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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雷鋒軍團都老熟人了，從這個游戲開服混到現在，誰臉上有幾個痦子都清楚得不得了，唯獨淩飛是新來的，且初次抛頭露面，這就好比新娘掀起了紅蓋頭，誰都想瞅上幾眼，于是淩少一出場，就成了焦點，直至落座，聚光有增無減。

“想喝什麽？”奶黃包随意地坐到沙發扶手上，殷勤招待。

淩飛眯起眼，總覺得對方臉上的笑容很可疑，你笑容可掬沒問題，但笑容太可掬就讓人不得不警惕了，尤其是周圍還有一圈同類笑臉：“如果你們再拿動物園裏看孔雀的表情看我，老子要發群招了。”

奶黃包樂不可支。

天堂好奇地湊過來打聽：“為什麽是孔雀，不是老虎獵豹獅子大象啥的呢？”

淩飛輕蔑地瞥對方一眼：“你覺得它們好看？”

天堂風中石化。

東北亂炖很有書卷氣地推推眼鏡：“受教了。”

一直沒說話的酸菜要爛在缸裏發表了今天晚上的第一份感想：“信蘭哥，得永生。”

亂成一鍋粥的初體驗過後，戰友們才真正幹了聚會的第一杯酒——

“祝賀包子鋪開業大吉！”

淩飛喜歡這熱烈的氣氛，跟大家一起痛痛快快幹下這杯，盡可能忽略掉“為什麽總覺得是在慶祝早點鋪開張”的微妙違和感。

酒精下肚，聚會正式開始，首先自然是互相介紹。

其實對于戰友來講，姓什麽叫什麽工作哪裏什麽性質都是浮雲，反正大家游戲裏相識，游戲裏交往，我知道你手法行不行人品好不好就夠了，你是月薪一百萬還是年薪一百塊和我有半毛錢關系？這玩意兒又不和BOSS的掉率成正比。

事實上剛認識那會兒活雷鋒們也都是這麽交往的，游戲裏游戲外幾乎沒區別，都是叫ID名字，都是聊游戲的事兒。但随着認識時間越來越長，總不可避免的會說些游戲以外的，比如誰誰考試又挂了，誰誰又被女朋友踹了，誰誰要當爹了等等，偶爾誰落了難，哥幾個還得支援。

游戲就像個總樞紐站，慢慢就串起了ID背後的東西，形成了介于真正哥們兒和普通網友之間的第三種關系，戰友。基于虛拟，卻又帶點現實，沒哥們兒那麽親那麽兩肋插刀，但絕對比純網友關系更鐵，有情有義。

所謂互相介紹，其實就是淩飛自己一幫，人家早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活雷鋒元老一幫，這麽個互相法。天堂的眼淚是這裏面最小的，也是最活潑的，義不容辭攬下司儀的責任。

“蘭姐，我是天堂的眼淚，我叫劉洋，我是什麽和我叫什麽是兩碼事兒你懂了麽？”

淩飛看看青春洋溢的天堂弟弟，又轉頭看看大鬧天宮黑雲還沒消散的臉，悟了。拿起酒跟天堂碰了個杯，淩飛大大方方自我介紹：“蘭博基尼，淩飛。”

天堂龇牙樂：“我覺得還是叫蘭姐更親切。”

明明被揶揄，可淩飛一點也不會想要生氣，反而嘴角總不自覺上揚，好心情來得毫無道理。而且平日裏他是有話都懶得說，直接喝酒直接瘋多自在。說話？沒勁。可這會兒看着天堂那張比游戲角色還要卡哇伊的正太臉，淩飛好像忽然明白上帝捏人的時候幹嘛要讓嘴除了吃飯還能說話了。這和游戲裏打字不一樣，從有形無聲變成有聲無形，感覺不賴：“你比我想象的，更可愛。”

天堂囧，半羞澀半無奈地商量：“咱能換個形容詞兒麽？”

淩飛微笑：“等再上游戲我給你買張改名卷吧，叫可愛多怎麽樣？”

天堂陣亡，換青樓上。

“祖國是我媽，軍團是我家，青樓聽風雨，踩遍天下花。孟醒。”

淩飛第一個念頭是，白瞎這好名字了= =

“小蘭，”青樓哀怨了，眨巴着小眼睛控訴，“你都不跟我握個手麽……”

淩飛哪敢怠慢，連忙握住，且真誠道：“你比我想象的……更強悍。”

“我以為你會說更流氓。”

“我以為它倆是同義詞。”

“……”

東北亂炖和酸菜要爛在缸裏同時出場，難得的正常人。淩飛依次與之颔首，最終目光落到了勾肩搭背的包子和金子身上。

巨星都是壓軸的，淩飛懂，但沒想到接下來沖他微笑的是包子。

“包小光。”

