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他昨天下午被人揍了……诶……
昭昭那天天沒亮就出門。
為了策劃這個事,她沒跟連徹透露任何風聲,周末的晚上爸媽都在醫院,她沒去連徹那邊,堅持要一個人睡家裏。
摸黑把包裏的傳單貼滿第三小學的大門口,連垃圾桶都沒遺漏。這些傳單是她自己在網吧設計的,攢了一周的飯錢全部搭進去打印。
做完這一切,昭昭蹬着自行車往縣中學的方向去,到校門口時還很早,她要了一碗小馄饨當早餐。
這馄饨店除了馄饨,還賣些包子饅頭的早點,她在桌邊吃小馄饨,旁邊就是排隊的人,兩個年輕的女人各自挎着包,在隊伍裏竊竊私語。
“做三啊?那可真是不要臉。”
“我要是張花花,我得把這小三撕碎。”
“可不是麽?”
……
另一個女人還要再接話,隊伍已經排到她了,她把心裏早就想好的早餐搭配告訴老板。
“一杯豆漿兩個醬肉包,打包。”
……
昭昭埋頭看着碗裏,蔥花和蝦皮飄在湯的表面,她拿勺子攪着,蝦皮就像在海上沖浪一樣地在碗裏蕩來蕩去。
如果她發完傳單之後還略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那麽這兩個女人的對話無疑如同強心劑。
她做的沒錯!
破壞別人家庭的人就該受懲罰。
下午放學,昭昭跟着連徹去了他家,舅媽早早地就炖了老母雞等着,肉有些柴,但是湯香極了,晚飯她多喝了兩碗湯,而且睡得特別踏實。
連着三天,昭昭乖巧得不得了,都不跟後桌的男生幹架,上課下課都是坐座位上拿根筆算題。
周三放學回去的路上,昭昭跟連徹并排騎着自行車回家,連徹把自己的校服外套敞開,風把衣服吹起,他覺得這樣十分潇灑帥氣,一旦有女生看他的話,他會更得意,耍酷地把雙手放開。
等紅綠燈,兩人都在路口停下車,連徹一手扶住車頭,對昭昭唇角一牽,笑着問:“诶,那事兒是不是你幹的?”
“什麽事?”昭昭臭着臉,拿眼角餘光掃了她表哥一下。
“你跟我還來這套麽?”連徹一副對所有事情了如指掌的樣子,“我都聽說了,就前天,三小門口全是誰誰媽做小三破壞人家庭的傳單。”
昭昭擡眼看了一眼紅綠燈,還有十秒鐘。人的刻板印象都是女孩子話多,男孩子話少,但是連徹真是個話多的人,一張嘴喋喋不休,不知疲倦,一個人抵得上一千只鴨子。
十,九,八,七,六,五,四……
“那小孩兒是三年級麽?是吧?早上我兄弟說,他昨天下午被人揍了……诶!”
昭昭才不等連徹把話說完,紅綠燈一跳轉,她立刻一腳把車蹬出去。自行車提速,微風都變得有力量,拂過她的臉,她的頭發。
她想給沈藍一點顏色看看,在做這一切之前,她有想過傳單可能會引發的後果,包括祁聞白被揍,她也想過。
但是,那又怎樣?
沈藍做錯事在先,如果她還繼續執迷不悟不知羞恥地破壞別人的家庭,她徐昭昭還可以再狠一點。
還沒到外婆家,昭昭身上揣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她靠邊停下來,掏出“1”鍵被摁掉漆的手機,來電是連彩茹。
連徹在旁邊等着她,看她接了個電話,只是“嗯——嗯!”的幾聲,電話就挂了。
“姑姑跟你說什麽?”連徹緊張兮兮地問。他比昭昭本人還怕連彩茹,仿佛發傳單的是他而不是昭昭。
“我媽讓我今晚回家去,我就不跟你回去了。”
“我媽說今晚吃幹鍋兔子呢。”昭昭喜歡吃兔子肉,連徹以為好吃的對她應該很有誘惑力。
“不吃了。”
連徹妥協:“那行吧,我把你送回去。”
換做以往,昭昭或許會挺傲嬌地說不用送,但今天她沒拒絕,由着連徹跟着她一路到小區外面。
“你明天早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帶。”
“不用了,我媽今晚在家。”
“那我回去了。”連徹能把昭昭送到家,但并不願意跟着她一起上樓,免得到時候姑姑問他的學習。眼看着要中考,他都不敢跟姑姑說他已經處于放棄的狀态。
昭昭跟她表哥招招手,到樓下把車停好之後上樓。
開了家裏防盜門,屋裏沒有像以往連彩茹回來那樣有飯菜的香氣。斜陽透過窗戶照進來,即便家裏沒開燈都是金燦燦的一片,連彩茹就坐在客廳沙發上,面對着門。
所以她一開門就和連彩茹打上照面,目光都來不及躲閃。
連彩茹眼睛眨了一下,手上的手機放下,一手拍了拍她身邊的沙發:“過來,我問你個事。”
昭昭把書包放到一邊,在連彩茹旁邊坐下,看着她媽媽,順便吸了吸鼻子,眼睛看了一眼茶幾上的印花杯子,又看看旁邊裝着水果的玻璃盤,果盤裏的香蕉熟透了,表面甚至有了黑點。
“你是不是去找那個女的了?”
