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一更 毀屍滅跡

大殿的地面看似無奇, 實則石板上隐藏了很多陣法,裴溟幾步跨出去,身影消失在原地。

再出現後, 他已然來到了殺陣附近,這裏離大殿最近。

鄭淮南扇動一對鷹翅,不斷躲避地面陣法的刀光劍影,他察覺到什麽,猛然擡頭看向不遠處憑空冒出來的人。

陣法附近的石壁上亮起一點燭火, 修士目力比常人更佳,借着這點朦胧微光也能看清不少事物。

和裴溟對上視線後,哪怕感受不到對方有絲毫殺意, 但他也知道,今日恐怕是不能善了了。

“你是裴家人?”鄭淮南厲聲問道。

雖然是在問話,但他心裏已然有了猜測,若非裴家人的話, 怎麽可能在這裏來去自如,多問一句,不過是為了套話而已, 他暗中使了傳訊符, 試圖給崔道遲傳遞些消息。

然而裴溟沒有讓他如願, 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一言不發拔出了劍, 劍尖直至他咽喉。

成為金丹修士後,鄭淮南走到哪裏不是受人敬仰,此時被一個毛頭小子拿劍指着,無疑是一種嚣張無比的挑釁。

若非他此時被困在陣法之中,早就将裴溟千刀萬剮了, 好叫他知曉,金丹修士不是那麽好惹的。

殺陣再次啓動,鄭淮南不得不閃身躲避,也是在這時,他終于找到了陣眼所在,只要破開陣眼就能出去。

他身後一對鷹翅舒展拍打,随即就俯沖而下,掌中靈力凝聚,想以蠻力相拼,直接破了這座殺陣。

以他金丹期的修為,殺陣又并非難以勘破的絕殺陣法,如果放在平時,怕是早已破陣而出了,但此時還有個裴溟在陣法外面虎視眈眈,自然不肯給他機會。

裴溟一劍擋住鄭淮南的俯沖之勢,随後跨入陣法之中,在如雨般的刀鋒劍刃中如履平地,毫發無傷。

鄭淮南手掌發麻,再次飛上半空,他神情變得凝重起來,重新打量着走入陣法之中的年輕人。

按理來說,以裴溟築基期的修為,根本攔不住他。

果然,這人和裴家關系不淺。

他稍一細辯就明白了,裴溟修為确實只有築基期,但借用了陣法之力。

鄭淮南心知困在陣法裏對他不利,要想出去,就需破開陣法,如果能讓裴溟亂了心神分寸,他就能趁機破陣逃出。

這是最快的辦法,若在裏面拼殺下去,靈力被耗盡就糟了。

他眼睛一轉,躲避劍影的同時問道:“你和那裴家嫡子到底是什麽關系?”

見裴溟眼神瞬間變了,他就知道有戲,于是再開口:“若你也是裴家人,就該讓我出去,我與裴家家主交好,更是見過裴洺侄兒,這些年來也在追查兇手,說起來倒也有了些眉目。”

他扔出一句十分有誘惑力的話,裴溟盯了他一會兒,問道:“什麽眉目?”

鄭淮南一見有戲,便說道:“天極宮你可知道?”

裴溟開口:“知道。”

“我查到十年前天極宮暗中派出了一批人前往東洲,恰是在裴家被屠前夕。”鄭淮南再次閃避,鷹翅上有羽毛被劍氣擦過而飄落。

他又說道:“既然同為裴家故人,還是先出去了,我再将查到的事情一一告知。”

裴溟眸色沉沉,盯着半空中的鄭淮南露出個冷笑,說:“倒也不用這麽費事,等抓了你,我搜魂就能知道一切,這樣來得更快些,無需鄭仙師多費口舌。”

