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沖突

謝欽裝作沒有發現白宿異常的樣子。

他把衣服一件件套上,快走兩步趕上白宿，伸手去攬他脖頸。

白宿想躲開，可已經習慣了謝欽接近的身軀反應慢了一拍，他最終還是被謝欽碰到了。

“啧,阿白你別鬧。不就親一下嘛,像是我把你怎麽着了一樣。”他說這話時還擡手插進他濃密的黑發中狠狠揉了兩把,扣着他後腦,又湊過去親他。

白宿側頭欲躲,謝欽的手扣在他後腦處,他沒能閃開。

“夠了！”他壓低聲音吐出兩個字。

隐含怒氣,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無所适從。

謝欽直視他,從他雙眼中看出懊惱、無措以及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神色。

他沖他笑，胳膊放下把手垂在他左胸前方,“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要不我讓你親回來？”

白宿深吸口氣，帶着生無可戀的表情揮開謝欽搭在他肩上的手,腳下行走的速度不自覺快了幾分。

又被嫌棄的謝欽一點也沒有自己應該有點自知之明的自覺,他小跑了兩步再次追上白宿。

兩人一個走,一個追，最後差點跑起來。

“看見沒,打情罵俏。”在後面的萊克斯指着兩人的背影,微微側頭跟江随說話。

江随漫不經心擡頭看他一眼,吐出個極其敷衍的‘哦’字,表示自己聽到了他說的話，複又轉過頭去。

“快點，趕緊走,不然一會兒追不上了。”萊克斯興致勃勃，扛着槍拖上江随一路小跑追上去。

“萊克斯！你他媽的去追他們做什麽？！”被落在後面的衛陵喊了一聲，頭疼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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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小孩子心性有時候真的挺麻煩的，但沒辦法，他慣出來的，認命吧。

“當然是去看他們打情罵俏啊！”萊克斯扭過頭沖他說，雙眼放光，臉上帶着種發現新大陸的表情，“這種能打的人周圍不都是妹子環繞嗎？就跟阿随一樣。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兩人男人在一起的場面，這陣容太他媽的華麗了！”

“不要扯上我。”江随緊跟着接了一句。

“行行行，知道你高嶺之花、冰清玉潔、不染塵世煙火得了吧！”萊克斯一連飙出了好幾個形容詞，“所以快點快點，一會真追不上了。”

江随此時也升起了和衛陵同樣的感覺。

頭疼，無比的頭疼。

至于造成這種狀況的罪魁禍首，就是萊克斯這家夥。

于是他們五個人，以一個非常詭異的原因，不約而同新組成了一個隊伍。

前面兩個一個走一個追，後面三個像是做賊一樣跟着，看着還……挺莫名其妙的。

他們這一班人向前走了半個多小時，繞了好幾個彎，最終找到一個規模一般的酒店。

裏面應該是有不少人，從外面看，幾乎所有的房間都亮着燈。

白宿面無表情地走進去。

他站在大廳中将周圍打量一圈，徑直走向一個旋轉樓梯邊上的那個忽明忽暗的浮空屏。

那東西周圍淩亂地躺着許多傳輸線，地板也被撬開，把隐藏在下面的布線完全暴露出來。

估計是之前來這地方的那些人搞出來的。

許多人都被智能機器伺候慣了，在這地方将酒店的智能控制程序AI重新激活，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浮空屏上顯示的界面是酒店目前房屋分配情況，差不多顯示出來的都是有人——反正是被占上了，至于裏面到底有沒有人，鬼才知道。

白宿看着上面唯二空着的兩間挨在一起的房間，他伸手剛想去登記一下信息，突然有一只陌生的手從他側邊伸了過來，毫不猶豫搶了一個空房間。

他轉過頭去看，是萊克斯。

那人額頭上都是汗，臉上還帶着‘終于趕上了’的表情。

“不好意思啊，你們……湊活一下。”萊克斯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扯着衛陵和江随飛快地溜走。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他得趕緊去房間裏找個适合聽牆角的位置，這種華麗的陣容可比他偷聽自家大哥跟妹子上床要刺激得多！

空房間只剩下了一個，白宿盯着面板上唯一一個亮着的圖标，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

他到底是住……還是再去找一個？

之前他倒是不介意跟謝欽這家夥分享一個房間，但明明已經要決定遠離他，現在又出現這種尴尬的情況，他一時間竟不知該做出何種選擇。

“走啊，愣什麽呢？”謝欽見他半天沒反應，走過去，伸手按滅了最後的那個房間。

他伸手去牽白宿垂在身側的手，态度強硬地将他帶進了電梯。

他能感覺到白宿用力想要将手抽出去，他牽得很緊，手骨隐隐帶着痛意，就是不放開。

想跟他拉開距離，不可能的。

他偏要讓他習慣他的存在，即使最後抽身，他也絕不允許自己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他受夠了之前那種像個貨物一樣，随便被威脅一下就要将他送出去的感覺。

