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哥說了,要給我出頭

祁聞白個子小,鼓鼓囊囊的書包看着比人還大。

昭昭坐在單車上,雙腳踩地,饒有興趣地看着祁聞白跟着團子一樣朝她疾步走過來,走得匆忙還不自知地蹦兩下,從校門到大馬路邊這段路竟然令他走得臉都紅了。

“你叫我?”昭昭下巴還揚着,居高臨下地斜眼看他。

“對……對呀。”明明一見到她,祁聞白就緊張到結巴,自己都沒注意雙手的手指已經互相攥到一起。可是打老遠看到她的影子,他偏就是沒忍住,喜不自勝地就往她這邊過來。要不是身上的書包太重,他是可以小跑起來的。說着話,他把自己的書包帶扯了一下。

丁程蹊站在他身後,擡臉看着昭昭,莫名有點發憷。在小學生的眼裏,幾歲的年齡差帶來的是明顯的身高和氣勢的碾壓。

昭昭上下打量一番祁聞白,人還是囫囵個,外表看起來也沒有明顯的傷,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比上次見到的鼻青臉腫要好看許多。她見過沈藍,祁聞白長得雖然不是跟他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是沈藍的好相貌在他臉上多少有一些體現。她不再細看,不然一會兒肚子裏又是一股子火要往外冒。

“被留堂了?”

她說這話,有一絲關心,但更多的是幸災樂禍。雖然沒看到他挨揍,這個點兒才走,八成是被老師教訓了。

“不是,丁程蹊今天做值日,我等他。”祁聞白指指旁邊的小男生。

猜測落空,昭昭忍不住“啧”了一聲,看向一邊的丁程蹊,小孩兒長得挺精神,眼睛炯炯有神,一副眉毛生得跟兩條黑色毛毛蟲似的。兩人站在一塊兒,一個是年畫娃娃,一個是蠟筆小新。

她聽說祁聞白把同學送進醫院的時候,心裏是有一些緊張的,雖然祁聞白的媽媽不幹人事,但是她對自己當初的沖動行為多少還是有些悔意。

既然祁聞白沒受傷,昭昭并不想多做停留,腳下習慣性把地把腳蹬帶了一下就打算離開。

祁聞白心一提,往前跟了半步:“你要走了嗎?”

“那不然呢?”她不耐煩地翻翻眼皮,又睨了他一眼。祁聞白雖然怕她,但是他堅定地相信她是好人,并沒有推開。

她橫的那一眼很有殺傷力,祁聞白抗得住,但一旁的丁程蹊卻不行。丁程蹊把祁聞白的衣角暗暗一拽,他覺得眼前這個大姐姐簡直要吃人,為什麽祁聞白還能笑吟吟地跟人說話。

祁聞白渾然不覺丁程蹊的小動作,嘴上還磕磕巴巴地:“我……我要和丁程蹊去買雪糕,姐姐要不要?”他咬咬唇,又補充,“我……請姐姐吃。”

上次姐姐幫過他,他都沒有表示感謝,好不容易有一個機會,他不想放跑,一只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把住單車的扶手。

“就在前面的小賣部,老板說新來的雪糕有新品種。”他一手朝街邊一個方向指了指。

蒼蘭縣地處南方,五月中旬已經是入夏的天氣,這種時候,雪糕對小孩兒來說是很難令人拒絕的東西,丁程蹊吧唧了一下嘴,兩條黑眉毛一挑一挑的。

昭昭向來吃軟不吃硬,祁聞白姿态放這麽低,她對他生不氣來,終于松口:“什麽新品種?”

祁聞白原本緊張的神色因為她簡單的一個問句,頓時變得生動起來。

“藍莓味的甜筒,還有三層夾心的……”祁聞白并不是每個都吃過,但是班上女同學讨論哪種雪糕最好吃的時候,他全部都聽進去了。他想着,姐姐應該很喜歡吃雪糕,他記得那天在巷子裏,姐姐把雪糕吃得很幹淨,木片塞進包裝袋裏,然後一圈一圈地折疊,工整地裹成一個條。

“帶路。”昭昭把腿邁下車,推着車往祁聞白指的方向走。

小孩子的錢好賺,學校附近大半店鋪的門口都有一個冰櫃,裏面充斥着被花花綠綠包裝紙包裹的雪糕。他們去的小賣店不遠,老板正忙着點計算器算賬,店裏的冰櫃由着小孩們自己打開,他只擡頭看了一眼。

昭昭挑了個喜歡的口味,看他倆手裏也拿了雪糕,就一并結賬。

老板掃了他們三人手裏的雪糕:“七塊錢。”

昭昭遞了十塊錢過去,祁聞白拽住她的胳膊,嘴裏吭哧吭哧的:“我請姐姐吃。”

“我不要你請。”昭昭把找零的三塊錢往褲兜裏一塞就出了店門。她拒絕祁聞白連個彎都不拐,很直白,弄得祁聞白一臉讪讪。

祁聞白的長相的确招人喜歡,老板探手過去摸了下他的腦袋,笑說:“姐姐這次請你吃,等下次你再請姐姐吃不就行了。”

祁聞白聽後就釋然了,卻不知道昭昭內心的想法:才不會有下次。

三個人加一輛自行車并排走在通往另一條街的巷子裏,丁程蹊邊啃雪糕,邊拿粉筆在巷子的牆上亂畫。粉筆是他做值日時在講臺上拿的,因為晚上藏被窩裏玩游戲,白天頻繁地上課睡覺被好幾科的老師告狀,班主任罰他做一周的值日,連着一周的下午,做衛生的小組裏都有他。

丁程蹊發現祁聞白在看他手裏的粉筆,問:“你要嗎?我這裏還有。”

