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更 又是那股森森冷風……

拂去燈盞上的灰塵, 江與眠打入一道靈力,就聽見一聲悶響,石門打開了。

入眼是一處青石板通道, 在他的注視下,通道裏有一盞盞明珠映起光輝,照亮了道路。

沿路沒有任何機關,謹慎小心似乎成了多餘的擔憂。

在這條通道裏轉過兩個彎,江與眠聽到身後隆隆悶響, 是石門又合上了,他腳步微頓。

始終都沒有察覺到任何危機,所以他繼續往前, 一直來到一間打開的密室前。

通道的盡頭是一間密室,無法前進,也沒有其他路可走,他被困在這裏了。

江與眠只能進入密室之中, 或許能在裏面找到出去的路。

密室裏的布置很簡單,除了床和桌凳以外,靠牆的地方還有個小書架, 上面零零碎碎擺了些東西, 有書也有玉器擺件。

看起來像是曾經住過人。

密室裏有淨塵陣法, 所以很幹淨,江與眠看見那張小床, 倒像正好是小孩睡的。

他把懷裏的小孩放在上面,随後自己也坐在床邊。

比起尋找出路的事情,他其實更在意這個小孩的身份。

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除了巧合以外,就只有雙胞胎了。

都姓裴, 也都是東洲裴家人。

江與眠放在膝上的手握了握,如果真是這樣,裴溟就是在八歲的時候失去了同胞兄弟。

他神色微怔,裴溟八歲時從古林裏掙紮爬出來的那一幕他從未忘記,此時竟有些想不下去,誰會對一個八歲的孩子直接下殺手。

他坐了一會兒,密室裏依然沒有任何異動,比起想象中危險重重的禁地,更像是一處安全地所在。

從通道到密室,看似都是密閉的,但他呼吸順暢,沒有任何憋悶之感,一定有通風的地方,或許可以找到出路。

但江與眠此時心思不在這上面,一個和裴溟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小孩就在旁邊,他實在是沒忍住,緩緩掀開了法衣,想再看一看,确定一下。

八歲大的孩子臉色稍顯蒼白,但沒有任何死氣萦繞,緊閉着眼睛像是在熟睡。

如此熟悉的長相,讓江與眠恍惚間還以為是小時候的裴溟躺在他面前。

就算是拿雙胞胎來說,也實在是,太像了。

然而很快,小孩露在外面的墨發從發梢開始,很快就變得枯黃。

江與眠靈識敏銳,立即發現了這點,比起刻了陣法、更适合保存屍首的棺材,日常穿的法衣還是不行。

他又将小孩裹得嚴嚴實實,不敢再露出分毫。

密室很安靜,無人打擾,讓他思緒不斷,如果這個孩子和裴溟是雙胞胎,那他叫什麽?

他忽然有點遺憾,忘記問崔道遲那幾人,裴家一事這十年來在東洲都帶着某種禁忌感,在修士的談論中也只會是東洲裴家如何如何,而并非具體人物。

雪山派又處于遙遠的北域,和東洲往來不算密切,所以除了最初那一兩年,後來就很少有人提起裴家的事情了。

劇情裏也沒有交代過這些細節,所以江與眠不知道。

而他也完全沒想到,裴溟會有一個孿生兄弟,這個十分意外的消息讓他一時難以消化。

他坐在床邊想,如果真的是裴溟哥哥或者弟弟,那安葬的地方就要找裴溟來商量。

想到徒弟,江與眠才打起精神,在這裏呆坐下去不是辦法,要盡快找到裴溟,不然要是遇到崔道遲那幾人,他不在旁邊就糟了。

他站起身,在密室裏尋找可以出去的通道。

在他摸索書架的時候,密室門卻突然關上了,他心中微詫,因為又是那股森森冷風在作亂。

密室的牆壁上是幾盞長明燭火,一遇風燈燭就被吹得傾斜。

而在燈火恍惚之間,江與眠看見了站在他面前的裴溟,八歲時的裴溟。

熔岩裏的溫度極高,一聲被捂住的慘嚎剛響起來就戛然而止。

裴溟緩緩落在一塊岩漿中的一塊石頭上,他看着不遠處的關鶴,大半個身體已經被熔岩吞沒,融化。

而關鶴的嘴,被黑布死死封住了,他只能驚恐地睜大眼睛,無論如何都逃不出去,最後熔岩沒過了他頭部,就徹底沉了下去,什麽都看不見了。

裴溟手中玉盤轉動,陣法沒多久就停下了,他還是站在一塊石頭上,而關鶴沉沒下去的地方不見了熔岩,地面只剩下一個焦黑的人影輪廓。

離這裏不遠的陳幾度半天只聽見一聲被捂住的慘嚎,他本來就是朝着陣法反方向走,聞聲就變得更加警惕,耳朵都動了動,細細辨別周遭一切細微的動靜。

“陳道友,你可讓我好等。”

忽然,關鶴的聲音詭異地出現在他後方。

陳幾度當即就覺出不對勁,在細微的靈力波動中,他側身躲避,逃開了朝着心口而來的致命一擊。

活到這個歲數了,就算沒有趕上一些大事,但在弱肉強食的修者世界裏,也不是件容易事,他保命的一個手段就是對危機極為敏銳。

一擊不成,裴溟從黑暗中現身,堵住了陳幾度的去路。

他恢複了嗓音,問道:“陳仙師這麽着急,是要去哪裏?”

