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節
第12章節
白色觸手樣的東西,一層層纏結在一起,讓人無法分辨這個空間本來的面貌。
觸手們最粗的直徑遠遠超過一個人的腰身,細的也有兒童的小臂粗細,觸手上布滿圓形的吸盤,至少有一半吸盤內都長着鋸齒形的牙齒。它們看上去很像是埃莉斯身上的那種觸手,只不過目前上面并沒有任何彩色的花紋,更況且埃莉斯的觸手也絕沒有這麽多。
莫裏斯就是在這堆可怖的觸手之間醒來的,數條幹爽而稍微溫熱的觸手包裹着他,在他掙紮起來的時候很好脾氣地紛紛松開——又一條不同之處:埃莉斯的觸手很涼,像是冷血動物,而且會分泌并無刺激性的粘液。
在他的頭頂上,觸手堆裏擠出幾盞煤油燈來,搖搖晃晃地為這個空間提供了一點微末的光輝。
莫裏斯警惕地環顧了四周,有點懷疑自己現在是在一艘船裏:他可沒忘記他乘坐的遠洋輪船沉沒之前看見的那艘“幽靈船”。但是顯然這艘船和他之前見過的任何船都不一樣,整條船的船艙裏似乎都被掏空了,現在裏面長滿了肉質的觸手……他現在甚至有點慶幸這個時候醒來的不是塞維恩了,那個百無一用的家夥準會被現在的場景吓得再暈過去。
盡管就算殺人犯也不能免俗,被扔到這樣詭異的場景裏之後也會心髒狂跳,但是莫裏斯并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他在戰鬥和逃跑上都有很堅定的決斷——他皺着眉頭,費力地在一地層層疊疊的觸手之間跋涉着,試圖在它們之間尋找通往上層甲板的路徑。
可惜事情進行得并不順利,莫裏斯在這些觸手之間一腳深一腳淺地跋涉,而觸手本身也會窸窣游動,發出蛇一般的聲響。他看見有些粗大的觸手在牆壁上結成團,觸手之間護着某種類似于卵的東西,最小的有拳頭大小,而大的則比一個人的頭顱更甚;這些卵是乳白色、呈半透明狀,卵中間有一團團黑影在晃動。
莫裏斯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了……他恐怕在一個埃莉斯那樣的怪物的“巢穴”裏。
但是這會是埃莉斯的巢穴嗎?不太像,埃莉斯不像是對帆船感興趣的類型,而且實際上莫裏斯覺得她根本不是會做出“為了抓回一個想逃離英倫半島的殺人犯而搗毀船只”這種事的家夥……如果是埃莉斯的話,恐怕更鐘情于“乘客在紐約下船,然後發現她正笑吟吟地站在港口上等待他”這種戲劇性的情節吧。
莫裏斯幹巴巴地吞咽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把這種不好的聯想抛之腦後。他磕磕絆絆地在層層疊疊的觸手之間前行這,這些純白色的觸須仿佛沒有什麽痛感,就算是他一腳踩下去,它們也只不過是在自己腳下抽動了幾下,偶爾如蛇般扭動、發出輕微的聲響,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動作——和埃莉斯那些靈巧而強大的觸手也截然不同。
莫裏斯一邊走,一邊在自己的大衣裏摸索着。如同所有殺人狂一樣,他會随身攜帶武器,比如一把銳利的刀子,還有一把左輪手槍——當然,開膛手并不是那種會對着他的受害者的頭上開一槍的殺人犯,但是他是一個善于應變的人:如果他的敵人是埃莉斯那種不可知、強大且無法戰勝的人的話,他也不介意對着對方開槍。
莫利斯緊緊地握着那把刀子,刀子堅硬的握柄給了他一種虛幻的安全感,而他自己也可悲地意識到了這種虛幻之處,因為人人都知道他們實際上并不是能用石子和彈弓打敗巨人的大衛王。
然而這就是莫裏斯與塞維恩的區別,塞維恩對于一切總是逆來順受,就算是他碰見埃莉斯這樣強大的敵人也不會選擇對抗她——看吧,他甚至說服對方與自己合作,以為這樣自己就能在這場博弈中占上風。
而莫裏斯面對的只有兩個選擇:戰鬥或者逃跑。他之前選擇了逃跑,是現在看來他其實根本無路可退了,那艘摧毀遠洋客輪的幽靈船就是最為直白的證據。
所以他其實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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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的血管裏流淌着某種灼熱的東西,那種東西在咆哮着、沸騰着,那種東西從漆黑的岩石中溢出,尖叫着想要毀滅阻攔在它之前的一切事物。
