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金雲海已經出去一個多小時了,淩飛問他幹嘛,他只說家裏悶得慌出去轉轉,然後一轉再不歸。
淩飛倒不覺得金雲海會去找沈銳,因為已經和對方說過了以後繞路走,憑金子那性格絕無可能再返回去找茬,沒勁,他也不屑。所以最有可能的還真只是單純的出去吹吹風,散散心,派遣一下抑郁。
但,淩飛很不爽。這就好比面前擺個披薩,熱氣騰騰,正準備咬一口呢,又被侍應端走說對不起,上錯桌了,你的還要等。要知道等待是他最煩的事情,耐心從來不是他的強項,況且沒見過實物還好,現在是見了,聞着香氣了,流了口水了,然後被告知抱歉,請繼續稍等,他能不煩躁麽。就像以前沒意識到自己對金子的好感或者說喜歡,現在意識到了,剛想做些什麽,那些讨厭的人又莫名其妙地跳了出來,然後他想做些什麽的對象就沒了,跑到哪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不知道,可即便回來了又怎麽樣呢,心神都被前事勾住,他就是手腳并用都不見得能扯回來。
如果說以前只是對沈銳讨厭,對沈丫丫非好感,現在則是非常煩和讨厭了。你們結你們的婚,受自由戀愛保護,誰也說不了什麽,老實低調點兒就得了,幹嘛自己都幸福了還非要阻礙別人找愛呢。
作為受害者,淩飛覺得壓力很大。
剛意識到自己看上金雲海那陣兒,他是有些慶幸的,覺得幸虧沈銳的事情了了,不然指不定要生出多少波折,可當一切都往着良好的方向發展時,他才發現,沈銳的事情了了,可金子的心沒了。不是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而僅僅是,他以為。
躺在沙發裏,把易拉罐對燈光舉着,可還是沒辦法像塑料容器那樣看清楚剩餘的液體。這很正常,可淩飛不甘心,非要把眼睛盯到刺痛,才不甘不願地放下胳膊,把那剩下的啤酒倒進喉嚨。
他有日子沒這麽煩躁過了,所以說動什麽別動感情,因為真的很鬧心。
終于,淩飛的耐心熬幹了鍋,猛然從沙發上坐起來,他沒絲毫猶豫地撥通了金雲海的手機。電話響了很久,直到那頭傳來語音提示: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您稍後再撥。淩飛沒有稍後,又一連打了四個,終于在最後一通快到收到提示音的時候,被人接了起來。
“喂?”電話裏傳來金雲海的聲音,聽起來舌頭沒大,人也清醒,但淩飛不敢肯定,因為那句“喂”是吼着說的,因為電話裏盡是震天動地的重金屬搖滾背景音。
“你在哪兒呢?”淩飛問。
金雲海沒聽清,繼續吼:“你說啥?”
淩飛咣地一聲把茶幾踹偏出去十幾厘米,也對着那頭吼:“我問你他媽在哪兒呢!”
“還能在哪兒!酒吧!不是說了出來透透氣!”淩飛的不客氣弄得金雲海也煩躁起來。
淩飛告訴自己,不生氣,不能生氣,跟個正在火頭兒上的倔驢生氣純屬腦殘:“你出去一個半小時,什麽氣也該透完了。”
“沒透完。”
“那你準備透到什麽時候?”
“你怎麽這麽磨叽啊!”
“操你媽你到底在哪兒呢!”
“酒吧。”
“廢話,我問你地址!”
“XX路。”
淩飛連個招呼都不打直接挂了電話,套外衣套褲子穿鞋走人——早這麽痛快不就完了!
淩飛去的時候金雲海确實沒喝大,一杯酒放在眼前快一個小時他也沒喝上一口。因為太多東西在腦袋裏轉,總是想着想着就出了神,再拔不出來。
淩飛走進去看見的也是這麽一個呆滞中的噴火大怪龍。其實淩飛很看不上他擺出這麽個癡心絕對的樣子,可因為自己曾經比對方還要狗血,所以面對此情此景,真沒什麽立場譏諷。便只能壓下心底的不痛快,要了杯酒,陪對方一起坐着,盡哥們兒情分。
只能是哥們兒,傻子都知道當下不是表白的好時候。
表白兩個字跳進腦海的時候淩飛吓了一跳,因為無論是面對之前的周航還是面對後來的李闖,他喜歡歸喜歡,從沒想過要表白。跟周航是自然而然在一起的,跟李闖是無欲無求膩着的,表白在這兩段裏,都是不必要的環節,而且表白本身,也很掉價兒。記得一床伴兒說過,他看上誰,變着法兒接近就是了,總歸會水到渠成,表白是SB才會幹的事兒。
現在,自己半條腿已經跨上了這條偉大的道路。
“你就過來陪我靜坐的?”金雲海半天沒等到來者出聲兒,只好屈尊降貴先開口。
淩飛沒吱聲,而是拿起酒杯跟擺在金雲海面前的酒杯碰了下,然後在清脆的餘音裏把酒一飲而盡。洋酒不比啤酒,到了胃裏很快起了反應,淩飛喜歡這種五髒六腑慢慢熱起來的感覺,待熟悉的狀态慢慢回來了,他才輕輕瞥了眼金雲海:“上回是在房間裏呆一下午,這回呢,準備在酒吧裏熬整夜?”
