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面對衆人指責

“懷恩，如果待會兒皇上執意要廢太子，本宮希望你不要強出頭，現在宮裏太多對本宮不利的人和事，本宮不想再失去你。”朱祐樘語氣變的不再淡然，他望向那個未知的大殿，聲音略微有些顫抖。

“太子請放心，一切臣都已經安排好了，今日之事怕是不會那麽容易就定奪，梁芳他們的如意算盤也不是那麽簡單就能實現的。”懷恩站在一旁，對朱祐樘俯首帖耳地說道，聲音很小，小到連身後的餘福也未曾聽到一絲聲音。

朱祐樘疑惑地轉頭看着懷恩，不過卻迎上懷恩神秘的一笑，雖然笑的有些奇怪，但是卻讓他的心裏增添了不少的寬慰，心裏的焦慮顯然也消散了些許，于是他定了定心神，慢慢地跨出一腳，踩上了奉天門前的第一個臺階。

大殿裏此時已經站滿了大臣，因為太子今日無需上學，所以劉健、程敏政、謝遷和李東陽他們也都來了，大家對今日之事都心知肚明，只不過卻誰也沒有挑明，就連上疏給皇上的奏折，他們也是隐晦其詞。

面對太子的突然到來，多數人都為之一愣，只有站在朱見深身旁的梁芳和站在殿前的萬安他們卻是面無表情地看着朱祐樘緩緩地走進大殿，嘴角扯出一絲淡淡的輕蔑笑容，但是當他們看到朱祐樘身後的懷恩時，他們的笑容突然凝結，臉頰不自然抽搐了一下，不過随即又恢複了自然，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懷恩的出現代表太後已經介入此事，對一衆大臣而言，懷恩不可怕，朱祐樘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這位周太後。

但是此時也有一個人對這一切仿佛根本沒有感覺般，他微閉眼神，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這個人就是大學士劉吉。

朱祐樘目不斜視地走到皇上面前，對于人群裏的竊竊私語，他仿佛根本沒有聽到，微微欠身道：“陛下。”

懷恩緩緩地退到朱祐樘的身後，同樣面無表情，因為年歲已老，腿腳不夠靈活，許久後他才東倒西歪地下跪，道：“臣恭請陛下萬福金安。”

“起來吧。”朱見深的語氣有些不耐煩，面對懷恩略微佝偻的身子道，“既然年事已高，那就早點告老還鄉，何苦還要在此消磨歲月？”

“臣至死效忠陛下和太子殿下。”懷恩立刻接上朱見深的話茬，臉色越發凝重地說道，“既然微臣還沒有死，那就是上天給微臣繼續效忠的機會，所以臣是萬萬不敢逆天行事的。”說完，他就又緩緩地站起身，依然一副微躬沉默的樣子，站到朱祐樘身後。

朱見深瞥了眼一旁沉默不語的朱祐樘，那是一張沒有任何懼意的臉，眼睛裏看不到一絲猶豫和恐懼，反而如一汪波瀾不驚的湖面，平淡無奇卻又暗含洶湧，他真想看看他這個兒子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麽，可是事實證明，他比他這個做父親的要鎮定和堅強的多。

作為一個皇帝來說，朱祐樘無疑将會是最稱職的，但是無奈上天無意，也由不得朱見深另覓他人。

當懷恩站起身，朱見深還在觀察兒子之時，萬安萬閣老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他邁開腿走到殿前，慢悠悠地拱手說道：“陛下，微臣觀今日之雪，似乎有越下越大之勢，今早在臣上朝的路上，民間已有許多百姓在發牢騷，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京城怕是早晚要被大雪覆蓋，民不聊生了。”

朱祐樘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表面雖未顯現出來，但是心裏對萬安想要說的話已經心知肚明，這雪是從後半夜才開始下的，要說下的有些兇猛，确也是如此，可往年也下過這樣的雪，怎的那個時候就沒有人說民不聊生？還有，早朝的時辰通常比較早，城裏的百姓一般都還沒起身，而且現在是寒冬時節，百姓起的就更晚了，他萬安是如何看到許多百姓，甚至還聽到他們發牢騷的？

“陛下，俗話說‘瑞雪兆豐年’啊，難道這不正是預示着今年的好年成嗎？”突然原本還默默無語的劉吉開口說話，他大概是瞅準了朱見深想接碴兒，于是他搶在他之前說道，也就是因為這句話，讓原本想接下去說點什麽的朱見深沒有了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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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安不高興地看了劉吉一眼，他知道今天他準是要阻止自己的，處處跟自己作對必然少不了，但是既然皇上已經默許了自己的建議，那今天自然而然會跟他站在一條線上，他劉吉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想要幫朱祐樘出頭，怕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

“盡道豐年瑞，豐年事若何。長安有貧者，為瑞不宜多。”萬安淡淡地回了一句。

“懷珍愧隐德，表瑞伫豐年。”劉吉立刻回了一句，速度之快說明此前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豈知饑寒人，手腳生皴劈。”萬安的語氣變得有些浮躁，甚至是有些急促，聲音裏有明顯的顫音。

“年豐臘雪經三百，地暖春郊己遍青。”劉吉卻反而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态度，似是要跟萬安周旋下去。

“好了，別說了。”朱見深不耐煩地吼了一句，不過是昨晚的一夜雪而已，哪值得自己浪費一個早朝的時間來見識他們之間的口舌之辯，今日可有着比下雪更重要的事情。

梁芳擡眼瞥了瞥朱見深，只見皇上的臉色青紫，顯然很不高興，他不由心裏暗暗緊張，萬安被劉吉牽制住，這是誰都看出來了，再這樣下去，恐怕一切都會非常被動，于是他輕聲說道：“萬閣老和劉閣老都是學富五車，真是國之棟梁啊，恭喜陛下得此賢臣。”

朱見深什麽都沒說，只是微微擡手，制止了梁芳的話音，突然殿裏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靜的就連一根小小的繡花針掉在地上都會吓跑一群老鼠。

萬安也感覺到了事情有些不妙，表面看起來不動聲色的劉吉其實今日早有準備，而他們沒料到他會如此咄咄逼人。他眼角看了看站在朱祐樘身邊低眉彎腰的懷恩，嘴角扯出一絲淡淡的不屑，随後轉身對朱見深拱手說道：“陛下，前幾日是流星雨，昨夜又是漫天大雪，這顯然是預示朝內有妖人作祟，如果逆天行事，怕是會天怒難息，衆生遭殃啊。”

“陛下，萬閣老所言極是，微臣也覺得有妖人為禍，而且臣覺得這妖人還不是一個兩個。”劉吉突然順着萬安的話語接了下去，只是這話接的有些怪異，讓在場的有些官員摸不着頭腦，忍不住在下面小聲的議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