祁聞白搖搖頭,他沒有亂寫亂畫的習慣。

昭昭推着車走到前面,丁程蹊落在後頭跟祁聞白小聲嘀咕:“你這個姐姐看起來挺兇,其實也挺好的。”

“當然了,姐姐最好了。”

兩個小學生看似是小聲,但巷子裏只有他們三個人,安靜得可以,祁聞白說的誇贊她的話她一字不落都進了耳朵。

“你知道個屁。”她撇撇嘴,小聲喃喃。像祁聞白這種傻白甜,她要是有心,可以把他賣十次八次。沈藍這個做媽的,心思大概都放在了找男人身上,把自個兒的兒子教成了個傻子,誰對他好一次,他就掏心掏肺地相信別人。

對面來了摩托車,昭昭讓開一些路讓對方通過。要不是為了抄近路,她是不打算走這條道的,一側是壘起的高牆,一側的建築是半荒廢的狀态,不知道是什麽地方,常年關門上鎖,院子裏都沒見有人活動的痕跡,夏季雨水一來,野草瘋長,遮擋着後面的矮樓,要是一個人走這條路多少有些瘆。但是三小門口是單行道,祁聞白回家必須穿過巷子去另一條街坐車,他在這裏挨了一回揍,也是記吃不記打,不想繞遠路。

昭昭只讓路,并沒有看來人,但對方的摩托車卻停了下來。

“徐昭昭!”

她撩起眼皮,摩托車上下來一高一矮兩個人,矮個兒的是個小學生,腦袋上裹着紗布。叫她名字的是旁邊的高個子,初三的趙威。她不知道趙威多大,但初三的學生肯定是沒有成年的,騎摩托還帶人,縣城的交警都不知道管管,果然只是小破縣城。

趙威不知道她的內心活動,笑着走近:“你怎麽在這兒?”

“嗯。”她這一聲并沒有對趙威的問題有任何實質性的回應,态度也沒有多好,趙威面上一絲陰沉的神色一閃而過,繼而又是以往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繼續跟她套近乎。

“我下午去你們班的時候,你已經走了。”

“忙。”

趙威一手掐着腰,臉上是止不住的谄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給你當面道歉。”

昭昭眼角餘光掃到腦袋上裹紗布的小孩兒将趙威的胳膊拽了兩下,趙威沒搭理。而那小孩兒卻是對擦着牆壁想要離開的祁聞白虎視眈眈,眼睛裏仿佛要噴出火來,把祁聞白燒成灰,而祁聞白和丁程蹊的臉色也不好看。

她大概是猜到什麽,推着單車繼續往巷子的另一頭走,趙威也不管他的車在狹窄的巷子裏極為礙事,吊兒郎當地倒退着走路。

趙威的一只手不聲不響地搭上她的肩膀,晃她一下:“诶,我爸能把我送進彙北中學,你明年也考那個學校怎麽樣?”

彙北中學在珙城市裏,跟蒼蘭縣城最好的一中一樣都是省重點中學。趙威的成績她是知道的,頂天了只能考個普通中學,要是拿擇校費買進彙北中學,那就另說。而且現在這個階段,初三的學生都在上晚自習,他大搖大擺到處溜達,大概他家長送他進彙北中學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趙威看她皺眉,笑:“我對你有信心,你不是老考年級第一麽,考個彙北中學那都是随随便便的事。”趙威這個人并不太在意別人的真實看法,只表達自己想表達的,對昭昭表情的解讀也都是渾然天成的自以為是。

趙威的自說自話聽得昭昭忍不住要翻白眼,不過也只是把他的手拉下去,淡淡地應聲:“沒興趣。”

趙威這人煩人自不必說,他從兩年前開始就對昭昭開始示好,但跟她示好的同時,他去追其他的女同學認幹妹妹也沒耽擱,昭昭不可能對這種人有什麽好臉色。現在她勉強對他應付,其中一個原因是祁聞白和那個腦袋裹紗布的小孩。

她先前沒問祁聞白和同學的恩怨情仇,也拿不準趙威跟那裹紗布的小孩是什麽關系,但如果趙威要替那小孩出頭揍祁聞白,她恐怕攔不住。

祁聞白對危險的嗅覺是靈敏的,他早就見縫插針地溜到前面去,預備跟着丁程蹊往巷子口跑。

“你想去哪兒?”裹紗布的小孩腦袋縫針也不影響他眼疾手快,攔住去路,不依不饒地抓住祁聞白的衣服,“我告訴你,我們之間的賬不可能就這麽算了,我哥說了,他要給我出頭。”

祁聞白想把對方的手從自己的衣領上扯下來,但是對方力氣更大,丁程蹊也不管對方是不是有大哥撐腰,管他三七二十一地上去扒拉對方的手指,三個人很快就扭到一團。

昭昭腳尖蹭地,忍住沒上前,冷眼看着他們。雖然祁聞白不會打架,但是兩個對一個,祁聞白應當不會吃虧。她盯着那陌生小孩頭上的紗布不冷不熱地調侃:“腦袋都破了,打架還這麽厲害。這是你誰啊?”

“我弟,皮實得很,他媽讓他擱家裏休息,他一定要我過來看看,這不巧了麽?”趙威雙手抄起,“怎麽?看你跟他們一起過來的,你認識?”

“不認識。”

已經被摁在牆上的祁聞白聽得見他們兩人的對話,聞言,他不願意相信姐姐會在這個時候和他裝不認識,不可思議地朝昭昭看了過來,這一分神的代價便是讓臉挨了一下。

好在丁程蹊也不手軟,對着裹紗布的小孩腰上就是一腳,把他蹬開之後,拽住祁聞白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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