“操,我還以為你來送溫暖呢。”結果是送狼牙棒的。金雲海在腹诽中,也幹了杯。
淩飛輕描淡寫地點上根煙,徐徐吐出虛白的圈兒:“本來嘛,你這熊樣那人又看不到,只能荼毒一下我們無辜群衆的眼睛。”
金雲海皺眉:“我可沒逼你過來瞻仰。”
淩飛看也不看他:“嗯,我有病。”
金雲海忽然就軟了心腸。外冷內熱,就是專屬給淩飛用的,嘴上能把你氣死,可落到真章,又是實打實的夠意思。
思及此,金雲海也覺得繃着沒勁了,索性苦笑,自嘲道:“挺丢人是吧。我也不知道咋搞的,還真他媽放不下。”
重金屬戛然而止,毫無預警地換上暧昧的藍調,酒客的嘈雜也随之降下分貝,金雲海這話聽在耳裏便分外清晰了。
淩飛卻還是不看他,只淡淡摸着酒吧新推過來的高腳杯邊緣:“時間長就好了,現在還是短。”
“但願吧。”金雲海無所謂地笑笑,“反正老子以後也不他媽扯什麽愛來愛去了,遭罪。”
心髒亂了一拍,不算抽,也不疼,只是呼吸有了短暫的不暢:“那就打一輩子光棍兒呗,有什麽不行的。”淩飛努力讓自己的調侃聽起來沒心沒肺。
金雲海沒好氣地扒拉他腦袋:“我是不是得說承你吉言?”
淩飛總算擡眼看對方,有些話他知道不該問,可就是嘴賤控制不住:“要是有一天他倆婚姻不幸福家庭解體了,然後沈銳又過來找你呢?”
金雲海沒躲他的視線,反而迎過來,淩飛只在裏面看見一片坦蕩。
“不知道。”金雲海聳聳肩,然後嘴角勾出一個淡淡弧度,像是自嘲,又像是認命,“我說句實話也不嫌丢人哈,我活了小半輩子,就他媽喜歡過這一個……所以我估計,可能也就這一個了。”
淩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情複雜,可饒是一顆心在身體裏滾出花兒來,面兒上,卻依舊平靜。
金雲海見他遲遲沒音兒,無奈笑着又補了句:“大老爺們兒沒那麽多感情,傷不起了啊。”
淩飛把酒推到金雲海面前:“那就喝吧,喝飛了就解脫了。”
金雲海看看酒瓶,又看看淩飛,眉毛一挑:“你陪我?”
淩飛緩緩勾起嘴角:“必須的。”
兩個人喝到了昏天黑地。
出酒吧的時候已是下半夜。喝醉酒的表現無非兩種,一,人事不知呼呼大睡,二,狂暴躁動人來瘋。很不幸,金雲海和淩飛都屬于後者。差別只在于金雲海是坐在馬路牙子上唱歌,而淩飛是逮着嘴唇就往上啃。但這樣倒有一點好,起碼是活着的,還知道打車回家,碰上個不長眼真停下來的司機,倆人轟隆隆擠進去,還能說出個大概地址,司機也沒轍,總不好和倆氣勢洶洶的醉鬼拼命,萬一拒載沒成功再被傷了,犯不上。
兩個人折騰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後。付出的代價也慘重,四肢軀幹哪兒哪兒都疼,因為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個跟頭,待明早,那些都會變成花花綠綠的青紫斑塊。
當然,此時此刻的兩個人并不知道。
淩飛摟着金雲海的脖子,從酒吧開始,挂到抵達家園。期間不知偷了多少個吻,起先金雲海還煩躁地把那總湊過來的臉一下下推開,後來麻木了,再後來覺得那嘴唇也挺軟乎,就半推半就也回應起來。及至回到家中,兩個人都起了火兒,燥熱的酒後身體本就敏感,又都是個本能控制身體的狀态,就糾纏開了。
金雲海不知道他壓在身子底下的人是誰,只依稀有個“美好”的抽象輪廓,什麽美好卻又說不清,仿佛長相也美好,身材也美好,味道也美好。
淩飛倒是知道擁抱親吻乃至倒進床裏壓上來的人是金雲海,可因為沒有理智,所以這樣的“知道”并不能進入大腦中樞然後做出判斷,因此“知道”和“怎麽做”是分離的,甚至究竟是夢還是現實都難以區分,只覺得很熱,需要釋放,然後身邊的人是金雲海,又一點沒辜負他的喜歡,從頭到腳都透着一股子帥,帥得讓人想吞進肚子。
唯一不美好的事情發生在金雲海進入的時候。他那東西實在太大——當然這玩意兒都是配套來的,可淩飛久疏情事,加上醉得亂七八糟的兩個人哪裏還有潤滑不潤滑技巧不技巧的考量,于是一個忠于欲望就使勁兒往裏捅,一個忠于疼痛就使勁兒往前躲。然後忠于欲望的不樂意了,扣住身下人的腰死活不讓對方再撤,可那忠于痛疼的也不樂意了,被架在對方肩膀上的雙腿想也不想就是一個蹬。最後的結果是忠于欲望的因為塊頭太大,未被撼動,而忠于疼痛的被人翻了過來,一個虎撲,徹底歇菜。接下來就是一個在身體裏馳騁,一個跟着床單摩擦,最終雙雙滿足,睡到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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