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心意

“我師父名沐容，是玄劍門的長老，中靈域最有盛名的煉丹師。我從小便是孤兒，是師父将我撿回去，予我沐姓，取名寒霄，意喻望我有朝一日能沖上九天寒霄。”

“我雖然是單木靈根，卻更喜歡練劍，不喜歡煉丹。可是師傅不喜歡劍修，不許我練劍，希望我能繼承他的衣缽，強硬要求我去學習煉丹。”

“每次師父要教我煉丹，我從來沒有認真學習過，還會把煉丹房弄得一團糟。把師父氣的躲回房裏生悶氣，我便好拿着偷偷藏起來的木劍跑出去和其他師兄弟們一起練劍。”

沐寒霄仿佛又回到年少時的那段快樂的時光，嘴角翹起，露出一抹懷念的笑容。

師父雖然嘴巴毒，卻是嘴硬心軟，最是疼他。在知道他真的不喜歡煉丹，只喜歡練劍後，就拿出自己辛苦練出來的丹藥去請掌門來親自教他練劍。

用他師傅的話來說：我沐容的徒弟，要麽就不學，要學就要是最好的。

那時候因為他有個整個中靈域都找不出第二個厲害的煉丹師師父，又是難得的天靈根，有掌門親自教導劍法，整個門派無人敢惹。

“我年僅十八便已經築基，又因為厚積薄發，未到二十已是金丹，年輕一輩無人能勝我，宗門長輩皆以我為驕傲。師兄弟們對我也是敬服有加。但我天性清冷，和我交好的始終只有從小長到大的師兄和師妹。”

“莫衡是掌門的首徒，師妹許嬌嬌是掌門的嫡系後代，掌門視她如親生女兒。掌門讓我和他們一起練劍，久而久之我們三人便日漸親厚，形影不離。在那時候的我看來，師兄和師妹是除了師父之外，最親近的人。師兄待我也尤比其他人要親厚。”

秦蘊的臉皮抖了抖，嘴角又流出了一縷鮮血。

沐寒霄看見了，默默的把沒有說出口的話咽回去，其實他還想說，以他當時那天真單純好騙的樣子，要是沒有後來發生的事，也許還真的會對莫衡動心也說不定。

還是算了，就秦蘊這個醋壇子，他要真的把話說出來，搞不好秦蘊就能一口血噴到他臉上。

而且事情已經發生了，便沒有什麽如果。

沐寒霄整了整思緒，直接盤膝坐在秦蘊的對面，輕咳一聲，道：“我一直都把他當成最好的兄長。”

看到秦蘊臉色漸緩，沐寒霄心裏暗罵一聲醋壇子，繼續道：“那時候我的性子太過天真，沉迷練劍，其他諸事皆不予理會。很多事情都是師兄師妹幫忙去打點。師父覺得不妥，在我進入金丹期後，便讓我一個人去凡人界游歷。以我當時的實力，凡人界沒有人能傷得了我，所以師父他很是放心。”

“我沒想到師兄也偷偷跟來了。他對我說，我什麽都不懂，他無法放心讓我一個人在外面，就堅持要和我一起去游歷。之後有師兄忙前忙後，把一切都打點妥當，萬事不用我操心，讓我有更多練劍，也舒心不少。我那時候很是慶幸有這麽一個好師兄疼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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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蘊身體又是一陣顫抖，在心裏暗罵，我呸！有什麽好的！你師父都說了是讓你一個人去歷練！那是為你好！他死皮賴臉跟上來算什麽回事！

你師父讓你去歷練就是想要你多接觸世俗之事，別那麽傻白甜容易被人騙！什麽事都幫你辦了，還不讓你接觸世俗之事，這和在門派裏有什麽兩樣？哪裏能達到歷練的效果？

這人哪裏是在為你好？分明是把你等金絲雀養着！

秦蘊滿肚子腹诽，連疼痛都忘記了，一腔憤怒的想着，等他實力上去了，一定把這不懷好意的莫衡揍成豬頭！

沐寒宵看他精神了不少，眼裏閃過一絲笑意，繼續慢悠悠的說起了他和師兄師妹的二三事，直把秦蘊給氣得七竅生煙，完全只顧着生氣，忘記了疼痛。要不是有系統兢兢業業的幫他照看着，他怕連運行功法都忘了。

