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階級

等老侯爺回來，元錦也好得差不多了。老侯爺注意到元錦總是蔫蔫的，問道：“怎麽了？”

但本來這事就是元錦理虧，也不好跟老侯爺解釋，他也不想再招李成蹊煩。

被問話時，他看了一眼旁邊一臉坦蕩的李成蹊，也沒實話實說，幹脆承認道：“我分化成坤澤了。”

李成蹊聽了這句話，原本的坦蕩蕩然無存，瞬間緊張起來。

老侯爺連忙追問道：“那，标記怎麽解決的？”

元錦笑眯眯道：“哥給我做了臨時标記，爺爺不用擔心。”他本來以為這話聽着沒什麽，沒想到老侯爺瞬間臉色就變了，盤問了他們半天有沒有做出格的事情。

兩人異口同聲道：“沒有。”

可是元錦被老侯爺懷疑的目光刺得難受，他清楚地知道，有什麽東西徹底改變了。

老侯爺後來将他們倆看管得極為嚴格，以至于原本熱熱鬧鬧的三個人的飯桌上也無話。

元錦偶爾跟李成蹊說句話，老侯爺立刻就繃直了身體，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他們倆。但李成蹊表現得極為冷漠，甚少回應，老侯爺才舒了一口氣。

正常官宦子弟家的坤澤子嗣，等到分化成年以後，家裏就會陸續幫着安排提親。老侯爺思索良久，還是給元錦安排了一件親事。

元錦原先還懵懵懂懂，現在才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為什麽李成蹊不讓他承認分化，為什麽李成蹊從來沒說過喜歡他，為什麽老侯爺在知道他分化成坤澤以後迅速地給他安排了婚事。

他明白，但他不想去質問老侯爺，他知道人家的意思。平日裏寵你是寵，可畢竟血液裏的高低貴賤明明白白地在那兒擺着呢。他是喜歡李成蹊，想當人家的妻子，可他配嗎？

他心裏憋着很多話想問李成蹊。他最想問的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們之間不可能了，可這是他永遠問不出口的話。

靈犀的習俗是，在确定親事那天要舉辦一場盛大的宴席，将這門親事昭告天下。李家是侯門，宴席地點也在侯府，于是這場宴席幾乎将整個靈犀有身份的人都請了過來，甚至有遠在京城的官宦人家也要來參加。

李成蹊毫無預兆地缺席了這場宴席，老侯爺也沒過問。以至于四張圓桌，永安侯家這邊只有老侯爺和元錦兩人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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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爺看出來元錦興致缺缺，和藹地問道：“怎麽了？不舒服嗎？”

元錦回過神，搖搖頭，扯出一個勉強的笑，道：“我沒事。”

元錦的相親對象是個參軍的次子，是個中庸，比元錦大十二歲。雖然于政事上毫無建樹，連官也是家裏湊錢買的，但勝在為人謙和溫潤，還在老侯爺面前對元錦溫柔體貼，呵護備至。

元錦面無表情，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仿佛要成親的人不是他。

老侯爺顯然對這位元錦的未來夫婿很滿意，就在兩家商讨着要把這樁婚事定下來的時候，元錦突然起了身，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微微欠身道：“不好意思，我身體不适，先失陪了。”

他起身要走，但那人同樣起身，溫柔道：“沒關系，我陪你。”元錦巡視了一圈，除了老侯爺以外，所有人臉上都挂着虛僞讨好的笑，包括他的未來夫婿。他突然就覺得很惡心，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都讓他感到無比的憋屈和惡心。