“不勞費心。”陳幾度冷聲道,他沒有發現江與眠的存在,而江與眠這個徒弟又出現的如此詭異,讓他起了十二分警惕。

“對了,關仙師托我給你帶句話。”裴溟站在原地沒動,只看着他暗自警惕的模樣,散漫地抱劍靠牆,根本沒把對方放在眼裏。

想到剛才那個異樣的聲音,陳幾度哪能不知道是他搞的鬼,并不想接茬。

“關仙師說他缺個伴,讓你下去陪他。”裴溟露出個惡劣的笑說道。

就是這個機會!

趁裴溟松懈之際,陳幾度卻是率先出手,直擊對方受傷的左肩。

裴溟眉頭微挑,他倒是沒想到,這個老家夥還算有些膽量,和之前自顧自逃命的惜命模樣全然不同。

他揮劍抵擋,誰知陳幾度只是虛晃一招,看準了他身後出路直奔而去。

看來還真是個惜命的老東西,倒是錯看了。

裴溟表情譏諷,眼神也十分輕蔑,收了劍站在原地沒動。

不過幾息而已,就聽見陳幾度在用傳訊符呼救,聲音越來越急切,也越來越驚慌。

伴随着一聲凄厲慘叫,就再沒了動靜。

裴溟輕輕搖頭,陳幾度也是蠢,都被困在地宮中了,怎麽可能會給他機會傳訊出去喊人。

他這才走過去,在朦胧黑暗中低頭,和一雙暗紅色豎瞳對上。

他手中亮起靈力光芒,逐漸照亮了前方。

他正站在一處比較低矮的懸崖上,說是懸崖,其實并不算高,只要跳到下面,闖出蛇窟之後,就能找到出口。

用血蜈蚣養大的黑蛇身軀龐大,豎瞳裏泛出獸類獨有的殘忍,它盯着裴溟,哪怕知道對方是自己的主人,但依舊露出嗜血的目光。

這是一條難以被掌控的王蛇,只要給它一點弑主的機會,它都不會放過。

“十年不見,你還是這樣。”裴溟臉上不見任何忌憚的表情,反倒和對方敘舊一般說話。

這是他小時候挑的一條蛇,覺得資質不錯,就扔進了蛇窟之中,如今十年過去,還真成了王蛇,當初沒看錯。

前世禁地被強行破開,就在旁邊的地宮自然也被發現了,他來到這裏後看到的是被劫掠一空的情形,連地宮宮殿都沒放過,被火燒得只剩一片焦黑。

不過王蛇倒是沒死,趁機從崖底逃脫了,等他建了攬仙臺後才聽聞,有一條成了氣候的黑蛇在東洲南邊肆虐。

那時的他還在世人面前做戲,去了南邊除妖,一看竟是自己小時候挑的黑蛇。

成了氣候,在外成了一方大妖的黑蛇暴虐無比,哪怕見了他這個主人也張開血盆大口要将他吃下,面對弑主的畜生,他自然沒客氣,活捉了以後剝皮剔骨一樣沒落。

“嘶——”

王蛇高高昂起頭,發出嘶嘶響動,但因為身處崖底,只能擡頭看着裴溟。

它本就是暴烈喜攻擊的性格,就算不在蛇窟之中厮殺蛻變,也會在外奪地盤拼殺。

這聲音打斷了裴溟的回憶,對王蛇的挑釁他沒怎麽放在心上,至于殺不殺這個問題,他思索了一下,決定先留它一命,萬一日後還能用到。

離開之前,他看了眼王蛇鼓起來的蛇腹,很顯然,陳幾度老兒已經被它吞下肚了。

前世攬仙臺那個聲音讓他恨極,就算他不知道自己那時候在找誰,可無疑是對自己很重要的人,卻被陳幾度提前一步發現。

他忘記後來發生了什麽,但對陳幾度那句話如此刻骨,想來定然是不好的事。

如今陳幾度身死,裴溟心中稍感愉悅。

只剩崔道遲一人了。

這人實力最強,不好對付。

他看了眼手中玉盤,崔道遲還在萬蛛洞中,不過已經快接近出口了。看來還真的不好對付。

裴溟在去找最後一個人尋仇的路上,而江與眠看着出現在眼前的虛影,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或者是眼花了。

冷意在密室中彌漫開來,和前世不同,修者的五感極為敏銳,他意識到自己真的看見了小時候的“裴溟”。

用另外一個更确切的說法,眼前的小孩,是裴溟的孿生兄弟。

鬼魂嗎。

江與眠其實有些不太信這個說法,前世的他從未思考過有關鬼神論的東西,但曾經的生活環境讓他下意識否認自己現在看到的東西。

透明的虛影就在他眼前,和小時候的裴溟幾乎一模一樣,是可愛又帥氣的長相。

對方忽然輕輕歪了下頭看他,讓江與眠沒忍住,謹慎地伸出手,想要碰碰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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