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初心不改似往昔

“今晚,你就給本宮守夜吧。”朱祐樘想要再次去接裴玉杭手中的藥碗,但是卻被他拒絕了。

“還是臣拿着殿下喝吧。”裴玉杭端起碗,小心翼翼地喂朱祐樘喝下,可是朱祐樘剛喝完,突然又咳嗽起來,裴玉杭不得不立刻放下手中的藥碗,輕輕地拍打他的後背,希望能減輕他的痛苦。

朱祐樘的身體有些熱,就算隔着厚厚的衣服,裴玉杭還是敏銳地感覺到從他的後背傳到自己手心裏的熱氣,他知道太子生病可大可小,身為臣子,他理應為其找最好的禦醫,以确保他生命的安全,但是面對太子的信任,他又不敢逆太子之意,矛盾的心理,讓他的心思也忍不住游移起來,就連朱祐樘叫他,也沒有聽見。

“你到底在想什麽?”朱祐樘不得不提高自己的聲音。

裴玉杭仿佛大夢初醒般,他面露愧意,走到朱祐樘的面前,低聲說道:“太子,您正在發燒,臣必須要找太醫,否則……”

“否則什麽?你的性命不保嗎?”朱祐樘又輕輕咳了兩聲,不高興地說道,“你就這麽怕死?”

“不是微臣怕死,着實是太子的病,耽誤不得呀。”裴玉杭重重地跪倒在地上,額頭點地,一聲不吭。

“怎麽,你是希望将本宮的病,鬧得滿城風雨,盡人皆知?”朱祐樘想要發作,但是最後他還是忍住了,看着跪倒在地的裴玉杭,他嘆口氣道,“難道你還嫌本宮的麻煩不夠多嗎?”

裴玉杭突然直起身子,眼睛裏一道光芒閃過,高興地說道:“要不微臣去找太後吧。”

“不行,此時夜已深沉,祖母怕早已睡下,還是不要去驚擾她老人家了,而且本宮也不想她過于擔心。”朱祐樘從炕上緩緩地挪了下來,并随手扶起依然跪在地上的裴玉杭,道,“本宮的身子骨,本宮最清楚,休息一個晚上就沒事兒了,只要這件事情不張揚出去,本宮也就心滿意足了。”

裴玉杭知道想要勸服太子顯然是不可能的,但是現在又必須要救太子的命,剛剛那只不過是普通的風寒藥,有沒有效果都是未可知的,如果能找個有經驗的大夫向他說明病情,說不定太子這病也就好了,想到這裏,他眼角露出欣喜的笑容。

“太子,微臣想到一個好辦法。”裴玉杭有些激動地拉住朱祐樘的手,高興地說道,“微臣可以回家一趟,我義父家中有一名醫,她有手到病除之能,想來只要微臣将殿下的病情向他敘述一番,她必然能開出藥方,治好殿下的病。”

朱祐樘聽聞此言,心裏也不由地高興,但是随即卻又冰冷了下來,他一邊看看窗外的夜色,一邊嘆口氣說道:“可惜此時夜已深沉,宮門早已關閉,你又如何能出去?”

“殿下,這個你不用擔心,微臣自有辦法出的宮去。”說完,他就準備離去,但是卻被朱祐樘再次喚住,“千萬不能讓別人看到。”

“殿下放心吧,微臣走了。”裴玉杭露出一個自信滿滿的笑容,随後挑起門簾,迅速消失在夜色裏。

朱祐樘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兒,他與他相識只不過短短幾日,自己怎會對他如此輕信,這麽重要的大事也交由他去做,萬一他要是有異心,那他豈不是……。想到這裏,他不禁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現在朱祐樘只希望,他還能初心不改也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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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玉杭回來的時候,朱祐樘已經蜷縮在床上的棉被裏瑟瑟發抖,他煎完藥立刻就端到了他的床邊,朱祐樘顯然燒的已經沒有意識了,裴玉杭只得自己小心翼翼地喂他喝藥,等碗裏的藥都被喝下去之後,他的心裏才稍稍有些欣慰,他将他輕輕地放低,并用棉被仔細的将他裹緊,然後将藥碗收拾起來,他知道有經驗的禦醫都能從藥的味道裏聞出到底是治什麽病的,所以他不能讓人發現這些碗。

當一切都收拾妥當之後,他坐在床前的踏板上,一動不動的守着床上那個已經沉沉睡去的人,因為不知道藥是否有效,他總是時不時的起身,摸摸朱祐樘的額頭,終于一個時辰之後,他的額頭不再發燙,裴玉杭這才深深地松了口氣,軟軟地癱坐在踏板上。

今夜對自己而言将會是一個不眠之夜,他不知道以後還會有多少個不眠之夜在等着自己,但是他卻清楚的明白,自己情願用無數個不眠之夜來換取他一世的安康。

一夜平靜如水,當朱祐樘醒轉的時候,窗外的東方已經泛白,而他卻突然貪戀起錦裘裏的絲絲暖意,竟不願起身。

床沿邊歪着一個人,睡得深沉,讓他不忍驚醒他,奈何那人就算是在睡夢中,依然警醒好幾份,朱祐樘輕微的一個動作,竟讓他立刻警惕起來。

“太子殿下,你醒了?可有哪裏不舒服?”裴玉杭一個激靈從踏板上跳起身,略顯激動地問道。

朱祐樘緩緩起身,原本一直昏昏沉沉的頭腦,此時也顯得清晰不少,昨晚還軟弱無力的四肢,此刻竟似添了如虎氣力,這讓他覺得很是神奇。

“只不過一味藥,竟有如此奇效,你找的難道是哪方山野的仙人,否則怎會有如此神通?”朱祐樘決心下床試試。

裴玉杭立刻上前扶住他,略顯腼腆地說道:“什麽仙人呀,只不過是義父府上的一名不足為奇的普通大夫,我小的時候就在義父府中了,算算也有十多年,我那時經常生病都是靠她治好的。”

“改天讓懷恩帶進宮來,本宮要好好謝謝他。”朱祐樘在裴玉杭的攙扶下走了幾步,他覺得似是沒啥大礙,于是便掙脫攙扶,道,“本宮沒事了,你去禦膳房吩咐他們,本宮餓了。”

裴玉杭心中雖然疑惑,但依然躬身之後離去。

裴玉杭剛一離去,朱祐樘便依偎在炕邊坐下,盯着他離去後依然搖晃的門簾,嘴角揚起一絲不宜覺察的笑意。

朱祐樘知道自己這次賭贏了,他還是那個會緊張自己,一心一意對自己好的雨,他的初心依然未變。

這就好,這就好……

他在心裏默默地說了好多遍,直到将這句話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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