昭昭理直氣壯:“找了。”
連彩茹輕輕呼着氣,像是嘆氣一樣。
“你還把人給推倒了?”
“她要打我,我才推她的。”昭昭努力辯解。現在回想起來,她也不确定沈藍當時是不是真的要打她。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沈藍竟然現在來告狀,真小氣,小氣又卑鄙。
“你還威脅她要打她的小孩?”
昭昭咬了一下嘴唇:“我沒打她小孩。”
“那傳單是你扔的嗎?”
她頓時啞口無言。
也是,小學門口雖然沒有監控,她去的時候天還沒完全亮,可是她不是專業幹這種事的,哪裏意外暴露了那也有可能的事。
連彩茹知道她那副樣子就表示默認了。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沈藍不讓我們好過,我也不會讓她好過。”
連彩茹盯着她看了幾秒鐘,默然起身,昭昭的目光跟着她媽媽移動,看着連彩茹從電視旁邊抽出雞毛撣子。
“你是要打我嗎?”
昭昭頓時感到氣憤,站起身面對着連彩茹。
“手伸出來。”
“你以前都沒打過我,為了一個外人你就要打我?”
“你還不知道錯嗎?”
昭昭不認為自己有錯,就算有錯那誰讓別人有錯在先呢?她不能把沈藍怎麽樣,不能把徐皓怎麽樣,對個小屁孩她還是有辦法的。
再說了,那祁聞白沒做錯什麽,她又何嘗不是無辜,因為大人處理不好關系,家庭破碎的後果要她一個小孩子來承擔,誰又來心疼她?
昭昭不辯解了,幹脆地攤開手:“你要打你就打,反正我沒錯,小三就是該死!”
她話音剛落,雞毛撣子就落下來,連彩茹一點沒有手下留情,第一下就讓昭昭的手疼得發麻,腦瓜子也跟着嗡嗡的響。
她梗着脖子,瞪着眼睛,眼淚圍了整個眼眶她努力地不哭出來。
連彩茹打了昭昭三下,三下都抽得狠,昭昭的手掌通紅。
“知道錯了嗎?”
昭昭還是梗着脖子,另一只手用袖子擦過眼睛。
“你告訴我,我到底錯在哪兒?”
連彩茹吸了一口氣,打算跟她好好講講道理:“這件事我是和你爸之間的事,跟其他人無關。結婚證上是我和你爸的名字,我們任何一方想分開,那都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我不希望你因為我們離婚而去怨恨別人,你怨恨任何人我都……”
“我沒錯,我就是恨她,要是沒有她,爸爸怎麽會不回家?”昭昭咬着後槽牙強憋住眼淚。
“你這孩子……”
“打完了嗎?打完了我就要去寫作業了。”昭昭氣呼呼地瞪着連彩茹,等了一秒鐘,抓起自己的書包回了房間,順手把房間門帶得“嘭”的一聲。
房間裏回歸靜谧,昭昭把作業攤開,在書桌前發呆,眼淚把作業本打濕了大半,她不知道為什麽連彩茹會因為這個事打她。
如果是徐皓來質問她,她可以理直氣壯地罵回去,她以為連彩茹至少會跟她是一邊的,原來是她想錯了。
她媽媽真是個叛徒。
連彩茹在外面打電話,講了幾句就沒聲兒了,大概是回了卧室免得她聽到。
她現在煩死了,而且哭得腦仁兒都疼了,後來就睡過去。她從小就這樣,一哭完就要睡着。
夢裏面好像聞到飯菜的香味,也聽到連彩茹叫她,她翻了個身繼續睡。
半夜裏,她給餓醒了,客廳裏沒開燈,她就摸黑去冰箱跟前。
冰箱裏有些吃的,晚飯有鹵雞腳,用保鮮碗裝着。她抱着碗靠着冰箱吃東西,吃了幾口又委屈上了,邊吃邊抹眼淚。
都怪沈藍,明天她倒要去看看那個小屁孩有多慘,越慘她越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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