沐寒宵一開始并不是故意要說這些事來氣秦蘊，在發現只要提到莫衡，秦蘊就特別有生氣後，他就生出了這種用莫衡來刺激秦蘊的想法，現在看來效果不錯。

他也漸漸被勾起了對以前的回憶，那時光，很塊樂，有最疼愛他的師父，有慈祥的長輩們寵着，有非常關照他的師兄和老是喜歡跟在他後面當小尾巴的小師妹，還有其他敬他崇拜他的師弟師妹們。

一切都是那麽美好，好到他天真的希望永遠這樣，不要改變。

直到現在，他才看明白，這些所謂的美好，都是師父用他的強大為自己撐起來的一個美好的幻境！

當師父這一個強大的支柱不在了，幻象褪去，所有人都露出自己的掩藏在和善面具的醜态。

想到師父，沐寒宵心情非常低落，停頓了好一會兒才道：“師父應掌門的邀請，和幾個長老一起去一處秘境。離開前，他還囑咐我好好修煉，不要給他丢臉。我以為以他的實力，又有掌門和這麽多長老一同前去，不會什麽危險才是，就算有危險，他也一定是逃得最快的那個。”

不想一個月後，只有掌門一人身負重傷逃了回來！回來後，他只是說一句其他人都已經葬送在秘境裏，便閉關不見人！”

沐寒宵聲音有些哽咽，拳頭不自覺的握緊，“我無法相信師父會這麽容易出事！在我看來，就算出事的是掌門也不可能是師父！”

他至今都能想起那天他得知這消息的時候有多麽震驚茫然。為了确認自己師父的消息他還跑去找掌門詢問，可是被卻被攔在了掌門的大殿外。

而就是那時候開始，以前一直對他友善的師叔師伯師兄弟們，脫下了友善的面具，對他冷嘲熱諷，刁難打壓。

他那時候本就因為師父的生死不明而憂心焦慮，又猝不及防的發現了這些師叔師伯和師兄弟們的真面目，受到的打擊不必突然得知師父生死不明要少多少。

不過他多年的修煉也不是擺設的，不但沒有讓他們占到什麽便宜，還用實力震懾了一番，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那段時間門派中人都避他如蛇蠍，這讓剛失去師父的他更加的難過。

好在還有師兄和小師妹還待他如初，關心安慰他，幫他忙前忙後打探師父的消息。這讓他得到一些安慰，起碼一起長大如同親兄妹的師兄師妹沒有變心。

然後沒過幾天，一覺醒來他就發現自己突然身中奇毒，容貌被毀，經脈丹田修為俱廢，右腳的腳跟也被挑斷了，還被人偷出門派帶到凡人界，賣給了一個販賣奴隸的牙行。

那時候他是真的絕望了。

自從師父出事後，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提高了戒心。而且師父是煉丹師，還對各種奇毒很有研究，用他師父的話來說那是為了自保。所以他就算再不怎麽不喜歡煉丹，耳濡目染之下，對毒也很有了解。

能不知不覺的給他下了一種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奇毒的人，不用想也知道就是那麽幾個！

而那幾個人都是他除了師父之外最親近的人！任何一個人的背叛都讓他痛徹心扉！

最敬愛的師父生死不知，周圍的人一夜之間全都變了态度，又突然遭受親近之人的背叛，容貌、修為經脈丹田俱毀難有恢複的可能，還被當成奴隸一樣販賣，從天堂跌入黑不見底的深淵，這些幾乎讓他崩潰！

寧願玉碎不願瓦全，他無法接受這麽大的落差，想過用死維護自己那一絲可笑的尊嚴。

“我沒想到的是，在我打定主意就算死也不屈辱的做奴隸時，你卻出現了，還一眼就認出我來。”

他至今依然記得，少年在看到他那一瞬間欣喜若狂的樣子，那雙閃亮的眼睛看着他的時候就仿佛看到了全世界。那是處在黑暗中的他看到的唯一光亮。

那一刻，說不感動是假的。

若真是把一個人放在心上，只是換了一副容貌，又怎麽可能認不出來？

秦蘊不過才見過他一面，就能在他容貌盡毀，修為盡廢的情況下，在那麽多髒亂的奴隸中一眼就認出了他來。而他那個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師兄卻在不但沒有認出他，還想要取他性命！