原本以為要成功了,沒想到根本沒有騙到裴溟,鄭淮南心中一凜,就不再遮掩暗中蓄力的殺招。

一聲鷹唳響徹地底,黑色羽毛簌簌而下,飛得漫天都是,黑羽聚集在一起,如同龍卷一般朝裴溟襲去。

黑羽龍卷來得又快又急,拼上了鄭淮南五成功力,自是威勢不凡,連殺陣都岌岌可危。

龍卷裏的羽刃鋒利無比,人一旦被卷進去,修為不夠撐不住的話,很快就會被絞的血肉模糊。

裴溟自然知道鷹王的殺招,早早就有了防備,一見黑羽龍卷,立即閃身躲避。

他袖中飛出玉盤,以玉盤為媒介,抽取陣法之力為己用,修為直逼金丹期,腳下一點便淩空而起,揮劍沖着半空中的鄭淮南而去。

鄭淮南雙手如鷹爪,和長劍相撞猶如利刃鐵器,擦出火光來。

看裴溟是靠着玉盤來汲取陣法之力,他攻勢就放在了毀掉玉盤之上。

身為地宮主人,裴溟天然就占據了優勢,他今日的目标是一一殺了這四個人,未免另外三人趁機逃脫,自是不會在鄭淮南這裏耗費久了。

勝負很快見了分曉,裴溟左肩染血,臉色也蒼白起來,他之前神魂出竅以致損了兩成修為,此時一受傷,就顯得加重了幾分。

被擊落在地的鄭淮南鷹翅被折斷了一只,無力在身後垂下。

裴溟神色無波瀾,眼眸中全是漠然,他一步步走過去,死死踩住鄭淮南後腰,一劍沒入對方背部,也是鷹翅根部,再抓着兩只鷹翅将其連根拔了出來。

修為再高,也撐不住長進血肉裏的翅膀被連皮帶肉生生□□。

鄭淮南的慘叫聲在地宮裏回響,血珠濺到了裴溟臉上身上,他眼睛都沒眨一下,拔出鷹翅後一劍挑開鄭淮南背部脊椎,一枚金色羽翅緩緩浮現。

金翅上是鷹王氣息,鄭淮南煉化了這枚本命羽翅,才有了金丹期修為。

裴溟抓住命羽,但鄭淮南沒死,鷹王命羽還在掙紮,不受他控制。

地上的人受到這些折磨還沒死,他輕啧一聲,不愧是金丹修士,氣息尚足。

他沒有猶豫,一掌拍向鄭淮南天靈蓋,以搜魂禁術攝取了對方神魂。

然而還沒等他看到更多的東西,手中神魂爆發出一陣靈力波動,生生震開了他的手。

裴溟後退兩步,眼神微冷,鄭淮南的神魂被下了禁制,讓他無法探得十年前發生的事情。

地上的人眼神癡呆,神魂受到兩重攻擊,已然開始逐漸潰散。

就算沒有禁制反擊,被用過搜魂術後也會變得癡傻,是以搜魂術是各大門派都鮮少在明面上動用的禁術。

裴溟看他還有些許反應,心道既然快死了,不如再讓他受些折磨,畢竟死,可不是件容易事。

于是一劍捅進鄭淮南丹田,将那枚金丹挑了出來。

金丹不沾任何血跡,在空中劃出一道光,看起來倒是不錯,唯有地上的鄭淮南在被挑出金丹後身體抽搐扭動,看起來痛苦不堪,但他神智已失,竟連喊叫都不會了。

看着地上的人氣絕,表情定格在臨死前的痛苦扭曲,裴溟欣賞了一下,這才取了化骨粉毀屍滅跡。

等他離開這裏後,地面除了一些褐色痕跡,就什麽都沒有了。

解決了一個,還有三個,而且從鄭淮南的記憶裏,裴溟找到了将裴洺棺木扔進黑水潭裏的人。

等離開蒼嶺山,就該去尋仇了。

他這樣想着,就步入了地宮外圍的黑暗中,這裏沒有房屋建築,只有地底黑而壓抑的空間。

熔岩陣在遠處就能看見赤紅的火光,關鶴還在和陳幾度互相扯皮,說道:“陳道友,我已探查到陣眼所在,你我聯手就能迅速破開陣法,這地底詭異,只憑一人難以走出去,有我相助,我們定能平安出去。”

陳幾度冷笑,沒有立即答應,熔岩陣一看就不好破開,關鶴這厮就知道滿口胡鄒,想騙他過去而已。

他只要甩開血蜈蚣就能離開,又何必讓自己身處險境,至于日後關鶴真活着出去要是尋仇的話,他一個飛星閣長老,豈能怕這些。

于是就打定了主意,裝作不敵血蜈蚣的模樣驚呼道:“哪裏來的孽畜!看我今日降妖除魔!”

“不好,竟如此多。”他裝模作樣邊打邊退,喊道:“關道友莫急,我這裏竟爬出一堆大蜈蚣,攔住了去路,待我解決了它們就速去營救關道友。”

關鶴豈能沒聽出他的驚慌失措不過是做戲而已,心中暗罵一句這老賊當真是趨利避險的精貨,他腳下不敢有絲毫懈怠,迷蹤鬼影再沒有像今日使用的這般頻繁。

靴底已然成了炭黑,要是再耽誤下去,腳底板的肉非得燙熟了,關鶴心中惱怒,暗暗咒罵陳幾度不得好死,忽然就聽見近處傳來陳幾度的聲音。

“關道友莫急,我這便來救你。”

他心中一喜,連忙看了過去,誰知出現在陣法外的卻是裴溟。

十八歲的年輕人生了一副極好的皮囊,身量又高,身形已然顯露出男人的輪廓,笑起來更是少年氣十足,誰見了都心生好感。

裴溟笑了下,為關鶴的好騙感到好笑,也為自己模仿出來的聲音感到好笑,等他笑容平息後,黑沉沉的眼眸裏全是冷意。

雖實力不如鄭淮南,但關鶴不傻,一看這情況就明白過來,問道:“是你幹的?”

裴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熔岩陣內長劍與重刀相拼,迷蹤鬼影因沒有落腳之處難以施展,反觀裴溟,踩着岩漿火焰卻絲毫不受影響。

這邊陣法之中正打得你死我活,而另一邊,江與眠抱着懷裏的小孩往燈火亮起的地方走,一路沒有遇到任何陣法殺機。

他終于走到了燭火近前,發現是嵌在石壁裏的燈盞,而在燈盞旁邊,是一扇緊緊閉合的石門。

他試着推了推石門,發現用蠻力打不開,于是眼神在石門周圍巡視一番,最後落在那個燈盞上。

這裏再沒有其他路了,進入石門裏或許是冒險而為,但他心中無波無瀾,依舊鎮定,第六感,或者說靈識微感告訴他,也許不會有任何危險。

又是一陣風吹來,透着股森森寒意,燭火被吹得傾斜,但始終都不滅。

江與眠看着燈盞,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陣風像是在告訴他打開石門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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