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身處朝廷眼如明鏡

就在大家都在思量之時，在人群中有幾人卻是淡定自若，好像對此事毫不關心般的冷漠，這些人就是禮部尚書周洪谟、吏部尚書尹旻、兵部尚書張鵬和工部尚書劉昭。

妖人不是一個兩個？

劉吉的這句話顯然不僅讓朱見深感覺到怪異，就連萬安和梁芳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對他的用意不明所以，雖然想問卻又不敢輕易問出口，就在這時，一直站在一旁默默不語的通政司左通政李孜省忍不住開口問道：“不知道劉閣老所說的妖人，都是指的哪些人？”說完，轉頭四周看了看後繼續說道，“不會是指那些個朝內老臣吧？”說完，裝作不經意地呵呵笑了兩聲。

這位通政司的左通政李孜省，原也是被梁芳以傳奉的形式招入宮中，平時除了會玩弄一些所謂的道術之外，着實未曾為朝廷做過任何有益之事，此人長得尖嘴猴腮，一副奸臣模樣，因為他是通政司的左通政，所以為許多官員所痛恨，可是他仗着皇上對其的寵幸，作威作福。

李孜省的這句話，猶如一顆響雷震動了所有的大臣，就連朱見深和萬安也都默不作聲，他們都想要看看劉吉接下去會怎麽辦？

這個時候大概只有朱祐樘的心裏是此起彼伏的，從懷恩剛剛的表現看來，他所說的安排好了，怕就是指劉吉這事，但即便這件事他沒有強出頭，可是依着皇上的性子，又豈會不知是他在背後一手策劃。他不知道此時此刻站在朝堂裏的人，有多少是站在懷恩這一邊的，又有多少是想着跟他作對的，但是不管人數孰多孰少，懷恩此舉必然是将自己置于險地，而且他最終這個太子之位是留亦或是丢，懷恩的結果都只有一個－－孝陵司香。

“自天順八年，陛下繼位起始，我朝就出現了一個新的體制－－傳奉官，相比較那些經過層層選拔之後才入仕途的人而言，傳奉官顯然來的更容易一些，陛下本是想繞開繁文缛節，從而讓人才都人盡其職，這原是無可厚非之事，但是近年來，傳奉官似有愈演愈烈之勢，最關鍵的是良莠不齊，魚目混珠之人開始泛濫，這些人一不為國為民，二為朝廷俸祿所養，甚至還出現許多貪贓枉法，無法無天之徒，試問此情此景之下，老天如何不震怒，如何不發威？”劉吉突然激動起來，言語也越發的尖銳淩厲，讓堂內所有人都為之一震，雖說大家都知道傳奉官有問題，但是在皇上面前明确的提出來，劉吉還是第一人，不過很快大家就發現，這個問題不是只有劉吉一人在說。

“陛下，臣在陛下要求的直言诏書裏，也提及傳奉官之事，微臣也覺得唯有廢除這一體制才能平息天怒，包括那些曾經的傳奉官也應全部罷黜，唯有這樣才能還朝野清明。”吏部尚書尹旻突然附議了一句，這個原本對朝中大事從來都是抱有無所謂态度的六十幾歲的老頭子，今日的表現，倒是讓梁芳和萬安他們始料未及。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就在尹旻說完之後，剛剛還一臉平靜，淡漠無謂的禮部尚書，工部尚書和兵部尚書也跟着後面說了一句，頓時朝野裏就有了一些別樣的氣息，剛剛還是竊竊私語的大臣，開始聲音高了起來，甚至有幾人也都小心翼翼地跟着後面附議，而像劉健、程敏政、謝遷和李東陽他們，卻因職位低，只能跟着後面表示贊同，卻無法站出來表示自己的意見，當然還有些人，他們雖然眼角偷偷地瞅着梁芳和萬安他們，但是卻終是沒有站出來說什麽，而是本着明哲保身的意願，沉默不語。

梁芳和萬安都沒料到劉吉他會先發制人，而讓他們更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早就已經找到了可以助其成事之人，這讓他們覺得，自己終是棋差一招，不過幸好，他們這邊的人也不少，想讓他們認輸這是絕不可能的。

思及此處，萬安突然提高了聲音，道：“陛下，傳奉官一事由來已久，而且其中也不乏為國為民之人，現在尹尚書他們僅僅因為流星雨一事，就否決所有人，似有不妥。”說完他轉身看着劉吉和尹旻他們幾個，道，“而我們現在談論的流星雨和天降大雪之事，大家就沒有別的想法，比如說太子，現如今的太子還是我們以往所熟悉的那個太子嗎？難道大家都沒覺得他已經不适合再做太子了嗎”萬安将話挑明，他不想再繼續暗示下去，否則再這樣下去，還不知道自己會輸多慘。

“萬閣老所言極是，臣等附議。”李孜省也跟着附議了一句，除此之外，站在他身旁的幾個大臣也跟着後面道，“臣也附議。”

萬安此言一出，大臣間的議論就更多了，雖然聽不清那些人都在說什麽，但是朱見深此時顯得更不自然，他的面色鐵青，完全不似剛剛的那份容姿煥發，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有說話，一句話都沒有說，而是一動不動的轉頭看着朱祐樘，那個正平靜地站在一旁，仿佛已經入定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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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份超然，一份王者之氣，就連朱見深也不得不為自己兒子的這份氣概而折服，面對如此情境，他居然一動不動，就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那份淡然，試問就算是他，也不一定能做到，如果他真是有如此胸襟，那麽帝王棄他何人呢？但是如果他是裝的，那麽這樣的城府也未免太重了些。

梁芳轉頭正好看到皇上對上太子的眼睛，他明白了今日皇上為何執意要讓太子也來早朝，只是當他看到朱祐樘的時候，心裏還是不由微微一楞，随即額頭竟然滲出絲絲冷汗，眼前那個人渾身的氣息太過逼人，如果他一旦登上皇位，他們這些人怕是絕無活路，梁芳心裏暗暗捏了把冷汗，不禁為自己能說服皇上廢太子而慶幸。

朱祐樘豈會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正在觀察自己，他知道父親雖然不再像以前那樣經常過問自己的功課，但是對自己的觀察和考量卻從來都沒有停止過，今日對自己而言确實極其重大，但是結果已然注定，自己想要争取那只能讓事情越來越糟，唯有在一旁平心靜氣的觀察，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雖然他面無表情，一動不動，表面看起來好像是漠不關心，但其實他已經将朝堂裏的情況，深深地刻在了自己的腦海了，哪些人對自己真心，哪些人對自己假意，此時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