兩相對比，誰才是真心，誰才是假意，十分明了。

秦蘊心中暗暗得意，我的心中全是你，認錯誰都不可能認錯你！莫衡那家夥就是個假惺惺，僞君子，怎麽能跟我比？

秦蘊微微翹起的嘴角，大概是因為心情好，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臉也被撫平了一些。

沐寒宵看着這樣的秦蘊，眼神帶着一絲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溫柔：“秦蘊，你說能娶到我是你乘人之危，用了卑劣的手段。其實你錯了。我沐寒宵就算變成了廢人一個，若是我不願意誰也逼迫不了我！”

“我會答應和你成親，那是因為你的條件說出了我最深的渴望，重新給了我希望。”

“我不甘心從此淪為廢人，就這樣頹廢的過一生，那些害我的人卻快意逍遙！也不相信師父是真的死了！所以我想要恢複修為，想要回到玄劍門報仇，想要去找師父，确認他是不是真……真的出事了，想知道他是不是遭人暗算……”

“我想要的太多了，你給了我唯一的希望。雖然這些很渺茫，但我還是不想放手。我明明看出了你對我的感情，可我不想拒絕，還想要利用你的感情，讓你更加全心全意的幫助我。懷上小寶又何嘗不是我為了拴住你的而做出選擇。”

沐寒宵苦笑，放在師父出事以前，他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為了拴住秦蘊，做出這樣自甘下賤的事來！

“我才是真的卑劣不堪，我不是什麽冰清玉潔的谪仙，只是一個人，有自己的私心，也會為了自己的私心不擇手段。這樣的我，是不是和你的心中的沐寒宵天差地別？”

秦蘊眉頭皺緊，很想打斷他的話，大聲告訴他：不！你不卑劣，你想怎麽利用我都行，我不在意的！無論你變成怎麽樣子都是我最愛的沐寒宵，這是永遠都不會變的！

沐寒宵聽不到秦蘊的話，轉頭透過窗外看向天際泛起的一絲微光，此時夜色漸漸褪去，天光開始泛出微光。

秦蘊的氣勢漸漸趨于平靜，沐寒宵知道，他算是度過這一個難關，用不了多久就會醒來。

“你會中了九陰消魂咒也是因為我。在秦家，我早就看出你被奪舍了。師父告訴過我，被奪舍的人從來都只有魂飛魄散的下場。”

他也想過提醒秦家衆人，但秦家的人本來就對他不滿，又不知道有奪舍的存在，自然更加相信那個假秦蘊。

因為那個假秦蘊妖言惑衆，就連秦蘊的祖父也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是當年那個救了他們祖孫的仙師。

沐寒宵沒辦法，只能暫時自保。不過好在他有秦蘊親自給他戴上的琉璃镯。

這只琉璃镯是秦家祖上留下來的，傳說秦家出了一名非常厲害的煉器師，這位煉器師為了保護自己的妻子，特意煉制了這麽一只琉璃镯。

琉璃镯只會認秦家的男人為主，被它認主的人将會是秦家的家主。

琉璃镯的主人親自給他的愛人戴上，就會在他的愛人受到攻擊時彈出結界保護他的愛人不受傷害。

琉璃镯只能由它的主人親自脫下，也只有琉璃镯的主人能傷到被琉璃镯保護的人。

秦家人以為這只是一個有些奇特能力的靈武，至多也是多了一種代表家主和家主夫人身份象征的意義。

沐寒霄卻看出來，這琉璃镯是一件有靈性的靈寶。不過因為它已經許久沒有得到靈力補充，經過這麽多年，剩下的靈能只夠釋放出能阻擋先天以下武者攻擊的結界。

靈寶都是綁定靈魂的，所以假秦蘊沒法脫下他手上的琉璃镯。

秦祖父也顧念沐寒宵有可能是他的恩人，便保住了他正室的身份，并不許秦家的人慢待他。

沐寒宵覺得以自己秦蘊夫人的身份，若是離開了秦家的庇護怕會引來假秦蘊的追殺，那時候的假秦蘊完全有辦法請動一個先天高手來殺他。

而且他還懷上了孩子，需要一個安身之所。秦家的人只對他冷暴力，衣食住行還是不會缺少他的，假秦蘊突破不了琉璃镯的結界，對他造不成傷害，只要他不離開秦家就是安全的。

而且他和秦蘊成親了，秦蘊就是他的伴侶，秦蘊又待他情深義重，他說什麽也要找機會給秦蘊報仇。

這一等待就是五年。

“你我既然成親，我不想那個奪舍你的人用你的身體去和別人歡好，所以便悄悄用從師父那裏學來的秘法下在奪舍者的身上，讓他不舉。”