壁燈的映襯下，包子的五官愈發俊朗了，不用說話，光一張臉就足夠好男人标準。淩飛看得心曠神怡，特別想上前……掐倆下>＿<于是，他也真這麽幹了= =

群衆鴉雀無聲，包子呆掉，大鬧天宮一口紅酒噴出半米，不知道的還以為噴血呢。

“擦，怪物你可饒了包子吧，人拖家帶口的不容易，”大鬧天宮憋着笑，一把将淩飛薅到自己身邊兒，義正言辭，“想性騷擾就往這兒招呼，哥扛得住。”

淩飛還沒回味完包子臉姣好的手感呢，就不得不跟終極BOSS正式面對面。這是一個很無恥的BOSS，無論你發什麽招，他永遠都可以輕松回避或者即使中了依然因為超級防禦而毫發無傷，然後用一個除了簡單粗暴完全找不到其他形容詞的大招把你秒掉，最後還要怪你不爆東西。

BOSS不說話，他光看着你。

淩飛也不說話，你看我我就看你，反正不吃虧。

終于，BOSS伸出了橄榄枝：“金雲海。”

淩飛愣了下，脫口而出：“真名？”

大鬧天宮黑線：“難道還是另一個賬號嗎！”

淩飛把眉毛皺成了八點二十：“可是和大鬧天宮好像。”

金雲海把眉毛調成了十點十分：“哪裏像？”

淩飛開始掰手指頭列舉論據：“你看，大鬧天宮，孫悟空，雲海翻騰，孫悟空，你到底有多喜歡這只猴子啊？”

金雲海眯起眼睛，磨着牙吐出四個字：“喜、歡、你、妹。”

淩少喝口小酒，綻個小笑：“我是獨生子。”

包子敏捷彈起：“我去招待招待其他朋友哈。”閃之。

天堂酸菜青樓亂炖面面相觑，欲哭無淚。

于是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活雷鋒的F4都在為如何制服一頭狂暴的棕熊而頭疼，以免其激情之下虐殺某只公孔雀。

鬧騰，從沒有過的鬧騰。

歡樂，也是從沒有過的歡樂。

這和恣意的撒酒瘋還不一樣，雖然都是烏七八糟亂成一團，可現在是清醒的。同樣窩在沙發裏樂得上氣不接下氣，可這一刻沒有元神飄上天花板，沒有另一個淩飛脫離出來冷冷看着周遭，淩飛和蘭博基尼融為了一體，酒吧也仿佛成了極具現實感的營地，他就是他，完完全全的，真實。

“蘭姐，你絕了，”天堂朝他豎大拇指，“就氣死人不償命這招，你是生來就會還是後天修煉的啊。”

淩飛喝口酒，也沒品出來是什麽，只覺得酒香在舌尖慢慢散開，滋味很美：“先天沒有，後天也沒學，這需要特定情景觸發的。”

就好比口才，似乎一進軍團，話就多了，一到東北，直接貧了，環境影響人，這話一點不假。而且最主要的，這裏還會有人跟他擡杠，吹牛，仿佛見面就是弟兄，四海之內沒外人。不用擔心一句話說錯，被人記恨半年，淩飛倒不怕背後被捅刀，但煩被人念叨。

天堂樂：“金子哥就那開關呗。”

淩飛拍拍他肩膀，誇獎：“孩子，有前途。”

“我說你倆嘀咕別人的時候能不能當着面兒？”捕捉到自己名字的大聖湊了過來。

淩飛嘆口氣：“當着面兒那還叫嘀咕麽？”

金雲海居高臨下打量他半天，忽然說：“怪物，我怎麽瞧着你不像南方人呢。”

淩飛勤學好問：“哪裏不像？”

“口音，長相，脾氣……”金雲海想了想，伸出四個指頭，“還有性格。”

淩飛開始二度懷疑自己的語文水平：“你能給我講講脾氣和性格的區別麽？”

“區別大了，”金雲海往嘴裏丢顆花生，嚼兩下，砸吧砸吧，“脾氣只有好與不好，性格就多了，有欠抽的，欠扇的，欠踹的，欠揍的……”

淩飛舉手：“沒正面的麽？”

金雲海看他兩眼：“我這不是給你講嘛，正面的擱你這兒又用不上。”

淩飛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冷靜，游戲裏人家PK你可以點否，在這兒，你撲過去，撲一頭熊？純屬活膩味了= =

“我說，你一大老爺們兒怎麽那麽愛捯饬啊，你做模特的？”金雲海這話雖然帶點調侃，但表情也不全是戲谑，怪物的身材挺标準，就目測三圍看，除了身高稍微遜色，其餘走個T臺沒啥大問題。

淩飛不知道自己都被人從頭到腳掃描過了，如果知道，他會锲而不舍地讨教“三圍目測法”：“我喜歡收拾礙着你了？我好看，我驕傲。”

“擦，”金雲海精神一振，“這心态，牛逼。”

淩飛微微颔首，謙虛地給予贊揚者一記含蓄微笑。

天堂目睹了全過程，由衷感慨：“我算是知道為嘛游戲裏那麽多人都把小蘭當禦姐了，人妖是包裝，禦姐是元神。”

金雲海用“孺子可教”的表情拍拍天堂肩膀：“你真相了。”

