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雨中漫步（二）

忽然間天色昏暗，狂風大作，碩大的冰雹從天上砸下來。這年頭，多怪異的天氣都有！

我急忙撐開傘。

眼見冰雹像石子般砸在劉星野身上，我起了善心，把傘朝他偏了偏，說：“喏，借你一半，躲躲雨吧！”

劉星野看了我一眼，上下打量了一會我的粉色卡通HELLO KITTY傘，苦笑着搖了搖頭：“小姐還是您請用吧！照顧女士是我的光榮。”

我撇撇嘴，不屑地哼了一聲。他明明是怕打了我的HELLO KITTY傘有辱他做男人的名聲，嘴上倒說得好聽。“你可別後悔！”我挑了挑眉，提高了嗓音。

我雙手旋轉傘柄。冰雹打在旋轉的傘上，然後劃弧線飛出去，紛紛砸到劉星野臉上。他黑着臉瞪向我，我嘻嘻一笑，半正經半玩笑地說：“怎麽樣，雨中漫步浪漫麽？”

他沉聲笑了笑：“浪漫，浪漫，當然浪漫！”“只不過……”他輕描淡寫地說：“淋雨時間太長，你感冒就不好了。走吧，我們找個地方避雨！”

兩人匆忙間走進一家書店。

或是雨天的緣故，書店裏靜悄悄的，一個客人也沒有。

我卻喜歡這種靜谧。

閑逛在各類叢書間，我走到繪畫類停住，信手挑了一本約瑟夫特納的畫冊，專注地翻閱起來。隐約感覺到劉星野的視線一直停在我身上。

直到我看完，把書放回書架，他才走過來，說：“書店裏面是一間小小的咖啡屋，我點了兩杯咖啡，來坐吧。”

此時此地能喝到一杯熱咖啡确實是一種幸福。

我們在一張木桌前坐定。

“看過約瑟夫特納的畫冊麽？”我握着咖啡杯暖手，不經心地随口問。

他搖搖頭，嘴角帶着一絲笑：“老了，欣賞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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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不是老了，而是腦袋裏裝滿了數據和利益，完完全全不了解藝術，更不了解藝術給這個世界帶來的美！”我不假思索地說。

他陰鸷地盯了我一會，嘆了口氣，喃喃自語地說：“真像……真像……連說的話都一樣……”

“像誰？”我一眨不眨地說：“你以前的戀人？還是你的小百合？”

他全身猛地一震，語氣不穩：“你……你知道小百合是誰了？”

“我可不認識她！”我聳聳肩，說。

“哦？”他帶着疑問。

“我一直不了解像你這樣的人，為什麽會和我交朋友。”我邊整理思路邊說：“我想來想去，答案只有一個----我長得像你過去的戀人。她就是小百合！”

“你怎麽知道的？”他問。

“邏輯推理！”我說：“小百合就是我們在海邊聽到的那個故事的女主人公，你是男主人公。十一年前，因為某種原因，白色城堡失火了，小百合也在火災裏喪生。”說到這兒，我不禁停了下來，憐憫心頓生，當初的那場火災一定慘烈到了極點吧！

“繼續，接着往下說。”他似乎恢複了鎮定。

“後來又因為某種原因，你發跡了，重建了白色城堡，因為思念小百合，常常在深夜裏彈她生前喜歡的曲子，這就是所謂的‘幽靈琴音’。”我啜了口咖啡，說：“十一年後，在忘憂小築，你無意間巧遇我，因為我長得和她有幾分相像，所以你就把我當成了她！”

“啪啪啪”劉星野撫掌大笑。

“你實在是一個聰明的女孩！”他眼裏燃燒着陰郁的火焰。

窗外，雨已經停了。

我們走出書店，劉星野一反常态的沉默。我跟着他一路走到了A城一片完全不認識的區域。幾次想開口問他這是往哪兒去，見他沉着一張臉，一絲笑意也沒，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心下尋思，他怎麽這般喜怒無常？仔細一想，是了，是我不該在書店裏說那番話。如果我猜的是對的，那段歷史是他人生中不願讓人知曉的過去，他自然不高興；如果猜的不對，我胡亂編派他和他心目中的女神，他自然更不高興。

不免有些後悔自己口無遮攔。可轉念一想，他在我開學那天的所作所為，不是比我今天說的話可惡一千倍，一萬倍麽？他既不顧及我的感受，我又何必在乎他的？想到這兒心裏的歉疚頓減。

“我們這是往哪兒去啊？”又走了一段，天色已全黑，我終于忍不住問。

“去參加晚宴。”他答。

“什麽？”我立刻興趣索然：“又要虛情假意地去給那些貴婦小姐們陪笑臉？免了！”邊說邊在盤算該怎麽脫身。“你不是要我陪你雨中漫步麽？”我說：“現在雨停了，約定完成，咱們的第一個賭算是兩清了。”

“至于第二個賭麽……”不等他說話，我狡黠地一笑：“下回再說！現在我要回宿舍睡大覺咯！”

“不錯，你算的很清楚。”他語氣裏是前所未有的冷淡。

“和精明的人在一起，當然要算得清楚些。”我擠出個笑臉，走到路邊去打車。我突然有種迫不及待想逃走的感覺。

“可是第一個賭的約定你還沒有完成。”他說得面無表情，波瀾不驚，聽在我耳裏卻字字猶如雷劈。

“啊？什麽？”我大驚轉身。

“我只是問你願不願意陪我雨中漫步，你答應了，僅此而已。”他漠然地像在說一個路人的事。“我可從沒說過那是賭約的彩頭。”他聲音不大，卻字字有力，好像一記重拳打在胸口，讓人痛到連反擊的餘地都沒有。

“你……”我氣得說不出話，想哭卻哭不出來。隐隐覺得，這個失去笑容的劉星野，讓我覺得陌生極了、害怕極了，更是老于世故、我無法應付的。

“前面就是我們的目的地！”他無視我的反應，眼光落在前方十米處的建築上。

那是幾棟矮樓房和一個破舊的大院。

院子大門上赫然挂着五個赤色大字：紅星孤兒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