欠抽。”

亂炖拉過天堂,問:“那金子哥現在是不是手癢了?”

天堂:“不,是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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