淩飛微微思索下，低頭喝酒。

——有些時候贊揚和僞贊揚真的很難分辨，通常這種情況，淩少的做法都是随它去= =

包子招呼完旁的朋友，又回來加入戰局。活雷鋒們沒什麽冒險精神，所以酒桌上的游戲除了劃拳就是猜色子。淩飛想加入，被劃拳中的亂炖和青樓給推了出來，理由是動作遲緩。無奈猜色子吧，沒二十分鐘，又被包子和天堂嫌棄了，包子就問了一句話：你敢不敢輸一把？

淩飛覺得自己好無辜，好可憐，好不幸，猜色子占用了他近幾年生涯的大半晚間時光，傻子都能成精了，何況他天資聰穎。

金子不知道啥時候沒的，好像是接電話去了，淩飛孤獨滴趴在沙發裏，數手指。

數到第七十二根的時候，金子回來了～（≧▽≦）/～“呃，你這個欣喜若狂的表情是為迎接我預備的麽？”金雲海選了個離淩飛遠的地兒坐下來，心裏有點打鼓。不怕壞人出招兒，就怕壞人發笑。

淩飛從沙發裏爬起來，坐好，酒精慢慢從胃裏揮發出來，好在量不大，所以鬧不出什麽幺蛾子，只是大腦有點不太聽使喚了，所以想什麽說什麽：“他們都不帶我玩兒……”

金雲海毫無同情心地聳聳肩：“你是幽靈團員嘛，适當的保持獨立性是很重要的。”

“……”指望大鬧天宮送來歡樂和溫暖就是腦殘！

正在心裏虐殺着某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淩飛忽然覺得眼前一黑，擡眼，金雲海近在咫尺，淩飛吓一跳，愣是一動沒敢動：“你幹嘛？抽風？”

金雲海歪頭繼續自己未盡的事業，末了問：“怪物，你是不是酒精過敏？”

“啊？”淩飛發誓這是他這輩子聽過的最冷的笑話。他酒精過敏？酒精中毒都比這靠譜！

金雲海不管那個，撩起淩飛劉海，下巴一仰：“這不，腦門兒都起疙瘩了。”

淩飛愣愣地眨眨眼，曾經也有一只手，這麽撩着他的劉海，三十七度的常溫燙了他的額頭。現在，面對着國家二級保護動物，那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熨帖的溫度刺透皮膚，直抵心髒，嘴唇不由自主地開合起來……

“我出門前剛做的頭發，麻煩你收一下熊掌。”

金雲海完全不受幹擾地沉浸在自己的小宇宙裏：“好像還真不是過敏，有點兒像悶頭……”

淩飛對新名詞兒很敏感：“那是什麽東西？”

金雲海收回熊掌，絞盡腦汁沒想出合适的詞條，只好用了大白話：“就是偶爾起的小疙瘩，一碰就疼，過兩天就消了。”

淩飛皺眉：“那為什麽會起這種疙瘩？”

“上火了呗。”

“哦。”淩飛受教了，“那我這個一定是悶頭。”

這回換金雲海奇怪了：“為啥？”

淩飛說：“我昨天還沒有呢。”

金雲海點頭：“恩呢，然後？”

淩飛嘆口氣：“然後今天就看見你了。”

金雲海把剛抽了兩口的煙按死在煙灰缸裏，按一下還不夠，兩下，三下，直到整張桌案的螺絲都開始發出咔咔聲，他才擡頭，特別糾結地問淩飛：“為啥我就猜到你會這麽說而且一個字兒都不差……”

淩飛囧，下意識抓抓頭：“對不起，我太沒創意了。”

不知道為什麽，看金雲海在面前糾結和看大鬧天宮在顯示器上暴走有同一效果，那就是神清氣爽通體舒暢，淩飛懷疑自己從M轉S了。

後來金雲海問他，包子比游戲帥，天堂比游戲可愛，那他呢。淩飛想了想，實在沒想出來，因為他就沒想象過，提起大鬧天宮，腦袋裏就是那個高大威猛的守護哥，總覺得這造型足夠了。于是淩飛實話實說，沒區別。守護哥不甚滿意地一口幹掉杯中酒。

後來淩飛也被挑起了興致，反問金雲海，那我和你們想象的差別大麽？金雲海想都沒想就搖頭，完全無差別。淩飛說我在游戲裏是人妖。金子說你在游戲外是妖人。淩飛發誓對方在打擊報複= =

到十二點多的時候，包子鋪的人潮有了緩和趨勢。來慶祝開張的基本都散了，剩下的全是散客。包子囑咐了吧臺幾句，回過來說要請大家吃自助餐當宵夜。

幾個人都喝了酒，但都沒喝高，連淩飛這種喝酒不要命的居然也只是微醺，雖然有點飄，但大半頭腦還清醒着，他也不知道是自己真沒喝多還是因為高興所以喝着喝着喝出了境界。于是包子的提議得到了全票通過。

略帶恍惚走出酒吧大門時淩飛還在認真地想，餐廳有限時麽，可不可以一直吃到日出，另外，這場景怎麽這麽熟悉，好像曾在大腦裏規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