而且因為他學藝不精，并不知道解法。怕說出來秦蘊又會被刺激得吐血，他默默的忍住沒說。

“奪舍你的人會被趕出秦家也是我設計的，我察覺到他和他體內的那個東西越來越虛弱，似乎還産生了分歧，就知道時機到了。只有他被趕出秦家，才是我下手的最好機會。”

“我不想破壞你的身體，而且小寶一直都想要父親，所以我給他下了無解的九陰消魂咒，想看着他受盡折磨後魂飛魄散，留下的身體再做成傀儡陪伴我和小寶。”

系統在秦蘊腦海裏瑟瑟發抖，想不到自己這麽早就暴露了，還差點連同覃耘一起被算計死，如果秦蘊沒有回來，吞噬了覃耘，它也趁機跟秦蘊綁定，恐怕它就得跟覃耘一起魂飛魄散了！

果然，其實最心狠手辣、最可怕的還是沐寒宵！

系統暗自決定，以後絕對不能招惹沐寒宵。

“我沒想到的是，你不但魂魄未散，還能回到自己的身體。”

沐寒宵雖然已經沒有了修為，但五官依然敏銳。秦蘊詛咒第一次發作的那天晚上對那個名叫系統的東西說的話他都聽見了，知道是這樣結果，他心情非常複雜，甚至開始悔恨自己為什麽要那麽不留餘地。

好在秦蘊不但撐了過來，還自己找出了一個解決方法。雖然這個方法九死一生，但終歸也是有了希望。

沐寒宵認真的看着秦蘊越加，緩緩的道：“你會中了詛咒，受盡折磨，還很有可能魂飛魄散，萬劫不複，都是我害的。你，恨我嗎？”

“你看，我也會用這種下作的鬼蜮伎倆，也會不擇手段去算計，并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美好。這樣的我，你還會喜歡嗎？”

沐寒宵理所當然的沒有得到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也許是真正的看清楚從小視為親人的師兄的真面目，也或許是因為秦蘊因為他的差點魂飛魄散。這一個晚上他格外的脆弱，很想把這些年都壓抑在心裏的話說出來，算是對以前的自己道個別，也算是……

給自己一個新的開始。

他靜靜的看着秦蘊輪廓深邃的臉，不禁擡手輕撫上他緊皺的眉頭。

感受到手下的身體劇烈顫動了一下，他很自然的把手收回來。

“秦蘊，我只問你一次，我願意和你結為伴侶，你，可願意？”

他說的是伴侶，而不是妻子，或者媳婦，代表這他是以平等的身份提出來的，非是利用，也非是合作，是真情實意的，想要和秦蘊結為伴侶，以後相互扶持，不離不棄。

沐寒宵緊張的握緊了拳頭，這是他第一次對人表白，難得的有一些膽怯，怕秦蘊知道了他的真面目不喜歡他了，出言拒絕他。也就只敢在秦蘊這個時候把這話說出來，就是欺負秦蘊現在無法做出反應。

這話給秦蘊震撼不可謂不大，明明已經到了尾聲，不會再有問題了，卻硬生生的被驚得運岔了氣，經脈受創，嘴裏溢出一大口血來。

沐寒宵也覺得自己太不會挑時候了，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那個，你不用急着回複我，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休息了。”說完就急匆匆的轉身下床想要逃回房裏。

突然一只手從背後拉住他的手，用力一拉，把他拉得向後跌進了一個寬厚結實的懷抱。

擡起頭，就對上了一雙猩紅的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沐寒宵：本來想給你報仇，沒想到你突然回來，詛咒都落你身上了，你會恨我嗎？

秦蘊：沒關系，媳婦給的，就算是詛咒，我也甘之如蜜糖。

沐寒宵：我還給你下了讓你不能人道的咒，還忘記解法了。

秦蘊qaq：……沒關系，會有方法解開的。

沐寒宵（微笑）：其實解不開也沒關系，不是有我嗎？你只要躺平就好。

秦蘊：！

感謝在2019-12-2718：24：40~2019-12-2823：43：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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