雖然那些人都不是什麽好人，都妄想榨幹他身上每一分價值，對他除了利用再無其他。

白宿低頭看着兩人緊緊握在一起的手，嘴唇緊抿，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手被謝欽捏得生疼，那人手指都白了，背對着他，讓他沒辦法看到他此時的表情。

他能感覺到一種類似于哀傷的情緒從他身上爆發出來，壓抑着憤怒的火焰，從未見過。

這種情緒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跟他以往表現出來的大相庭徑，或者說他一直隐藏得很好。

狹小的電梯間只有機器運行和他們兩個呼吸交錯的聲響。它在向上攀升，還有幾層樓才到他們的房間。

白宿無聲地嘆口氣，又将自己無限後撤的底線往後挪了點。

面對這家夥時，他過去三十幾年堅不可摧的底線就像是紙糊的一般，不想被戳破，就只能是他主動退讓。

“松手，我不走。”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麽強硬，不過好像沒什麽用。

謝欽回頭看着他笑，依舊燦爛，但現在看着卻有種虛幻的錯覺。

“我不。”他說。

電梯門在此刻打開，謝欽扭過頭，不由分說拉扯着白宿快速來到那個空房間。

他伸手去摸上面的身份驗證裝置，在門開啓的瞬間将人拖進去。他力氣用得有點大，白宿一時不察，踉跄了下。

房間不大，正常标間的大小。

一個小浴室在門口，再往裏面擺着兩張床，中間有個床頭櫃。牆上挂着臺星球上幾年前就被淘汰的電視機，那種普通款，進行3D成像都得連外接設備的那種。

就是這些東西組成了整個房間，很簡潔，但卻是個完美的休息場所。

謝欽扯着白宿快步走進來，一把将他扔在床上。

白宿曲起手肘想将自己支起來，不過下一秒便被謝欽按着肩膀又重新壓了回去。

“白叔叔，收起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決定，我不可能放過你的。”謝欽撐在他身上，上半身壓低，說這話時滿是瘋狂與偏執，眼底燃燒着仇恨的火焰，“誰都可以扔下我，唯獨你——不行。”

不是對他，應該是這家夥自身某些隐藏極深的痛苦回憶——被他試圖遠離他這個舉動勾出來，讓他情緒瀕臨失控邊緣。

他有些無奈，明明是這家夥先來招惹他的，怎麽他連拒絕的權利都沒有了呢？

白宿一時也搞不清自己将謝欽放在了何種定位上。他仰面躺在床上，沒動，任由謝欽壓着他。

兩人視線撞在一起，誰都沒再說話。

又過了幾分鐘，白宿耳朵動了兩下。

他迅速将手伸到後腰，把槍掏出來，對準床頭的那面牆開了一槍。

破壞力不是很大，只是雪白的牆面上染上了一片焦黑，還散發着一股糊味兒。

他這舉動再次刺激到了謝欽，還沒等他說些什麽，謝欽已經奪掉了他的槍扔在地上，一手鎖住他兩只手腕，按在頭頂。

“別鬧，有人看。”白宿有些無奈地說道。

隔壁那幾個家夥不知道用什麽東西打通了兩個房間中央的這面牆，可能孔洞比較小，沒引發酒店牆壁上的保護措施，但用來偷看他們房間內的情況綽綽有餘了。

他剛剛開的那一槍觸發了酒店內部的防禦措施，把隔壁打出來的那個孔洞順勢給封上了。并且這玩意還有個冷卻期，時間6個小時，能讓他們睡個好覺。

謝欽始終低頭看着他，看着他臉上那張系統随機生成的陌生面孔。

“在這待着，不許亂跑。”他突然俯下身在白宿耳邊惡狠狠地說出這句話。

他直起身放開他，快步走出房門，像是怕白宿趁這個機會偷跑一般将門摔上，還在外面上了層鎖。

白宿盯着天花板看了一會，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算了，就這樣吧。

等這家夥什麽時候對他沒興趣了，自然會主動離開。

至于那家夥離開後自己還能不能習慣……沒有什麽不能習慣的，這世道上沒有什麽東西是永恒的，你将其抓得再牢也不過是暫時，總有一天會離你遠去。

就像他自己。

當初選擇半妖化肯定是為了什麽人，跟那人有過刻骨銘心的共同回憶，并且讓他心甘情願放棄千年的壽命。

但半妖化之後又有什麽用？最終還不是因為意外什麽都不記得，連那個讓他做出如此決定的家夥是男是女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白宿煩躁地揉了把頭發從床上坐起來，發了會呆，然後把外衣脫了向浴室走去。

先去洗個澡，但願這地方的供水及加熱系統還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