莫裏斯格外想要殺戮。現在他期待把手中的刀子捅入某種肉體之中,比如說那些只擅長構陷、中傷的女人虛僞的身軀,還有埃莉斯那白色的、變換着奇怪花紋的觸手。又或者把他陷于這個危險境地中的東西——無論那東西是什麽。
莫裏斯的情緒沉浸在一種陌生的、可怕的熱情熱情之中,狩獵者嗜血的渴望灼燒着他。他的腳步越走越快,直到越過了半個船艙;現在他看見他要找的東西了:從他頭頂上黑暗的某處,向下延伸出一道細而窄的梯子,梯子的另一頭就直直的指向那些白色的、纏結的觸手。如果莫裏斯沒有看錯的話,那些交疊在一起的觸手之間藏着一扇活板門,那扇活板門之後,應該就是通往甲板的路。
登上甲板并沒有花費他什麽力氣,實際上,那些觸手近乎是乖順的,就算是他攀着它們爬上梯子的時候這些觸手也未曾抽動一下。于是幾分鐘之內,莫裏斯就已經站在甲板上夾雜着海的腥鹹氣息的冷風之中了。
莫裏斯确實在他之前猜測的那艘船上,他的身邊是林立的桅杆,桅杆上懸挂着一面面黑色的風帆,風帆的尾部已經被撕扯的破破爛爛,這些細而伶仃的布條在空中随風飄蕩着,就好像是一團團毫無憑依的深色霧氣。
這是莫利斯見過的最大的一艘多桅杆帆船,船上就如同他之前所見那樣安安靜靜,沒有一個水手的影子。此時此刻依然是夜晚,透過那些風帆巨大的黑影,他可以看見天上滿天的繁星;霧氣早已散去了,一輪巨大的、蒼白的月亮挂在海面的盡頭,在水裏留下一個模糊的銀色倒影。
莫裏斯眯起眼睛、謹慎的環顧着四周。忽然,他看見了一個黑色的人影,那人就站在船的尾部,手懶洋洋地搭在船舵上,時不時調整一下船的方向。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莫利斯竟然松了一口氣——或許是他心中那些與幽靈船有關的傳說在作祟吧——在這種時候,最可怕的事情是船上空無一人,沒有人就沒有敵人、沒有可以打敗的對象,而至少船尾的那個影子給了他一個目标。那可能就是這艘幽靈船的“船長”了。
莫裏斯握緊手裏的刀子,向船尾的那個人影走了過去。他心中依然有一頭冷酷的野獸在咆哮,在向他叫嚣着,如同羅馬鬥獸場看臺四周的觀衆一樣鼓動着他打贏這場戰争。
在小心翼翼的接近之後,莫裏斯逐漸能看清那個人的容貌了。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金發男人。頭發以顯然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打理過,在頭上幹燥打結成一縷一縷的的,在腦後随意的紮了個辮子。他的皮膚顏色很深,介于古銅色和蜜色之間,那顯然是低緯度燦爛的陽光給予的饋贈。這個人身上罩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襯衫,領口坦露着大片皮膚,似乎從未好好系過扣子;在那些纖薄的布料之下,能隐隐約約看見刺青的顏色從他的領口以及手腕上冒了頭,卻看不清它們具體是什麽圖案。
這正是最奇怪的地方:這個人看上去有些太“人類”了,和船艙裏那個詭異的巢穴,以及那些纏結在一起的白色觸手格格不入。
但是開膛手不會在意這些細節,他現在想要的只有殺戮。
莫裏斯蹑手蹑腳地走到船的後部,但後者似乎對他的到來毫無所覺,仍然用那種懶洋洋的姿态調整着船舵的轉動方向,嘴裏模模糊糊地哼着不成調的曲子。可能是某些水手之間流傳的船歌。
莫裏斯耐心的接近到了足夠近的距離,然後如同獵豹一樣撲了上去。
這是一次與以往都不同的狩獵:第一,他仍然懷疑他面對的對象是和埃莉斯相同的一種東西(最糟糕的猜測,或者是埃莉斯的另一種拟态,從埃莉斯之前的表現來看,她恐怕能在各種性別和各種外貌之間任意切換形象。在成百上千年之中,她用的也不可能只僅僅是那一套面孔)。第二,在此之前,莫裏斯的獵物一向只是在貧民窟游蕩的妓女,那些妓女因為長年累月的饑餓和貧苦而身體瘦弱,一伸手就能在他們薄薄的皮膚之下摸到骨頭;而眼前的這個水手——或是船長——或者是某種非人的奇異的生物——明顯骨骼健壯,肌肉有力,恐怕和他扭打就要費上一番功夫。
莫裏斯狠狠地撞在了對方身上,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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