元錦迅速地打斷了他：“不必。”說完也沒等老侯爺的同意，逃也似的離開了吵雜的宴會廳。

臨走前他聽到老侯爺笑呵呵地道：“這孩子平時被我慣壞了——”。後面的沒再聽清，他也不想再聽。

元錦離開宴會廳才放慢了步伐，因為人流主要都集中在宴會廳，自恃身份的貴族乾元中庸們忙着擴大自己的交際面，仿佛只有他格格不入，他從來不屬于這片人群。

他不知不覺走到後花園裏，站在一顆大榕樹下，透過層層樹葉，仰頭看着被樹葉割裂的碧藍天空出神。

這時，他聽到背後傳來那位未婚夫的焦急的聲音，還在呼喚他的名字。元錦迅速轉移到樹後，借着樹隐藏自己的身形。

那人粗略地看了一圈，沒有注意到元錦，正要離開時，就和他的一位友人撞見了。

那位友人問道：“你不好好陪你的小未婚妻，自己一個人在找什麽？”

未婚夫懊惱的聲音傳來：“哎，就是因為他，本來臨門一腳就能定下婚事了，結果他突然跑了，永安侯家那老侯爺讓我尋他回去。”

他的友人笑嘻嘻道：“不過話說回來，我上午在門口遠遠地看了一眼你那個小未婚妻，長得還挺漂亮的，身段也不錯，還能跟永安侯家攀上親戚，還是個稀有的坤澤，豔福不淺啊你！”

未婚夫嗤笑道：“不過仗着永安侯把他爹當救命恩人，寵着他罷了，連養子都算不上，要不是我家裏想盼着以後借着他能跟永安侯家攀上關系，誰會跟一個平民出身的坤澤訂婚——啊！”

元錦聽出來聲音不對，他從樹後露出個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就讓他渾身僵硬，呆立在那裏。

只聽友人驚慌道：“你，你——你怎麽打人！”

李成蹊陰沉道：“怎麽，你也想挨一拳？”

未婚夫捂着臉，低頭哈腰地連連求饒：“對不住對不住，我不知道世子，啊不，大哥在這裏——啊啊啊啊！”

李成蹊又是狠狠一拳砸在他面門上，這力道比之前還重。他陰狠道：“誰是你大哥？少跟我攀親戚。”

未婚夫連忙道歉。李成蹊指着出口道：“滾，別再讓我看見你。”那兩人趕緊互相拉扯着跑了。

李成蹊打完人也有些不自在，心道別被老侯爺知道，結果一回頭，就看見元錦站在樹後邊，冒出個小腦袋，呆呆地望着他。

兩人相望無話。李成蹊一怔，更不自在了，連招呼都沒打，擡腿就要走。

元錦在後面叫住他：“……你是為了我才打他的嗎？”

李成蹊頓了頓，冷聲道：“嗯，我看不得有人背後議論我兄弟而已。”

元錦的聲音有點失落：“只是兄弟嗎……”

李成蹊以沉默相對。元錦等不來答案，盯着他的背影急切道：“我不要你回答，你——。”他鼓足了勇氣，張開手臂，一字一句道：“我不要你回答，你可以抱抱我嗎？就抱一下，一小下。”幾乎是在哀求了。

李成蹊回過身，就看見一個眼圈紅紅的小孩張開手臂，等着要自己抱一下。他深吸一口氣，面無表情地緩緩走過去。

元錦比李成蹊矮半頭，身高氣場壓制，還是本能地怕李成蹊的。可他眼神堅定，沒有後退半步。

緊接着，李成蹊給了他一個不帶□□的擁抱，将他整個人按在懷裏，低聲道：“……你要聽話，乖一點。”

元錦的聲音悶悶的：“……嗯。”

老侯爺是鐵了心要把元錦嫁出去，盡管宴席中差錯頻發，最後還是扯着元錦和那個被李成蹊揍了兩拳的參軍家次子把婚事決定了。

也就是說，來年三月，元錦就要嫁給那人了。

但讓李成蹊和元錦沒想到的是，老侯爺居然也開始給李成蹊安排親事了。

官宦子弟家的乾元訂婚的時間都比較晚，以立業為主要目的，成家次之，平時和李成蹊玩得好的幾個比他年長的貴族子弟乾元現在都還是單身，當然不包括已抱得美人歸的周行遠。

老侯爺在用晚膳時提起這件事，李成蹊聽了本就覺得扯，本來想一口回絕，可他看見旁邊默不作聲扒拉魚肉的元錦，也不知怎麽的，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